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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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晨光刺眼，恼得室内贪睡之人皱紧了眉头。元冲抬起右手遮住晃眼的光线，在窄小的竹榻上艰难地翻了个身，将压得有些麻木的左胳膊从身下解放出来，继续打着瞌睡。
屋外，人们如往常般起居劳作，显然不会顾及这位爷的感受。喧嚣之声源源不断涌入元冲耳中，走廊里偶有孩童奔跑嬉闹而过，踏得楼板发出震天声响。
实在忍无可忍，元冲一个挺身坐了起来，眼睛却依旧粘合着，维持着坐姿又迷糊了一阵。原本一夜未眠，待到天色泛白才稍稍睡了过去，这会倒是想睡也睡不安生了。
昨夜，他外出归来，见白锦不在房中，本还担心惦记着，不料却目睹白锦与对门那个小白脸肩并肩一同下了马车，这两人何时又凑到一块儿的，真是叫他气不打一处来。早先蕙娘已提醒过他不可招惹那人，可他见到那人就想发火，哪里管的了许多。
怄着气躺到竹榻上，任由白锦在身旁自说自话。待到熄灯就寝，室内静寂，他心里琢磨着，看这两回白锦的反应，总觉得实在是向着那人，凭什么？若不理个明白，他今夜定是不会安稳度过。思来想去，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
“他是……我的一位故人……”
白锦如是回答。
屋内重归平静，这一问一答，成了二人深夜里唯一的交流。
元冲坐在榻上打着迷糊，脑子里还回荡着白锦昨晚说过的那句话。“故人？什么故人？”元冲心里念道：“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这语调似是平淡，但当真是寻常友人，又为何要犹豫着说出？”再回忆起以往种种，直觉中突然灵光闪过，猛地张开一双大眼。
转头往床上一瞧，空空荡荡，今晨天色刚亮，白锦便早已出门去了。
元冲叹了口气，双手一撑，起身洗漱。
刚擦了把脸，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白锦走进门来，语气中带着愉悦，说道：“起来了！”
元冲心想：“我这一宿没睡好，你反倒精神的很啊。”手巾丢进水盆里，转身从屏风后走出，看他有什么乐呵的。
一宿没睡好的人何止他一个呢，白锦又何尝不是。元冲的话问得直接，可他与那人的关系已经复杂到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唯独可以确定的是，那人已成为了他的过去。一句“故人”，说他敷衍也好，含糊也罢，他或许是对元冲不够坦诚，但过去的何须再要深究。
捧起手上的两张馅饼送到元冲眼前，笑着说道：“尝尝好不好吃，趁热。”
元冲盯着他的脸，不满道：“你今天咋这么乐呢？”
白锦心想：“大抵是觉得对不住你罢。”自己扑哧一声先笑了，说道：“我清早出去转了转，发现这附近小吃还挺多，就顺手帮你带了点，你先尝尝，别人都说这家的馅饼特别好吃。”
上回听龙五说过，排长队才能买到好吃的小米糕，可见，能叫人排得长队购买的也必定是些美味了。就比如这馅饼，他可是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到手呢。
元冲接过馅饼，问道：“你尝过了么？”
白锦笑着摇头，回道：“是肉馅的。”
元冲了然，一想到白锦特意买饼给他，烦闷的心情立刻缓解不少，扯开油纸便咬了一大口，嚼了两下，脸色瞬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是什么馅？”元冲皱着眉头问道。
白锦一愣，说道：“是茴香羊肉的，怎么了，不好吃吗？”
“咳，有些吃不习惯。”谁叫他受不了这个茴香味儿呢。
说是吃不习惯，偏偏又要强忍着下咽。白锦见他吃得费劲，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好心劝道：“不喜欢吃就不吃，别硬塞了。”
