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梦》无久临

19、草种（四）

　　她在等他，他亦在等她。似乎是命运的转轮，计划中的开始，意料中的过程。两人就此纠缠，不管是喜，还是悲。
　　那一夜她没有睡着，对于命运，对于计划。她整夜都在学唱那哪一首不熟练的歌——《相见不恨晚》。她的声音略显嘶哑，头上有几滴汗水。今年的夏天很热，很烦躁。
　　那一夜他亦没有睡，在明黄的灯光中，手中爱抚着那两块碎手镯。他来到此地的主要目的就是去寻找修复它的材料，但现在看来，也没有那么必要。
　　灯光照在他那微笑的眼，眯成一条细线，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如蜜般的甜。微风吹起他的发，他手中的帕，略起波澜。
　　“少爷，明天有什么计划？”阿福站在门口道。
　　“没有计划！”
　　“啊！”阿福摸着不怎么灵光的头，少爷说这样的话令他措手不及。因为少爷习惯做计划，习惯按计划行事。
　　“明天会有人给咱们安排！”
　　“是！”
　　……
　　夜间，单属江月阁最是热闹。不管是菜肴，还是歌姬，都是在这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了。究其出名的原因，估计是那首《佳人曲》。当然，还有佳人曲中描述的人。达官贵族在这里寻欢作乐，亦在这里壮大家户。机会往往都是在杯光交错之间。
　　一楼，人来人往。衣着都说不上贵气，带着许些庸俗。当然，其间也不少失意的文人雅士，来到这里借酒消愁。嘴中还叨念着诗句。或在意气风发之时，能出首令世人传唱的诗，传到皇帝耳朵里，一举得意。只恨没有李延年那么好命，没有一位如画的妹妹，又怎么做得出令人传唱的歌。
　　二楼，比之一楼却是两番天地。楼上四间隔间，每一间都弹奏着不同的曲调。没有吵嚷，只有低语。他们在欣赏，在议论，在谋划。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卷起其中一间的布帘，淡淡的花香散出，有点沁人心脾。里面只有一张木案，旁边只坐着一个人。那人把玩着酒杯，不耐烦的听着断断续续的曲调。他听不出美，遂不能陶醉其中。
　　“当~”木案被掀翻，酒杯落在地上。“什么破曲子，这能给我兄弟们听吗！”
　　“主子，稍安勿躁！重头戏还在后面呢！”管事一听见声音就跑了过来，脸上的红唇印还未来得及擦掉。
　　“什么重头戏？说来听听！”那人摆好木案，又坐了回去。手中把玩着的不再是酒杯，而是把佩剑。
　　管事的额头冒着冷汗，强忍着怯懦，道“佳人牌今日落榜魁，首献歌舞！”
　　“他不喜欢美人！”
　　“这个人他绝对喜欢！”
　　“人头担保？”
　　管事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竟应下了。
　　“我很好奇，那人到底有多美！见惯美人的他，也会动心！”那个人用舌头舔舐着刀上的血，如云般的眉，如狼般的眼，斜看着刚刚逃出的管事。
　　管事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脸上的怯懦在一瞬之间消失，换上了往日的笑。
　　那是一剂毒，会上瘾的毒，会要命的毒。
　　突然，一楼的音乐嘎然而止，吵闹声也顺势而止。所有人都定格在音乐停止的那一刻。然后，齐刷刷的向中心望去。那里没有人，没有传说中的榜魁，没有那惊艳世人的美人。只有片片花瓣从楼上零星飘下，略选孤单，似乎在等着什么，一势待发。所有人的心都提在嗓子眼，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突然，一红衣从二楼翩然而下，卷动着花瓣，牵动着每一个人。只有一抹红，红如朝霞。白皙的手指开出一朵朵花，舞动的红袖，晶莹的星眼，顾盼流连间略带着伤感，颤动的睫毛，微微勾起的唇角。美，不似仙，更似妖，吸人魂魄。
　　她的红袖时而掷出，时而收回，总能引起一阵惊呼。她的眼却不知何时开始定格在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的人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这个舞只属于他，跳的人也只应是她。
　　门口站着一位身着铠甲的人，腰间配着一把长剑。很普通，又很独特。因为他有一双独有的笑眼，一直在微笑，对着每一个人。
　　这个舞母亲会，长姐会，她也会。
　　他找了她许多年，痛苦了许多年，恨了许多年。恨自己，只能恨自己。他一步一步向她走过去，即使知道那会是毒，会要了命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