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七夜百里莲花》缦倚之

12、再上苍冥

　　苍冥山，除了方才回忆起的那些，我竟不曾有半点印象。这次前去，也算得上是故地重游了，只是人不再是旧时人。

　　发给我的帖子向来是经父君之手的，然而此次，昱墨成亲的喜帖发得南禺山上的上神们人手一份，甚至还直接传到了我的手中，也是难得。

　　父君听闻此事，有些忧心，前些时日他与木神句芒约好了一起下棋，日子刚好撞上了。这木神句芒与青龙一族有宿怨，自是不会去赴这个宴，他也就不好爽约。

　　他倒不是忧心不能亲自去苍冥山，他向来不与青龙一族交好，这青龙一族的太子成亲他本就不大想去。然而我这次又想去，他忧心的便是无人可以照顾我。我的修为多少恢复了些，现下捏个诀腾云驾雾不成问题了。

　　我觉得父君的忧心都是多余的，凭着我现在这个性子，怎么可能会惹什么麻烦，以至于让自己无法脱身呢？

　　就在此时，父君不知从何处得知，那侑川上神也打算赴这青龙一族的约，瞧他的意思，又想将我甩给侑川。

　　我自然是觉得尴尬，拒绝道：“父君，我不过是去苍冥山上吃个酒，又不是去打仗，有什么不放心的？”

　　父君沉思片刻，说道：“你还是同侑川一起吧，听话，你是不会闹事，可恐怕那青龙太子不会善罢甘休。”

　　在我印象中，昱墨才不是那种小人，至少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未做过什么小人行径，一向光明磊落，虽然有时有些耍无赖，可本性不坏。

　　我辩驳道：“既然他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定不会再与我有任何瓜葛了。”

　　“你晓得什么？”父君勃然大怒，不管是从前，还是在回到南禺以来，父君这般模样我也是头一次看到。

　　我低头不语，犹豫着要不要将我恢复了一些记忆的事告诉父君。

　　可是他不停歇地说道：“你可知你夫君为何至今下落不明？”

　　“父君，我还没成亲，哪里来的夫君？”我说道，心里暗暗不悦，本来同那个白莲花就素不相识，看在父君的份上，我勉强把他当做未婚夫，如今怎的又成了夫君了？

　　“那都是早晚的事，若不是昱墨那混小子横插一脚，一把火将那百里白莲烧得精光，你们现在应该都已经成亲了。”父君抑制不了内心的怒火，说道，“此次我容许你去苍冥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还想怎样？”

　　“是……”我不得已便应下了，只好硬着头皮再下南禺去找侑川。

　　侑川想必早已被告知要与我同行，也许他内心是不愿的，可毕竟他是臣，父君是君，他也不好拒绝，只好再同我一起上路。

　　我再到侑川府上时，只见那满池的白莲都已经谢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却也仍是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立在池中。

　　我们再没了上次相见时的生疏，自然也没有上次见面时亲近，也不知道这是否是我的错觉。或许他从头至尾都不曾在意，只当我是友人，而我却对他存有私心。若真是如此，倒是我让这气氛尴尬了。

　　打定了主意，我便决定与侑川继续以故友身份相处，果然就不再那么尴尬了，他还是那个他，我们还是可以一同饮酒一同聊天的。

　　“我听闻神君已有心上之人，想必她一定很美吧。”我们对坐着斟酒对酌，本来气氛还算正常，可我这句话一问出来，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见侑川沉默不语，我害怕被他误会，便连忙解释道：“我也只是问问罢了，既然神君不愿讲，那我们换个话题吧。”

　　“他的确好看，比谁都好看。”侑川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那时还挺羡慕的，毕竟近万年来，他已经为了这个女子拒绝了众多神界的女上神，如今也包括了我，而这人却迟迟不肯现身，真是叫人又嫉妒又恨。

　　侑川苦笑着，独自一人一连喝了好几杯酒，想来是提起那人便如同揭起了他的伤疤吧。

　　我实在也不忍心见他这个样子，便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放到了我的手边，笑着说道：“上次神君说顺道带我去离瞀山游玩，后来却食言了，此次我们去了苍冥山吃酒，吃过了便带我去离瞀山转一转如何？”

　　“都由帝姬吩咐。”侑川恭敬地说道，我大抵理解成他其实是不大情愿的，只是迫于无奈地顺从。

　　不论如何，他好歹是答应了我，这次我可不会让他再那样轻易地爽约了。看惯了神界四处的凄清生活，我也想去看看他说的人间烟火。

　　待到我们快要向苍冥山出发的时候，我才想起忘了将一件重要的事告诉侑川，那便是我的修为稍有恢复了。

　　侑川有些惊讶：“他来找过你了？”

