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归来同人--品桃》逃跑的火锅

1、上半

　　盛夏。癸未之月。
　　骄阳下峰峦入云，青白鲜明，山间鸟鸣清脆，几个山回路转下来，直引得人饥肠辘辘。
　　花果山已是近在眼前，昔日的天蓬元帅不禁加快了步子，更不自觉地咽了口水。
　　几里远就闻着那蜜桃儿甜香，看来今年的桃子，又得是个儿顶个儿的大啊！
　　要说这猴子还挺会做事，知道此间桃子熟了，便邀了大家进山品尝。既然主人这发了话，籍着相聚的时候，还不吃它个痛快？
　　他这刚一入山就有小猴妖迎了来。
　　“大哥！”这小猴妖也是身怀仙缘，假了时日修成人形，会了人语。这边热情地抓了老猪的手，两人沿山路边行边谈。
　　“江流儿他们呢？”
　　“丫头还未出学堂，大概晚些时候和师父同行。江流儿已先到，在等大圣呢。猪大哥远道来可是辛苦。”
　　“咳，不辛苦不辛苦，你们这花果山的桃子啊，吃了那么几年，还真就入了道儿。后个在哪儿吃的桃子都没有你们这儿的甜香啊……话说此次的桃子可是较上年大了许多吧？”
　　“大，也甜也脆。想大哥见多识广，能得大哥美誉，我们这桃子也蹭了荣光哎。”
　　“那自然，别看俺现在这样儿，咱当年可是那天蓬元啊——”
　　帅字刚到嘴边，硬生生地转成惊叹。老猪住了步子，瞅着脚下土地，一时忘了自诩之言。
　　只见周身乃至方圆数尺，那满眼应时令而掉落的花片落叶，忽的都如径自活了般在地上蹦跳个不停！
　　“这，这……”
　　这边昔日的天蓬元帅瞪了双眼，顿时就不知该注目何处才好。那边满山的小猴子们却纷纷露了头，竞相拍手跳跃，兴奋异常。
　　时值盛夏，冥冥空寂中却有股花信清风拂来，幽香沁人，眼看着便吹起了一山春色——所见之处的漫山遍野，土道草壤上那些个散花木叶，许是还掺着些落羽——竟都随着那风潇潇淅淅地腾上了半空。
　　朱黄粉绛是那玉英之绝色，花瓣翻转，玲珑灵动；缥碧青翠是那落木青春，叶片盘旋，缱绻绸缪。这一幕花叶瀑布倒流九天，漫山的绚烂浮升，奇景难见，煞是壮阔。
　　在旁人来看，就仿佛冥冥里有谁把天地颠倒了个儿，令万般锦绣都朝那苍穹坠去！
　　老猪在这景儿前惊诧万分，而一旁小猴妖早已轻熟会意，咧了嘴道：
　　“猪大哥留步且看，大圣归来了。”
　　像应着他这话般，当空日头一晃，竟陡现出数丈红绫，飘忽游弋，如幅昭示天地的旗幡一般，随风猎猎地作响，一眼看上去，却又似那赤龙浮游飞舞，就连日照也生生被它遮成了霞光。
　　而那清风染了一山的花叶，也似有了形体，其间那一片片都似受了感召般朝着一个中心聚了去，瞬时便旋出一团锦簇花球来。红绫驿动，摇首摆尾，竟真是一副游龙姿态，便朝着那那巨大花球缠绕了上去，两方径自旋转个不停。不多时那花团便越聚越小，竟一片不剩地被那红绫噬了个尽。
　　满山的小猴子蹦跳雀跃。
　　再放眼望，原来那红绫源头正显出了一方人影，单只看，那人非神非魔，却更似那人间传说的偶像。说是浮升九天，却更似矗立于天地，而那红绫乃是其身后披挂，肆意迂回，桀骜地甩满万顷云天。
　　尔后，只见那人影抬臂过肩，将身后那绫披轻轻一撩。
　　顷刻间，漫山花叶竟都朝半空绽了出来，随绫披边舞边洒，喷薄不尽，似白日间的节庆焰火，散了，坠了，演出了满天的落英缤纷。
　　这偶像，便是乘着这花雨归来的。
　　且望，其南海神冠顶上的那一对凤翎摇曳摆荡，顾盼神飞。
　　再望，那西海锁甲金光潋滟又映着落花千尺，刚柔相应，流光溢彩。
　　这偶像，便被世人唤作——
　　齐，天，大，圣。
　　奇景当头，天蓬元帅在地上简直看得呆了，口水都忘了擦，“他，他这是干啥啊！”
　　“是……我的主意。”旁边那小猴妖侧过身来低喃道：“大圣平时太随意，我想江流儿这凡人孩子也大了，在他面前怎么也得树立点威信，弄点大仗势也能彰显咱齐天大圣的威风么不是？就谏议大圣偶尔也来点花样……可哪知道大圣就上了瘾，每次江流儿来之前他都得先离开个把时辰，然后装作忙碌归来的样子，搅起这漫山的飞花旋叶……”
　　猪大哥听完，下巴已垂到胸口。
　　“刚才的话别说是我说的，他不让说。”小猴妖眼瞅着天一副没事儿的样儿，从嘴角挤出细小声音来。
　　“那江流儿就真吃这套？”
　　“还用说？”小猴妖嘴一努，借着这劲儿看过去，那百尺凹凸山头上的少年和尚不是江流儿还能是谁？
　　当年那小僧已长高了许多，只那粗布衣衫依旧。当下这大孩子正手拎桃篮，在繁茂桃树下仰头驻足，显然是看得投入了。
　　待漫天花雨尽歇，美猴王金履落地，少年便兴高采烈地跑上前去。
　　“大圣你回来了！”
　　“小屁孩你来了。”
