《锦蛇（第一卷）》五行金丝甲

46、第 44 章

　　午夜梦回惊醒，元冲这一嗓子嚎叫，吓到的可不只白锦一人。
　　先是隔壁的大媳妇没好气地拉开房门，冲着东屋骂了句：“还睡不睡觉了！”她原本便睡得浅，尤其不喜元冲吵闹。好不容易躺安稳了，突然一声惊天霹雳，怎能叫人不恼火。
　　后来又惊动了元家值夜的仆人，贴着房门轻轻唤了两声，却听元冲不耐烦地吼道：“睡，赶紧睡！”也不知是对大媳妇的回应，还是有意打发来人离开。
　　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平静，元冲仰身倒回床上，思来想去，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再闭眼，后半夜竟是一觉无梦，起来时已错过了早饭时辰。
　　白昼来临，一切回归现实，这人也早将梦中之事忘了个七七八八。

　　老夫人有些日子没念叨元冲了，听说人已起身，赶忙叫到屋里，一面吩咐丫鬟送来早点，一面训导起孙儿。什么半夜不睡觉又打扰到蕙娘休息了，什么在外玩耍太晚不记得回家了，诸如此类，百念不厌。
　　元冲低头喝着米粥，忍不住腹诽：定是母老虎趁他没起的时候，当着奶奶的面数落他，不然老人家怎么会知晓前院的动静。
　　翠姑怀里抱着宝宝轻轻摇晃，嘴里“哦哦”地哄着逗玩。老夫人这边刚念叨完歇了嘴，宝宝就应景地“咯咯咯”笑了起来，好像当真听懂了似的，正在笑话他的元叔叔呢。
　　元冲挑眉斜了一眼，心说：“臭小子竟敢笑我，一会我就找你爹去。”

　　元冲从家里出来，大摇大摆来到店中，却不见白锦待在堂内。晃悠了一圈，顺手抓了个伙计，便问，夫人呢？
　　伙计答，夫人在楼上。
　　元冲问，白锦呢？
　　伙计答，白公子去后院帮祥叔抄单子了。
　　元冲又问，祥叔呢？
　　伙计心想，祥叔自然是在后院。嘴上不敢造次，只能老老实实回答。
　　元冲点点头，挨个询问一遍，最想知道的还是白锦的去处。摆摆手叫伙计去忙，伙计却并未即刻离开，反而恭敬说道：“老爷，昨天有位陈老板来店里找您，正巧您有事不在，他就说改期再来了。”
　　“陈老板？”元冲一怔，这段时日他可没少管陈家的事，现在一听到姓陈的就紧张，自然而然便联想到了陈景顺身上。心说：“莫非景顺又来找我问他哥的事了？看来这事越拖越不是办法，眼下注定是帮不上忙了，干脆直接挑明了事。”
　　赶早不赶晚，既然人家又找上门来，不如今日就去跟他说个明白。
　　暗自决定一番，元冲动身便要出门，想着先回家取了上回陈景顺送来的东西，一并带上还给他去。实则那次送来的礼品之中，除了一把宝剑颇为值钱以外，旁个皆是些日常用度，无足轻重。
　　左脚刚踏出门槛，立刻又收了回来。想了想，从后院回家不是更近。面上得意一笑，转身朝后院库房去了。

　　跨过小门，来到库房大院，头一眼便看见白锦伏在木桌旁抄抄写写，神态格外认真。另一侧，祥叔正拿着单子对照货物入库情况，并未留意元冲到来。
　　元冲挪到桌边，歪着头看他做些平常小六子才会干的活计，随口问道：“小六子去哪了，怎么叫你来抄单子？”
　　手边的单子又抄完一张，白锦直起身，锤锤右侧肩膀，头也不抬说道：“小六家里有事，今天没来上工，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能做一些是一些了。”
　　“闲着有什么不好，可以看杂书啊。”元冲拖来个板凳坐到旁边，平视这人说道。这一看不得了，可把元冲吓了一跳，伸手扳过白锦的脸蛋，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脸色也忒难看了？！又犯病了？”
　　“你才又犯病了呢！”拍掉元冲这只不老实的手，愤愤说道：“昨晚上也不知是谁，鬼哭狼嚎，全叫他给闹的。”
　　是谁嚎的白锦当然知道，故意如此一说，看似是拐着弯责怪元冲，实质上却是为了转移这人的视线。自己脸色难看他是知道的，清晨洗漱时，看着脸盆里映出的面皮，惨白中还带着两团黑圈，自己也险些被吓到。
　　因为窥探花妖内丹损耗了精气，这事暂且还不能让元冲知晓，不想让他担心过多是一回事，怕就怕这人心情不定将内丹收了回去，或是想出其他方法不许他碰，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再者，受了昨晚的教训，白锦现在就算是有贼心没贼胆了，东西宝贵，还是要好好揣着，可也不敢妄加动作，只怕下次不仅仅是吸取一点精气这样简单了。
　　一听说原来是叫自己闹的，元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呵呵干笑两句，小声嘀咕着：“好不容易才给养好的，真是……”
　　“你说什么呢？”白锦好笑着问道。
　　“没什么。真对不住啊，我也不是成心的，我那是做恶梦……吓得。”元冲颇有几分难为情。
　　白锦见他别扭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你可别笑，”元冲神色一凛，严肃说道：“昨晚上我爹真托梦给我了，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有点说头？”
　　白锦闻言眉头一挑，反问道：“哦？那他说什么了？”
　　元冲仔细回想，答道：“好像也没说什么……哦，对了，说我有个二娘，我想起来了，然后他就要打我，我才叫的。”
　　听上去倒不是什么特别稀奇之事，白锦重新拿起单子动笔抄录，一边宽慰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皆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必在意。”
　　元冲沉默了一阵，这黑夜做梦，真真假假，家常便饭似的，一觉醒来全忘了倒还好说，可眼下他就是记得清楚，心里也跟着堵得慌。
　　径自琢磨了片刻，俯下身子，饶有兴趣地悄声问白锦：“哎，你说我爹不会真在外面养女人吧？”
　　白锦回瞪过去，好心提醒道：“你还敢议论你爹，就不怕他晚上再来打你么？”像这种只有闲人碎嘴才会关心的家长里短，他可不愿知道得过多，元冲若想谈论，显然是找错了对象。
　　元冲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坐直身板，撇撇嘴，一脸“你这人好生无趣”的表情，起身打理好衣摆，说道：“罢了，你继续抄你的，我还有事，先回家一趟。”
　　想想又补上句：“下午早点回去歇着，就说是我准了的。”
　　白锦答应了一声，再抬起头时，这人已经同祥叔打过招呼，走出大门去了。手中动作稍缓，外表看来依旧认真，相比之前却少了一丝专注。为何他要在元冲出现时装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在意吗？紧张吗？他这是怎么了？

