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惊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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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逍——”我急忙追出去，但他的轻功远胜于我，一闪间已没入浓重的夜色里，再不剩下半丝影子。
杨逍……我对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空的难受，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离开我，才发现，原来，看所爱之人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是这样从心里凉到了指尖，原来，这就是被丢下的感觉……
“妈咪——”背后有不悔轻软的声音，她穿着睡衣光脚站在门口，睡眼惺忪间却有一丝明显的惶恐，她定是被我和杨逍的争吵给惊醒了。
“妈咪，你和爹爹吵架了？为什么？”我抱起她，她在我怀里口齿不清的问。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将她放回床上，轻拍着她，“妈咪得好好想一想，妈咪就是原先想的太少，想的不周全……也许想多一些，就不会这样了……”
“妈咪，你还是别和爹爹吵了，虽然他老和不悔对着干，但是对妈咪真的很好很好哟，你和他吵架，他定然很伤心……”不悔打了个呵欠，噫喃着说完，又沉沉睡去。
连不悔都知道，多么轻易，我就会伤到他。脑子中再度浮现起杨逍方才那凄惶哀凉的神情。又岂止是他呢？其实，在他转身放手的一刹那，我也曾听到自己的心“通”的往下一沉，甚至直到现在，都陷在一种心慌的情绪中，胸闷气短，如同被困住了呼吸。
我知道他不是真的离开，我知道他舍不得放不开，我甚至知道他最迟明早必会回来，我本不必心慌的，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却原来，我也是舍不得、放不开了。
以为自己再度回到他身边，大半是为了不悔，原来不是。以为对他的感情在多年的沉淀后，已不再激烈，原来也不是。以为他爱我，远远超过了我爱他，原来更不是。
我坐在不悔的床边，坐了一夜，静静的坐着，静静的想……
清晨第一缕阳光映上了天际，我揉揉酸涩的眼睛，起身出去。
刚一打开门，就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他衣衫濡湿，连头发丝上都滴着水珠。
我伸手去擦他脸上的露水，“在门外站了多久？自己的家，为什么不进来？”
他握住我的手，苦笑着，“不知道，大约是因为怕，怕你笑我，怕你不愿见我，也怕我自己，再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原来我杨逍也有那么多怕的东西。”
我慢慢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你真蠢！蠢死了！活该淋了一夜的露水。你干嘛不听我说就跑出去？我刚要说我不会离开你，我刚要说我今生决不再会离开你，你就那么丢下我一个跑掉了，丢下我一个人难受了一夜！活该，活该让你怕……”终于声音被哽住，泪水涌出来，在他本已湿尽的衣衫上消失无踪。
他紧紧的抱住我，胸腔里仿佛有着压抑的叹息，半响，发间似也渗入了温热的液体。
不知过了多久……
杨逍忽然一动，缓缓松开我，转身回头。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远的林间，一抹青色的身影，在这冬日清晨，显得格外单薄、格外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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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数日，我都没有机会和小六相处。倒不是杨逍怎样，反是小六自己，整日泡在胡青牛的书斋里，仿佛躲着我似的。即使出来，也是远避着众人，青衣只影，默默无声，神色迷蒙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甚至有一日，我远远的看见他与杨逍一处，急忙过去，却见他神色专注的盯着杨逍，而杨逍却回他一个轻淡的笑。见我来了，只收回眼神，却什么也不说的走开了。