元冲轻咳一声，回道：“没事，吃多了就觉得还挺不错的。”又咬了一口，反问道：“你早上吃过了没？”
白锦点点头，回答道：“之前在街角吃了些热粥。”
“好哇，你倒是先吃饱喝足了，才想起我来啊。”元冲打趣道，哈哈笑了两声，转而认真说道：“不过……谢谢你，请我吃饼。”
白锦一愣神，随即莞尔而笑，从怀中取出个钱袋，说道：“哪里是我请，花的都是你自己的钱罢了。”顺手将钱袋放到元冲面前，心想，果然还是怀里有钱过得舒服。又笑道：“等我有了积蓄，再真正好好请你，估计也要不了多久……”
元冲闻言心里一突，急忙抬头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白锦自知失言，哈哈笑道：“我的意思是，再过几日，我也该领工钱了。”心里却想着：“真是一时开心险些说漏了嘴，现下可不能叫元冲察觉了去，还是谨慎为妙。”
“嗯，不过今天才月初，发薪还要再等些日子。”元冲稍稍宽慰，为何他一听说白锦会突然变得有钱，便觉得跟某人脱不开联系呢，难道他已经到了疑神疑鬼的地步了？
“再说，就你那一两半的工钱能请得起啥，还是自己留好吧。”
“总会积少成多。”
两边各自有着思量，话头一时停顿下来。
等到元冲终于啃完手中的馅饼，白锦的茶也喝得够了。元冲擦擦嘴，起身说道：“走，我带你出去逛逛。”
白锦挑挑眉，顺口回道：“你昨晚都不好好休息，这会儿怎么还有精神出去逛街？”
话一出口，二人瞬时都倍感尴尬。白锦此刻真想抽自己一嘴巴，这不摆明是说自己整夜都在窥探着元冲的动向么。
“啊，那什么，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省城，总不能在屋里呆着，是吧？”元冲打着哈哈说道。
“哈哈哈，也是。”
二人商量完毕，收拾了一番准备出门。刚踏出门槛，白锦指着隔壁问了句：“昭言？”他是想问要不要叫上李昭言一起。
经他一提醒，元冲恍然记起，今日还未见过李昭言。“我还真给忘了，也不知他昨晚几时回来的。”说着抬手去拍隔壁的房门。
“昭言？起来了吗？”屋内未传来任何声响。
又拍了几下，便有店小二从别处闻声寻来，对元冲客气说道：“元大爷，李爷昨儿个没回来，里头没有人。”
元冲一惊，推开房门向内一探，果真半个人影也无。
“怎么回事？这人去哪了？”
“他昨晚没同你一起回来吗？”白锦问道。
元冲摇摇头，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不会还在那儿吧？”转身对白锦说道：“先跟我找人去。”这小子去哪不成，可千万别在那种地方给他抓个现行啊。
于是二人改变了原定计划，跳上马车，直奔南街而去。可惜，元家车夫不熟路，元冲昨夜走得昏昏沉沉，天明之后也分不清是向左还是向右了。一路停停问问，赶到南街街口却也耗费了不少功夫。
与昨夜的热闹景象相比，此时街上倒显得清冷非常，大多店门紧闭，少有几家只开了个小门，正在做着清理。马车径直赶到街尾，停在了子衿阁门前。
“你们昨天就在这儿喝的酒？”白锦跳下车，盯着匾额看了几眼，开口问道。
“我可没喝这里的酒！”元冲一边忙着澄清，一边跨到门前，用力拍打起大门。
“开门！开门！”
叫嚣了片刻，旁边的一扇小门被人从内侧拉开，一个仆役满脸不快地探出头来，问道：“有事儿吗？”
“哦，是这样的，我们想找个人，还请小哥行个方便。”白锦抢先说道。
“找人？”那仆役打量了二人几眼，不耐烦道：“那得跟我们老板说。”说完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二人满脸诧异地立在门前，正要再次上前叫人，就见从小门里走出一名中年男子，披头散发，衣着随意。来人盯着元冲看了半响，面上一喜，尖着嗓门笑道：“哎呦，这位不是陈公子的朋友嘛！您来的太早啦，我这儿的孩子们还没起身呢！”
乍一见男子素面朝天的模样，原本还没认出，可一听他这嗓音，元冲才突然想起，这人正是昨日迎接过他们的男馆老鸨。