　　回到家中，元冲直奔西院库房，着手翻找陈景顺当日送来的物件。除了一些能吃能用的早已分发出去，剩下的全被他丢在了这里。循着印象往角落里一搜，没费多大力气便抽出了一个狭长的锦盒，盒面掐丝装饰，花式仿古，做工却是新的。
　　翻开盒盖，精铁宝剑果然躺在其中。元冲颇为喜爱地抚摸了一把剑身，眼中不□□露出惋惜之情，唉了口气，可惜道：“看来咱们是没缘分喽。”说完便将锦盒封好，单手一夹，再一次出了家门。
　　穿过大街，徒步往城西方向走走绕绕，终于在一处小街巷尾找到了陈府的大门。此时，陈家大门紧闭，门口却停了二辆马车，不知何人来访。
　　元冲上前敲响黑漆门环，敲两下等了一阵，再敲两下，才见陈家的人出来应门。
　　陈家管事拉开一道门缝向外探头，大为意外：“元老爷？您怎么来了？”
　　“景顺在家吗？”元冲直截了当问道。
　　“二少爷在家呢……”陈家管事犹豫着说道：“您先请进，在门口说话不方便。”将元冲请入家门，带着人朝前厅去了。
　　元冲心知陈家此次确实是摊上了难事，并不十分介意他这幅小心谨慎的模样。
　　那管事的弯着背在前面带路，边走边小声说道：“方才家里来了贵客，老爷和少爷正在后堂招呼着，也不知能否叫的出来，还请元老爷在前厅等候片刻。”说完回头对着元冲躬了躬身，算是提前赔了个不是。
　　请了座，上了茶，安顿好来客，陈家管事再次躬了身，说道：“小的这就去后院请二少爷来。”
　　元冲抱拳回礼道：“有劳。”
　　厅内只剩下元冲一人，他倒是落了个清静，安心品起茶来。这一品就是三碗茶水下肚，也不见陈景顺前来，那管事的同样去无踪影。
　　元冲手指磕着桌面，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起身在厅内踱了一圈，这时，陈家的小厮打后院匆匆而来，赔着礼禀报，二少爷还在后堂招呼贵客呢，请他再多等片刻。
　　“什么贵客？竟叫我等得如此之久？”元冲心中烦躁，却别无他法，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着。
　　等到磨完了最后一点耐心，陈景顺仍然没能出现。元冲拍拍扶手，蹭得起身来到侧门，唤了方才传话的小厮过来。
　　那小厮以为元老爷又想叫他去催请二少爷，壮着胆开口道：“二少爷还在后堂……”
　　元冲抬手打断他的话，冷着脸说道：“我不找你家二少爷，来来，你跟我过来下，我交待你点儿事。”领着那小厮来座位旁，指着安放在茶桌上的锦盒吩咐道，“你待会把这个交给你们家二少爷，再给我传个话，就说元某人受之有愧。记住了么？”
　　小厮一见他这副隐隐发怒的气势，哪敢说出个不字，直直点头如捣蒜。
　　元冲并非想为难一个下人，谁叫他最不乐意且又没有耐心做的就是等人，心下不满那是肯定的，脸上情绪难免外露。如今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来，要么是刻意不见，要么确实有事耽搁，二者都没有再等的必要。交待妥当，不用旁人招呼，自个便离开了陈家。
　　刚走出一段距离，背后开门声再次响起，一并传来的还有断断续续的人语声，想必是陈家人出门送客来了。
　　元冲好奇心起，他倒要看看出来的是何许人也。
　　回头望去，正见一高挑男子跨过门槛，背对着元冲方向站定，陈之开跟随而出，神情格外激动，一双老眼又红又肿，嘴角颤颤发抖，听不清口中话语。
　　那高挑男子侧过身，安抚对方说道：“先留步吧，回来不易……”
　　虽然距离不近，可这声音还是叫元冲听了个真真切切，瞬时一怔，身形极快地躲闪进一旁的小巷当中，探出半个头观察远处动向，暗自惊讶：
　　“怎么是他？！”

作者有话说

　　大家“五·一”快乐！劳动节作者也会勤奋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