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西叶之移魂》影涯雪

9、第 9 章

　　白衣人起身，一步一步朝着我走近，气势逼人的盯着我的眼睛：“要紧的是他要拜叶孤城为师，可叶孤城不在这里。”

　　此话一出，我本该惊愕，然而实际上，我心中只有‘本该如此’的了然，只是，他又是凭何如此肯定我就一定不是叶孤城？或者说，难道他见过真正的叶孤城？亦或者……他就是南王府阴谋中的一环？这么说来，真正的西门吹雪现如今已被他们囚禁在了哪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也罢，无论面前这个白衣人的真正身份是谁，背后又有何种势力，既然来了南海，又撞在我的手中，总不会让他逃了去。一念至此，我不欲再多做纠缠，便冷冷道：“叶孤城不在这里，又在哪里？”

　　“叶孤城在哪里？这是我第二次问阁下，不知阁下打算何时给我答案？”白衣人却丝毫不慌张，依旧不紧不慢的再次问出同一个问题。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不过……”我朝前踏了一步，同样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开口“我想先问一问，西门吹雪又在哪里？”

　　“西门吹雪就在你眼前。”他答，镇定自若得好似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得似乎就在说，人当然要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霎时间，我心中泛起一丝无奈的疲惫——这世间为何总有这么一种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隐藏身份还有什么意义呢？因此，摆在我面前的似乎也只剩下一种选择了，而在这之前……按照承诺，我也只好回答：
　　“叶孤城也就在你眼前。”——至少，这的确是叶孤城的身体没错。

　　沉默瞬间在我们二人之间蔓延，寂静中，白衣人的脸色似霜，偏偏又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孤绝中凛凛涵着明澈，明澈中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态，就像是在沙漠中步行了三天三夜的旅人。

　　“请——”蓦然间，白衣人收敛了所有情绪，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然后波澜不惊的吐出了这个字，我明白他的意思，却并未急着动手，而是淡淡道：“这里是城主府。”

　　白衣人面不改色，似有讥诮：“但你却不是这里的主人。”

　　我仍是未动，这里是城主府，虽然我不知道叶孤城还有没有回来的那一天，但我却不希望这里遭到破坏，所以，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我推开窗，直接一个纵身跃了出去，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我没有回头，但我知晓他必在身后，直至快要离开住宅区时，我方才朝后看了一眼……
　　天空明月高挂，那人一身白衣，面容冷淡，衣袍翻飞间，他整个人就好似一阵轻烟般掠过朝我行来，快速而如蝴蝶般翩翩轻盈，似风，似雾，又似漂浮在空中的柳絮，迎面而去的冷风将他半束半披着的长发吹得狠狠扬起，更衬得他的眸光冷清如玉，如星，仿若他脚下踏着的不是一家又一家的屋顶，而是飘浮在夜幕中的灰云，这一瞬，我好似又看到了那个月圆之夜，叶孤城也是这般如仙般飞身至太和殿顶端，心瞬间涌起一股如针刺入的疼痛，并不强烈，却酥麻得使人无法呼吸。
　　骤然停下身影，白衣人飘然落地，不惹一丝尘埃，夜风忽起，并不大，却吹得我们二人的长发飘动，黑暗中，白衣人已慢慢的从一阴影处走出来，他雪白的衣衫上一尘不染，没有一丝褶皱，脸上也完全是一派冷漠，而后，他缓缓抽出乌鞘长剑，剑气冲霄：“拔你的剑。”

　　这剑气……刹那间，心思电转，来不及做其他思考，一道银光已然逼近，便如那皓月流华，又似那电裂苍穹——
　　这一剑委实太快，快到如同流星坠空，只余焰尾划过天际。这一剑又太美，美到已经摒弃了所有华丽的招式，仅以最纯粹摄人心魄的傲绝狠狠烙入我的眼底……空灵飘逸，却又清极寒绝。

　　“叶孤城……”我低喃开口，身形未动，心跳竟也奇异、平静得可怕，然而，这一剑终究还是堪堪停在了我的耳侧半寸处。剑气割开我的一绺断发，青丝飘落，白衣人稳如磐石的手不易察觉的微抖了一瞬，眸光晦涩难明，亦是仿佛呢喃似的开口：“西门吹雪。”

　　白云楼一向是离此处生意最好的酒楼，但即使这里的菜最美味，酒香也最醇，可在这种三更半夜，也是极为冷清的。
　　二楼的包厢内，我与顶着我自己脸的叶孤城对面而坐，中间的桌子只摆了一壶茶，与两只茶杯。

　　抬手各自为我们斟了一杯茶，八分满，推一杯给他，我不太清楚他是与‘现在的我’互换了身体的叶孤城，还是与我一样，经历过紫禁之巅，我又一时实在想不出该说什么来打破沉寂，因此，最终我只是平淡的开口：“听闻城主一向不喝酒，不品茶，只饮白开水。然，长夜漫漫，嗅嗅茶香，醒醒神也是好的。”

　　叶孤城神色微讶，想必是被我这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举动惊了一下，不过仍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庄主客气。”
　　顿了顿，又开门见山道：“不知庄主来这白云城有多少时日了？”

　　我答：“已近二月。不知城主又是如何？”

　　“已近五月。”想了想，他也没问我在这白云城他都干了些什么，只是神情缓和道：“近日还要多谢庄主照料白云城。”

　　我点了点头，正想着要不要趁此机会问问其他事，包厢门忽然被敲响，店小二端着一大托盘的菜摆在我二人的桌面上，恭敬而喜悦的开口道：“夜已深，城主和贵客此时回去未免麻烦，掌柜的因此已经命小的备下两间上房，沐浴的水若是烧好，小的一并为二位送到客房去。”

　　话落，我看着对面叶孤城的脸，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往日沐浴时，我都是闭着眼睛，过去便也过去了。。可如今，叶孤城便站在我的面前，不知怎的，我突兀想起有次沐浴，偶然低头间，水面中倒映出叶孤城的面容，墨发如瀑布般垂下，凤眼微挑，面颊微红，眸光虽冷，却给人一种……
　　等等，蓦然惊醒，我下意识朝着叶孤城看去，他似是也想到了什么，微顿，掩去异色，却是十分自然的说道：“事已至此，庄主日后待要如何？”

　　我心下思虑了一阵，道：“关于南王世子一事，我已知晓了八分，南王府野心勃勃，不提也罢，你若是看不顺眼，那南王世子杀了也就杀了，外有万梅山庄在，内有飞仙岛，南王府，已是不足为虑。”

　　叶孤城听到这话，点了点头，神色柔和了不少，道：“我欠庄主。”

　　第九章，作者：墨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