“他与你说什么？”我忍不住问杨逍。
杨逍却只看着我，但笑不语。
但此后他看向小六的眼神，却少了份敌意。
杨逍终于被我说服带着不悔暂离。小妞儿甚是不高兴，她刚和小六混熟，多了这么一个事事顺她宠她的叔叔，她正兴头着。临行前还勾着小六的脖子，嘟囔着要小六一定要等她回来再陪她玩。
小六宠溺的看着她，脸上却只是淡淡的笑。他现在越来越多的挂着这种淡淡的笑，仿佛无喜亦无悲，叫人看长久了，便有一丝恍惚，不知这笑容背后的灵魂，到底身在何处。
“她跟你真像，都精灵的不似凡人，却比你还要调皮。”看着小妞儿拉着杨逍的手远去，他忽然说。
“你见到我时，我都十五岁了，哪能还像小女孩子一样调皮？”
“十五岁？才十年么？”他叹道，“为什么我却觉得好似前世了一样？”
师父来的时候，就是第二日。雪后初晴，芷若要看看胡青牛种的药苗长出来没有，我正和她埋在雪地里扒雪，小六坐在一旁看，一边把玩着他随身带的陶埙，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
突然遥遥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却又像已近在咫尺，其中感慨辛酸无奈，百味纷杂。
我一下跳了起来。果见远处飘来三个熟悉的身影。为首的一个广袍高冠，斜背玄色古剑，正是师父。
该来的终于会来。我反而定下来，垂手恭立。小六也看清了来人，挺身站在我身前。
师父走近，只冷冷扫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小六行了礼，也自觉尴尬，复站到我身后。
剩我独自迎上师父冰锥般的目光。
八九年不见，师父原本甚是秀美的容貌也有了岁月的痕迹，不但眉毛向下斜的厉害，连嘴角也刻下了深深的迹子。想来这些年，她也并不顺心，其中，必也有我的因素吧？
心里不是不愧疚的。“师父。”我低低的喊道。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她冷言厉声。来了来了，就知道她定会这么说。我头垂的更低，等着将会劈面而来的训斥
“杨逍呢？”谁知师父只第二句便问的如此凶险。
“他并不在谷中。”我不禁庆幸，本就猜师父此来会是找他报仇为主，果然如此。
师父良久不语，我忍不住抬首去看，只见她嘴角轻颤，眼睛微闭，似在压抑怒火。师父背后左侧是贝贝，她见我抬首，使劲的冲我打眼神。我顺着她目光看去，才注意到她目视的是芷若，此刻正拽着我的裙幅，靠在我腿边。
差点把她忘了，此刻留她在这里，难免不变成师父怒火下的池鱼。“小六，你送芷若先回胡先生处吧，我与师父多年不见，有许多话要说。”
小六先是踯躅，禁不住我坚持的眼神，终于去抱起芷若。
师父在他身后冷冷的哼了一声，“殷六侠真是心胸宽大，人所难及啊。”
小六听她如此阴恻恻的一句，脸上狠狠白了一下，脚下却不停，默默转身离开。
“师妹真是有本事，数年不见，孩儿都这么大了。”丁敏君站在师父右侧，她阴沉沉的看着小六离去的背影，忽然说。
我看看她，她更瘦了，脸色还是不好，黄黄的，显得很憔悴。我不在，她已是峨嵋无人敢违逆的大师姐，却怎么好像还是不开心呢？
师父狠狠白了她一眼。“听说你女儿病了，此刻可好了？”她又问我，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谢师父关心，虽没全好，但也无大碍了。”我才知她们见了芷若误会了，却也不忙点破。
“哼，我才不来关心你那个孽种！我只问你，你往后打算怎么办？”
我犹豫了一瞬，实不知她此问的目的何在。
师父见我不语，复说：“你与杨逍之事，天下皆知是那淫贼欺你，你命薄如斯，我也不来怪你。但是你怎的毫无气节？非但不思杀仇雪恨，反为他生下孩儿？纵然你担心力不能敌，左右不过拼掉一条性命，却也不坠了我峨嵋的威名，难道师父还能不为你报仇么？”她越说越怒，到的最后已是疾言厉色。
我却听得半晌回不过神来，她，她这是在怨我没有去死么？
“师父，”贝贝在后面突然小声的说，“师姐不是您说的那样，她定是打不过那个魔头，后来，后来师姐不是想跳崖么，只不过受伤未死而已。再说，师姐还活着不是很好么？您不是时常都很想念师姐么？”