躲过白锦探究的目光，神情严肃说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来光顾你这生意的，我只想跟你打听个人，他昨晚同我们一起来的，姓李，不知还在不在你这儿？”
老鸨眼珠一转，问道：“姓李的公子啊？是不是穿了件绿衫子，人长得特别俊的那位啊？”
“呃，算是吧。”
老鸨笑得一脸褶子，回道：“哎呦，那位李公子啊，长得也忒俊了，我还真想留住他呢。这位爷，实话跟您说吧，昨儿晚上来的那几位，最迟到了后半夜也都回去了，真没人留我这儿。现下留在店里的，那都是熟客，我记得清楚着呢，是谁就不能告诉您了，总之没有这位李公子就对了。”
元冲见老鸨说得肯定，一时为难起来，求助似的回头看了眼白锦，接着便听他问道：“老板可否留意李爷是何时离开的，往哪个方向去了？”
“哎呦，我还真没注意。”
白锦继续问道：“那有没有其他人知晓李爷的去向？还请老板帮忙打听打听。”
“对对，昨天有个清俊的小哥跟他靠的挺近，你问问那人看见没有。”元冲急忙接腔道。
“您说兰兰啊？”老鸨看这两人不依不饶，不打听出点眉目是不会罢休了，无奈说道：“好吧，我去给你们问问。二位还请到里面等候片刻。”说着推开侧门，将二人请进厅堂。
元冲昨日被这楼里的烟尘香粉迷得晕头转向，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往里走了，叫人搬了两个板凳，与白锦一同坐在门边，等那老鸨问话出来。
二人等得专注，都未开口说话。片刻过后，元冲才发觉气氛略有不对，抬头就见白锦用怪异的眼神看向自己，不禁问道：“怎么了？”
那人挑挑眉，戏谑道：“原来你们昨天是出来喝花酒了。”
元冲一瞪眼，假装朝他头上挥来一记暴栗，佯怒道：“别乱讲话！我是被他们诓来的。”
“你紧张什么。”白锦嘻嘻一笑，心里接了句：“我又不能拿你怎样……”想到此处，竟有些笑不出来了，转而没头没脑问了句：“那老板是男的吧？”
这下可将元冲问得一愣，惊讶道：“你不会才看出来吧！？”
聊了几句，终于等到老鸨从后堂回来了。见到二人又是哎呀了一阵，说道：“二位爷啊，我去问过兰兰了，他说李爷昨儿晚上没呆多久就走了呢，害得我们兰兰好伤心呀。”故意唉声叹气了一番，劝道，“要不二位爷再去别处找找？”老板有意送客，二人也不多留，谢过之后便离开了子衿阁。
此处没寻到结果，白锦提议道：“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先回客栈看看，若是人回来了便好，没回来我们再去别处问问。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又是在城里，理当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元冲点点头，随即笑道：“怎么你说话跟个老头子似的，他这么大，你多大？哈哈哈哈。”
一记白眼飞来。
回到客栈，果真有个消息传来。客栈掌柜将二人叫住，传话说，李家的伙计方才回来收拾行李，说李爷有事，提前回江洲府去了，叫他代为转告元冲。
元冲听罢，这才放下心来。可转念一想，不对啊，城内尚未解禁，他怎么能出的去呢？
“咦，他是怎么出城的？”白锦疑惑道，显然二人想到一块去了。
突然，街上一阵喧哗声起，就听有人喊道：“可以出城了！”
元冲出门拦下喊话那人，询问道，现在能出城了吗？
那人正兴高采烈地同人讲着话，转头看看元冲，颇感眼熟，想必也是跟他一样进城缴供的商户，便好心告知，供品已验完毕正待启程，官仓贴出消息，准许商户各自离开了。
元冲道了谢，颇感意外道：“这回倒是挺快。”
“怎么说？我们要何时回去？”白锦关心问道，他当然是想越快越好。
元冲哈哈一笑，揽上他的肩膀，说道：“当然是，吃饱喝足了再回。走，爷带你去吃好的。”心里补了句，当然是不放茴香的。
相邻客栈内，一人立在窗前，俯观街上二人举动，冷哼一声，对身后之人吩咐道：“带好酒，回江洲。”
“是，主人。”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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