　　“你就叫我法号不行么……”江流儿嗔怪，但眉头一纵随即又舒展，“不过刚刚那是什么？”
　　大圣抬手帮他掸了身上花叶，“什么？”
　　“刚那法术啊，游龙吞珠吗？”
　　“你说是就是了。”大圣不置可否。
　　也是，这法术如同戏法，随观者心而变而动，如若是说穿说透，那就少了趣味，失了韵意。
　　江流儿犹自回味，不过这可真真儿是比镇上那些戏法艺人的小把戏好看多了——最近他每次入山，都能看到大圣展示法力，上一次是在湖边翻覆云雨，让人感叹大圣那七十二变果真是无所不能。
　　“那猪呢？”
　　“猪大哥可能还没到呢。哎，我们现在来一次好不。”趁着兴致，江流儿主动邀约，却引得大圣一愣。
　　“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儿……好好练了？”受邀者叹了口气。
　　“当然！”
　　看大圣无奈点头，江流儿灿笑，伸手入怀掏出半本手抄佛经，然后——把它恭敬地放到旁边地上。
　　一边玩耍的小猴子们见了这架势，纷纷跑入密林不见。不一会儿却又都蹦跳出来，双手齐举，托着两根木制棍棒跑到两人中间。
　　“谢谢你们。”
　　江流儿弓身取了一只，另一只扔给大圣。大圣当即抬手接过：“你真要来？”
　　“当真。”江流儿目光定在对方身上，敛了笑，“不要让着我。”
　　看他认真，大圣也收了慵懒，将那一身甲胄变幻了去，重换了一身便服。随后正了身姿，肃了眉眼，执棒的右手一挥，在空中舞了个棍花。
　　“我来了。”江流儿向往了好久，兴冲冲地便开了场。
　　要说棍法讲究距离长短，主张以攻代守，同时亦有生死门之说。此下两人兵器均是棍棒，这两攻一遇，必当是有一人当以守为进。
　　江流儿便做了那守。
　　总觉以大圣那心性，断不可能做那节节退让的架势出来，因此江流儿一招一式间少了冲顶压制，多了协同退让。
　　如此外非要说还有个什么心思，那就是在江流儿看来，这过招之意重在过程而不在那上下输赢，大圣那每一步子动作，乃至棍棒走势，他都用心记着都记着，只待回去慢慢拆解研学，等想出了破解之道，下回再拿来比试切磋便好。
　　这般下来，林间空地上只听得呼喝噼啪声往复交错，一攻一守，一刚一柔，两人缔交来往，出乎地交融契合，已至忘我。这边大圣手底虽是让了数分，但也惊讶江流儿功夫精进之快及那份执着热情，心下欣慰，手上就多舞出了几样新招式来给他学看。
　　如此又斗了些时候，大圣听江流儿呼吸渐渐急促，知他乏了，便定下主意，暗自加快身形速度，手中棍棒便如入水之蛟，更是灵活勇猛。江流儿脚下步子略缓，只是一个恍惚，大圣那棍子便趁虚而入，径直朝着他的面门撞来，江流儿倏地闭了眼，只见那棍棒且擦着细嫩脸颊而过，带了微风，撩了花火惊险，却未伤其主人分毫。
　　分晓已出。
　　“输了。”少年低了棍棒，长吐口气，大方地承认。两人当下驻足相视，都是心满意足。平日大圣鲜少外出，这偌大的花果山也没个人能陪他动个武行来戏耍过招，唯有江流儿每次入山邀约，这才能陪他活动筋骨，解了无聊。待现下两人这一套招式结了，猴王只觉全身舒畅，惬意无比。当下扔了兵器，卸了架势重复慵懒姿态，坐到一旁歇息。
　　江流儿也挑了大圣身边的石头坐下，一番折腾后只觉额头后背都出了细汗，于是挽了袖口，敞了胸前襟。旁边大圣瞥见立时一愣，赶紧把目光洒向别处。
　　满树的小猴崽儿们见俩人一役结束，都蹦跳跑来聚到两人身边来嬉闹，有一只聪颖非常，还举了红彤桃子送到江流儿的面前。
　　谢啦。江流儿摸了摸那小东西的后背，接过桃子咯吱咬下一口。
　　脆甜。
　　心怀满足，江流儿便开了话匣，怀中抱着那小猴，开始自那镇上风俗说到奇人怪事，从清规戒律又谈到人情冷暖，动情时还引着念了两段戏文，那一副丹唇皓齿总也停不下来似的。
　　大圣不打断也不附和，嘴角衔了草杆，背靠石板闭眼安静听着。等江流儿一车轱辘话吐露殆尽，桃子也只剩了桃核，这才把说话的机会抛给旁人。
　　“大圣你呢？”
　　“我？挺好。”大圣睁了眼看那江流儿。之前光与那神仙妖怪打交道，却从未仔细观察过凡人，也不知常人那孩童岁月之短长，如今每次相见，都总都觉这孩子眉眼身形较上次有着差别。
　　也或许是来得次数太少，下一回见，是不是就已成人了？大圣不由得使力咬了那口中草枝。
　　“我近来有些事不得不做，所以才好久没来玩，你想不想我呀？”江流儿这时伸指点了下怀中小猴额头，逗它道。
　　“想你干嘛，近来清净，耳边也没那么吵了，还巴不得的。”
　　“我……在和它说话……”江流儿指了指小猴。
　　“我当然知道！”大圣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