“住嘴！”师父猛然大喝，“我想的是我原先那个知廉耻、明是非的徒儿，不是这个令我峨嵋上下蒙羞的贱人！”
师父的话在我耳边隆隆作响，击的心里生疼，原来她是真的不拿我当徒儿看了。其实长久以来，心底总不自觉的当师父是母亲，虽然严厉，也是对我爱之切之故，虽然知道她对纪晓芙的狠心，但总抱有一丝幻想，或许对我，她会忍不下这个心。毕竟是奢想了，此刻，她已恨不得我死了才好。
“晓芙，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只需说出杨逍在哪儿，师父带你去杀了他。”
我闭了闭眼睛，沉声说：“我不会去杀他的。他是我孩子的父亲，他没有欺我，一切是我心甘情愿，而且，我决意以后都和他在一起！”
丁敏君倒抽一口冷气，贝贝惊得捂住了嘴，师父睁圆了眼睛，仿佛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仿佛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一声霹雳暴喝，接着玄光一闪，倚天“噌”的出鞘，剑芒如闪电般指向我。
“不可！”我刚要闪躲，一柄青芒射来，锃的击在倚天剑壁之上，以师父如此凌厉之气，居然也被那青芒击偏了数分，擦着我肩膀而过。
我急退数步，惊出一身冷汗，没成想师父居然如此暴然出手，差一些就没能躲开。
师父一击不中，收剑后退，丁敏君惊得脸都白了，贝贝更是傻在那里，张大嘴想叫，又叫不出来，一脸都是急泪。
“殷六侠，这是我峨嵋家务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师父看着急奔而来的小六，冷冷的说。
“师太请恕晚辈冒犯。此事虽是峨嵋门中事，但晓芙毕竟是晚辈未过门的妻子，却也算是晚辈的家事，请师太看在贵我两派数代交好的份上，高抬贵手。”
我愕然看向小六，他欠身行礼间身形虽谦恭，眼神却异常坚持的看着师父。
“你未过门的妻子？”师父怒极反笑，“她做了这些事，你还认她是妻子？你可知她方才说了什么？”
“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小六伸过手握住我，想要把我拉到他身后，眼睛却还是瞬也不瞬的盯着师父手中的倚天剑，“我未退婚她未嫁，七年前婚约仍在，我自然认她。不但我认，晓芙于我武当有大恩，鄙派上下也无不当她是一家人。”
我方才恍然，为何小六坚持要留下，为何杨逍那晚有如此大的反应，原来那一层名分未脱，小六就还是有代我出头的权利，更何况，此刻他代表的还有武当。虽然已在此生活了十多年，但毕竟不是从小浸淫，又多在江湖，这时这代的礼法讲究，还非要人点破了，方才悟得过来。
师父看着我冷笑，“晓芙，你好啊，现在有武当撑腰，怪不得敢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只不知武当是不是愿意为了保你，与魔教同流合污呢？”
小六刚欲接口，被我拦住，“小六，多谢你与张真人盛情。但我毕竟是峨嵋弟子，总不能靠武当庇护一辈子。此事，你还是莫要插手了。”
“晓芙……”小六也不知是急是怨，额上都渗出一层薄汗。
我却只得撇下他，“师父，晓芙身在峨嵋，若做错什么，自愿领峨嵋家法，不敢受别派庇护。但是此事，晓芙自问并无错处。”
师父性子急躁，若要她搬出门规与我有理有据的辩论那是不可能的，但偏生她素来行事最要占住一个理字。而我，就是要用她这个弱点。
若非她方才一剑已恨不能取我性命，我本不愿这样巧言欺骗，引她入局。
果然师父她听我说完脸色已气得发绿，“没有做错！你可知杨逍那厮是我峨嵋的大仇人？”
“师父，此事另有隐情，并非如师父所想。”那一刻，我已决心撒一个瞒天大谎，一个虽然子虚乌有却又绝对真实的谎言。一个陷害了别人却永远也不会被识破的谎言，因为对于那个即将被我陷害的人，我的存在与他毫不相干，但是除了那个人，我再不想不出第二个更适合的人选。
我知道这个谎言一出口，会在江湖上掀起怎样的惊涛巨浪。所以我不但要骗过师父、骗过小六、骗过天下所有人，甚至要骗过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惊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