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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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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乐曲的死讯后阿幕闹腾了很久,大家也觉得是白骨在开玩笑。
白骨他们没有拿到第一,这个结果白骨却毫不意外。不久后自圣塔那里下了文书,由白骨补护塔院大长老一职,同时恢复明王的爵位,荒废已久的明王府重新归于他的名下,只是霍南明那个代表着过去他所触犯的律法的名字,已不能再用。
乐曲的尸体被抱走后白骨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他记得乐曲的话,一直护着阿幕他们,但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清楚乐曲是什么来历。问过阿幕他们,只知道是他父亲在大荒边缘捡回来的,没多久她就去王都卖了身,打上奴隶的记号。
后来大比中让上位老爷另眼相待,免了她奴隶身份,她便开始回边缘之地偷偷教他们歌舞。再问别的什么,就不清楚了。
白骨已经知道她是来自异陆的人,只是那大陆上发生了什么,她绝口不提。
他只隐约听说那里也有一座塔。
护塔院院址在圣塔的观光园下,那千百年不倒的圣塔的底层在乐曲跟长老的打斗中损坏得很严重,塔身甚至开始有了倾斜的迹象,然而王上并没有修补的想法,他做为护塔院的大长老曾向王上进言,那个永远将自己隐藏在白光中的男人却笑道:“圣塔?反正横竖不过是个塔,就让它倒了吧。”
建在光明之中的圣塔如果倒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于是,他开始孜孜不倦的向王上进言。
“你以为自己是怎么当上大长老的!”这天,怒极的王上将他手上把玩的小玩意儿砸在座下的人身上,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停在了那人身边。“圣塔?什么圣塔?不过是囚人的牢笼罢了,一个两个的将它看得比什么都重。倒了圣塔难不成你们就活不了了!”
“王上三思。”白骨跪在座下,低着头,眼睛瞄了一眼那小玩意儿淡淡开口。
王上深深呼吸一口后才沉着声音道:“我都想了这么多年的事,马上就要实现了,岂会凭你一句就做罢?”
这下白骨再也维持不了他那淡定的语气,只惊道:“王上三思!”
“三思?当年大长老听说我要留下乐曲时也这么进言。他是怕了人们开智,他是怕了人们都学会更快捷的方法,他是怕了人们一旦得了光明他便跌入了凡尘。”王上起身,抬脚缓缓走下王座。他一身红衣被白光弱化的朦朦胧胧,一踏出光芒之外,白骨视觉便大受冲击,他不禁将王上跟喜欢在黑暗中穿白衣的乐曲做比较。“圣塔倒了又如何?这与我何干?我只知道,圣塔倒了我便解脱了。”
“圣塔一倒,人们便会流离失所。”白骨急道。
“那就让他们流离失所吧。”王上走到他身边,弯腰捡起那串小玩意儿,又引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接着他唤起白骨:“起来说话吧。”
白骨闻言起身,却见王上一手挥打开了宫殿一侧的帷幔,露出一副水晶棺。“乐曲?”白骨微一眯眼便瞧清了棺内的人,她还是穿着大比时的舞服,胸前的点点血迹也还在,他快步走上前。
女人紧闭着眼,眉微微皱起。
“走吧。”王上掉头,走到观赏台那里,白骨匆匆看了两眼后紧随其后,两人肩并肩怔怔的站了许久。“乐曲这名儿还是我给她取的,初见她便觉得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我本是想让她当我伴舞,长老不许,我便使计让他闭了关,后来呢,她说这圣塔迟早会倒,她不来。原来她也存了这心思……”说着,王上偏过头来看他:“我本就没打算长活,这圣塔,我也没多少感情。霍南明,除却她,你便是第一个从大荒活着出来的人,又得她真传,以后,好好活着吧。”
白骨还没反应他这话的含义,便觉背后一股力将他向前推去,接着他被推出观赏台外,直直的向地面坠去。他努力翻过身去,看见那个男人摘了面具,冲他微微一笑。
那俊朗精致的长相,与传闻中妖冶的男人,哪有半点相似之处。他张开双臂仰起头,似是在迎接着、拥抱着什么一样,那广袖垂在地上,小玩意儿落在袖上的叮叮当当响声变得沉闷,好一副画中的人儿。
白骨离王上越来越远,便看见一道比白光更骇人的光电自天上飞出,打在了圣顶的那尖端上,接着一阵火红光芒充盈了王宫,衬着男人如血的宫服,那火焰越窜越高,瞬间淹没了男人。
早有人在看见他落下时开了小型歌船上来接住他,他“咚”的一声落在甲板上,马上有两个侍卫上前:“大长老。”
圣塔在两个侍卫搀扶他的时候轰然倒塌。熊熊大火燃烧起来,白骨感觉到原本要扶他起来的侍卫呆住了,天地间一片静默。过了好久,他仿佛听见了人们绝望的叫喊声,接阵一股腥甜味涌上喉头,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梦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看见一个衣衫偻烂的人弯腰捡起一本册子,刺骨的风将册子吹得“唰唰”作响,那上面有他看不懂的文字,再一低头,脚下是一堆石头整齐的摆放着。
放眼望去,两个白衣的人在不远处摆弄着另一堆石头,接着他们又出现在另一个更远的地方,那衣衫偻烂的人跟着他们的脚步,慢慢走向远方……
他怎么能忘记,自己是跟着那些标记,用了三十年,走出了大荒。他怎么能忘记,他远远的跟在那两人身后十年。
白月儿……走出去……
恍惚间,他看见一个白衣人拉着小女孩的手,低声道。
小女孩一个人走远了,那白衣人盘脚坐在地上,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风化……
白月儿……乐曲……
“圣塔倒啦!我们要死啦!”好多嘈杂的声音传来,那絮乱的精神力炸得他头疼,他悠悠转醒,船随着侍卫受到打击的精神力失去控制正极速往下掉,他忙爬起来跑到控制室,转移了控制权,这才让船缓了下降的速度。
待船一触到地面,他便一跃而下。此时塔外的人们已乱成一锅粥,见大长老出现,便纷纷围在他身边。“大长老,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圣塔会倒!王上呢!”