　　“谁？”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转念想了想，他大概是指的那朵白莲花，“噢，你说他啊，是他亲自将我的翎羽送回来的。”

　　“他……可有对你说什么？”侑川眯缝着眼，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我觉得有些怪异。

　　那日那人好像是同我说了些有的没的，可我也没怎么在意那些，权当他在胡说八道，又怎会记得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沉思道：“不记得了。”静静地思索了许久，才想起那日他仿佛对我提起过离瞀山……

　　“对了，他叫我阿七，还问我可否记得三百年前的离瞀山。”我记起来了便一口气说了出来。

　　侑川听罢只是点了点头，便什么都没有说了。

　　我们三人各自驾一朵云，往那苍冥山行进，想来那应该也曾是我的一个心结，只是我恰巧遗忘了，而且至今没想起，或许如昱墨所说，有些事记不得还是好事。至少如今我知道，我与他有一段始于邂逅淡淡如水的感情，还有一个相安无事的结局，如此便好。

　　凌于万顷碧空之上，我们俯瞰脚下浩大无边的大荒，离苍冥山越来越近，我看到了山中那闪着一抹光的地方，想来那里就是碧莎池，我忽然玩心大起。

　　我捏了个诀，想要变成一只麻雀，却发现我的修为并不能让我如愿。我只好求助侑川，道：“神君可否将我变成一只麻雀？”

　　“帝姬，你这是要做什么？”侑川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开始询问我。

　　我也不好明说是我不想走正门，偏偏要从那碧莎池边走一遭，可如此又显得我这凤凰帝姬不懂规矩，只好变成一只麻雀，再探一探那碧莎池。

　　“不过是腾云驾雾累了，想要用翅膀飞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找的什么烂借口，说完了之后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说服力。

　　“若是如此，帝姬大可以幻化一只凤凰，还不必用什么修为。”侑川神情冷峻地说道。

　　“我才不要，我现在只有一支翎羽，幻化成凤凰还没一只雏鸡好看！”我这倒是一点没编，就像那句老话说的一样，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与其这样上门去丢人现眼，我情愿做一只麻雀。

　　接着我便缠着侑川，非得让他给我变成麻雀不可，他实在拗不过我，只好施法将我变成了一只麻雀。

　　我倒是欢快得很，两扇小翅膀扑闪得很快，几下就将他俩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只听见桑余在后面大喊：“帝姬，你莫要跑远了，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担不起啊！”

　　然而麻雀怎会比这腾云驾雾的更快呢？我加速飞了没多久便慢下来，接着便有人伸过来一只手，将我抓了回去，“帝姬，别闹了。”

　　我挣扎了一下，转过来一看，原来是侑川，他带着桑余已经追了上来，眼看着苍冥山越来越近，我依旧没法摆脱侑川的魔爪。

　　“早知道把帝姬变成一只麻雀就会消停的话，我早就动手了。”桑余跟在侑川身旁，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只想恶狠狠地瞪她几眼，不过我现在是一只麻雀，怎么看得出来我的表情呢？更何况，我现在最想做的事便是逃出侑川的魔爪，然后偷偷地溜去碧莎池。

　　我对那里也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可既然来都来了，我怎么也得去看一看吧，明着可能没什么机会了，那就暗着来吧。

　　离苍冥山不远了，都能看见山上一片喜庆的红色了，我再不找个机会逃走，恐怕也就没什么机会了。

　　我在侑川的手心啄了几下，他下意识张开手，我一下子便飞了出来，然后朝着碧莎池的方向奋力飞去，不管怎样再也不能被抓回去了。

　　事实上，我终于到达了碧莎池，他们也没有追上我，此刻估计正在苍冥山顶，跟那些前不久才见过的上神寒暄。

　　我绕着碧莎池飞了一转，只见这四周没什么大的改变，只是那四周的树都愈加茂盛了，那石墩上依旧放着一套玄色的衣袍，白色的中衣，不过靴子的颜色变成了黑色。

　　我停在某一棵树上，望着镜面一般的池水，感叹时光的流逝。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我并没有办法把我从一只麻雀变回来，可我也不能就这样飞到侑川旁边，让他在众位上神面前表演大变活人吧？

　　正想着想着，我看到湖面泛起了涟漪，又看了一眼石墩上的衣物，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该不会又遇上了昱墨洗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