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梦》无久临

18、草种（三）

　　夜色漆黑如墨，淡淡的光华普照着早已沉睡的万物。红色的衣裙，红色的长袖，如瀑的黑发，在空中缓缓舞动。白皙的手指拧成一朵朵初开的花。她在跳舞，在夜色中跳舞，独给凉亭中的那个人跳舞。那人身材高大，衣着铠甲，腰间挎着一把长剑。显然，定是一位将军。那人在亭内，她在亭外。隔着并不远，这个距离，足够那个人欣赏她的曼妙舞姿。而这距离却不能够让她看见那个人长得什么样。
　　她应该知道那个人是谁，却偏偏忘记。
　　带着足够的好奇心，一步一步踏上凉亭。脚如蜻蜓点水般的轻盈，宛如落入凡尘的妖精一般。她的红袖落向那人的怀中，纤手一瓣一瓣的开花。在那人的眼前，在那人的注视之下。
　　那人突然抓住了那只开花的手，贴在脸颊之上，抚摸着他那炙热的红唇。
　　两人贴着很近，足以看清对方的面容。可是，她还是没有看见那人的脸。只是隐约感觉那是双微笑的眼，很是摄人魂魄。
　　她最后醒了，因为那个人的眼与杜少卿的眼一点一点的重合，似乎，两个人就是同一个人。但是，她觉得。那两个人，相同，又不同。
　　这个梦一直缠绕着她。每一次醒来都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痛与忧伤。她不想做这样的梦，但又希望能够沉浸其中，永远不要醒来。她似乎一直都很矛盾。
　　白天的上海，似乎与夜间拥有这不同的热闹。街上人来人往，车来车往，都显得很是匆忙，与夜间的悠闲清散截然不同。烈日的光照在江忆彤的帽子上，遮的严严实实，看不清她的脸。而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越没有人注意，越好。
　　她低着头，注视着从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的衣着，每一个人的口袋。轻轻的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穿的都挺珠光宝气的，其实口袋瘪的连手都插不进去！不过是衣冠禽兽罢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发现一个看的上去的目标。
　　江忆彤晒的有点头晕眼花，欲找个地方茶馆坐下。突然，远处传来嚷嚷声！
　　一位男子在古玩店旁徘徊，腰间别着一个钱囊，鼓鼓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江忆彤整了一下帽子，将脸完好的隐在下面，凑了过去。
　　“公子，这可是宋代和田玉。您看，这雕花，这纹路，100个银元绝对不亏！要不是家里老母病重，急着用钱，我才不会把这个宝贝这么便宜的卖给您呢！”
　　“男子拿着那和田玉制成的手镯，对着刺眼的阳光，眯着笑眼，仔细的看着，似乎是不放过一丝的细节！”
　　这个举动，恰恰是江忆彤愿意看到的。她面无表情，挤在人群中，故意装成被旁边的人撞了的模样。扑在那人的身上，手向他的腰间抓去。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令她对于这近十年的手艺表示自豪。因为，直到现在，还没有人抓到过她，即使那技术着实拙劣。
　　她开始沾沾自喜，然后，又被泼了一盆凉水。一双大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腕。刚刚抓在手里的钱包，掉落在地上。“叮当”一声，似银元落地的声音，又似东西碎裂的声音。
　　“你——，我——！”她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只因为太自信，太突然！
　　那个人拽着她的手，越来越紧。然后，一用力，他们的整个身体贴着更近。那个人的气息，味道，和感觉，有那么一点熟悉。是谁？难道认识？
　　“小子，偷东西也要看主人啊！”
　　他说话了，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她不敢抬头，但不得不。
　　“是杜公子啊！好久不见！”她面带微笑，嘴角抽搐。三次见面，都是这样的尴尬。
　　“哦！原来是江姑娘啊！咱们昨天见过两次，应该没分开多久吧！”他缓缓的松开手，面上带着一贯的微笑。
　　江忆彤脸颊刷的一下变红，红如朝霞。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找我有事？”他捡起掉落的钱包，轻点着里面的东西，然后神情古怪的从里面拿出一只碎成两半的和田玉手镯。
　　“没事！”
　　“我有事！”
　　“什么？”
　　“我的玉镯坏了，刚刚摔坏了！”他的眼是微笑的，又是犀利的，如剑一般。
　　“不是我弄坏的！”她心虚的否认，这个东西可赔不起。
　　“大家可可都看见了，你撞上我，我的钱包掉了，玉镯摔碎了！”他望向店老板。老板点点头。他望向看热闹的人，那些人也点点头。
　　他说的细节，少了一环，给了她足够的面子。她应该认，不得不认。
　　“你看我的衣着，就知道我赔不起！”
　　“有钱人往往穿的都很朴素！比如说我！”他指着自身的衣着。一件素色长袍，一双素色棉鞋。怎么看也不像有钱人，但他就是。
　　“行，多少钱！”
　　“200银元！”
　　“200银元？刚刚这老板的宋代玉镯才100银元，你这破手镯，还不一定是真货，也敢要200银元！”她气愤道，这么多的钱，这是要吃了她吗！
　　“老板，你这里有验货的吗？”
　　“有，我这就给你请过来！”
　　老板很是殷勤，即使在江忆彤毒辣的眼光注视之下，也未曾表示一丝的忧郁。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手镯应该是上好的和田玉，许是汉代。
　　门内出来一位老者，带着一副老人镜，手上握着一个烟斗。
　　“这位是全上海资历最深的专家，刘新清，刘老爷！”老板介绍着那人，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那个碎了的手镯。
　　“那麻烦刘老爷了！”
　　“还敢验呢，不怕是个假的，丢了你们家的人！”江忆彤嘟囔道。
　　刘老爷接过手镯，时而抚摸，时而迎着光细看。他的表情时而惊喜，时而惋惜，最后皱着眉，冲着店老板点头。他似乎猜出了玉的来历，又隐瞒了些许。“这应该产与汉代三国时期，这上面的花纹，显然是那个时候的工艺！200银元，不多了！”他望着江忆彤，道。
　　江忆彤脑子嗡嗡作响，她哪有那么多的钱，哪里有。
　　“江姑娘！这钱看来你是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