白骨摇摇头,不一会儿,人们便都聚集在了广场之中,另外四个护塔院长老只有两人来得及出来,两人前前后后的跟着八九个护卫,一路将两人安全送出。这两人刚刚从事情中回过神来,却又看到大长老却从观赏台跳了出来,是以一下就懵了。
初初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他也恨过这圣塔所代表的一切,每每想起那人,他便有毁了圣塔的冲动,可只要一抬头,看着那唯一的白光,看着那黑暗中唯一洁白的圣塔,他的便会毫无征兆的热泪盈眶。
终是不敢玷污了这圣地。
“都回去吧。”他挥挥手,见大家还是一副末日的表情,又道:“我在大荒三十年,一无所有也活了下来。”
那两位长老对望一眼,继续问:“王上去哪儿了?!圣塔为什么会倒?”
“王上去哪儿了你们会不知道?圣塔为什么倒你们会不知道?!我现在还有满肚子的话要问你们!”白骨扫了他们一眼,然后扒开人群向外走去。“到我府里去坐坐吧。”
明王府。
白骨重新回到明王府后没有大肆的修整房子,也未住在他儿时的院落,只将偏厅稍微收拾了一下后落脚。
偏厅外就是一座花园,此时他引着两位长老坐在花厅内。因明王府离光明最近,且历任王上对明王爵位十分看重,赐给他们府上的珍贵物品很多,就连需要光才能存活的种子也赐过,只是这花园荒芜了三十多年,只剩下杂草丛生。
“你们是否知道乐曲来历,王上为何对她刮目相看,大长老为何要杀她,这些我都想知道。”白骨漫不经心的沏着茶,问道。
“我们几人都知道那女人的来历,大……前大长老说她会坏国运,必须得杀,至于王上为何会对她刮目相看并不了解,前大长老作决定从不向王上进言,或许是王上从小的爱好吧,只好是大长老决定的事,他都会反对。”其中一人道。
“王上在前大长老闭关之时经常前往护搭院书房,我偶然知道了他是在找那些法术的源头……”
白骨将沏好的茶推向两人。
“王上怕是早有这个打算了。”一人愁眉苦脸。
“毕竟为了这个位置,他曾差点死在兄弟手上……”一人惋惜。
白骨端起茶杯放在嘴边,眼睛却细细的将两个审视了一番。
府外时不时的传来绝望的叫喊声,越来越多的声音出现在明王府门外,人们想起之前的传说,千百年来唯一从大荒活着出来的男人。
两位长老倒是不担心圣塔倒了以后怎么办,毕竟王上曾将几位长老带到过塔顶,在那里他们见到了永恒的光明,王上说过等塔倒了,这光明便是所有人的了。一直以来,他们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不像大长老那样将圣光看得十分之重。
“算了,以后如何,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白骨放下杯子。“护塔院大长老一职我就辞了,我根本就胜任不了,两位资质均在我之上,有两位在我相信接下来将如何发展都不是难事,不然王上为何在今次将你二人护送出来。我这不是谦虚,若是能胜任,我也不必在这个时候说这话。”说着他起身,对两位作出请的姿势,两人脸色复杂的站起来,向大门走去。
送走两位长老后,他便闭了门。
两次沙漏后。
阿幕找到他时,他歪坐在儿时的院落里,喝得东倒西歪的,阿幕心疼的看着地上那一堆酒罐,还未开口说话,天空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亮了,远处如幕布一般的天空亮起来了,那幕布越来越薄越来越透,光从头顶慢慢撒下来,照亮了整个空间。
白骨感觉到眼皮上传来的刺痛,抬了抬眼皮,顿时也被惊呆了。
不过半晌,那沉浸了千年的黑暗便消失无踪。
“老爷……这……这是……”阿幕望着远方目瞪口呆。
白骨晕晕乎乎的爬起来,抬头望天。“光明啊……终于开始垂怜我们所有人了啊……”他大叫起来,“原来王上说的是对的,他说的是对的……”
“什么?”阿幕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起,泪水也从白骨眼角边流下,他狠狠的抱住阿幕:“我们没了王上,没了圣塔,可是我们得到了光明,这光明,是王上拿圣塔换来的。”
“……”
两人赶紧出门,一路走到曾经圣光稀薄的地方,如今那里跟圣都一样,被光芒所笼罩着,大家都跪倒在地,忍不住的大声哭泣着。
再到边缘之地、再到大荒外围,果然如白骨所想的那样,到处都被光芒所笼罩着。
白骨如同乐曲每次站在甲板上的样子站着,努力压着自己心中的激动之清。他这个长年生活在黑暗中的虫子,蓦一得到光明,便开始感天谢地,只是他从小到大所坚守的尊严没有让他像那些人一样跪倒在地,他默默流着泪,不知如何诉说。
这个流放之地,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眼前,望去,还是那黑色的岩石,沿伸到远方。一黑一白两种颜色同时撞入眼中。
“唔……”他想呼唤谁的名字,张张嘴,却只能发出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