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西叶之移魂》影涯雪

3、第 3 章

　　白云城的风景，算不得如何怡人。除了些自长的花木，并没有人去刻意种红植绿。因此当我第一次从静思了一夜的冥想中踏出房门时，满眼见到的春意，算来也不过几株稀稀疏疏的无名野花罢了。

　　此时，天还未大亮，周围颇为静谧，迎面吹来一股带着些许水汽的微风，拥有一种独特的‘海’的气味，我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寒铁剑，按照上次来白云城的记忆，运功飞起，想象着曾经叶孤城如仙般踏着月色，悠然飘过，前往海滩练剑的情景，心中颇暖，就好似他已经时时刻刻都与我同行……不，现在我就是他，至少在世人的眼中，我就是他，他的确已经与我融为一体，我们将携手走完我余下的人生。

　　平静中，再次来到海边处的一块巨石旁，略带咸腥气息的海风不断的吹拂着我的全身，将我的衣襟吹得猎猎作响。返身回望，隐约之间，还能望到白云城灰色的城墙，大片大片的云朵盖在其的天空上方，从接连的缝隙里漏出道道月霜，洒得满城，充满了一种缥茫意味，好似近在眼前，又仿佛遥不可及。

　　再回头，眼前大海波澜壮阔，海浪连绵不绝，滔滔白浪仿佛从天际滚滚而来，又被银白皎亮的波涛推涌着追逐，渐渐由远而近，越近越高，越高越响，宛如千军万马挟着雷鸣一般的轰然巨响奔腾而至，而后重重砸碎在滩石之中，溅起一阵阵迷蒙的水雾，又化作泡沫转瞬而逝。

　　“城主？”
　　一声怯怯的娇弱声音从很远处响起，我顺着声音恻过身子，一名普通麻布衣裳的小姑娘正站在远处——我虽对相貌一向不太注意，但也看出，她的人的确与她的衣服一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唯一一处不普通的地方，大概就是她的眼神，很清澈，充满崇敬与憧憬，比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来的干净与纯朴。而这样的眼神，白云城中可谓比比皆是。

　　“城主，您的伤好些、好些了么？”
　　她有些口齿不清的怯声道。我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眸中很快就布满了一层厚厚的忧愁，念及她到底还是白云城的城民，我只好微微点头，她立即笑了笑，有些羞涩的低头，伸手开始在她随身携带的一个竹篮里翻找起来。

　　这个竹篮，我很早就已经注意到，里面装着各种模样的贝壳与海螺，应该是她从海滩另一边走来时，慢慢收集到的。好半晌，她终于发出一声喜悦的笑声，从篮子里拾起一枚花纹十分奇特与漂亮的海螺，螺身洁白无暇，纹路隐约之间，似乎描绘着一副浑然天成的海浪飞鸥图，然后……它被捧着托举到我的眼前：
　　“城主，我听说，如果谁能在海滩中拾到这种模样的海螺，那么，拿着这种海螺的人就会十分幸运，而且把它磨成粉，还能快速治愈一些伤痛呢。”

　　我无言，她的表情仍然有些羞涩与胆怯，但眸中却充满期翼，一瞬间，我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叶孤城把白云城看得比他的生命更重，比剑道更重，因为……白云城中，住着一群十分可爱与纯朴的城民。而好似是看出了我的几分迟疑，小姑娘立即不由分说的将海螺往我未握剑的左手一塞：
　　“城主，您一定要快快的好起来，大家都很担心您！”

　　随后，她便头也不回的拎着竹篮，一路小跑的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我默默静立，许久之后，这才拔剑挥舞……

　　回到城主府时，已是太阳初升，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快速的朝我走过来，一面走，一面唠叨着：
　　“城主，快，沐汤早已经为您备好，瞧您这一身水汽，莫要因此感染上风寒，您这身子，本就失了元气……”

　　其实，我终究还是练武之人，身子哪有他说的那般孱弱，不过碍于这是叶孤城的身子，的确是需要好好修养，因此我便也从不拒绝他们的好意。

　　沐浴完毕，又用了早膳，我回到叶孤城的书房，正拿着桌上的公务翻看，时不时停下思虑片刻，这才执笔写下批注——我毕竟不是真正的叶孤城，做不到如他一般的事无巨细，尽皆滴水不漏，因此只能多耗费些心神加以揣摩，感觉这比起只管理一个山庄来，确实要费神得太多。也亏得这些公事，事先都已被筛选了一遍，只捡重要的呈上来，否则，恐怕便是有三个西门吹雪，也是不够用的。

　　“城主。”
　　门外传来叶久恭敬的声音，放下手中的公务，我抬首，平声道：
　　“进来。”
　　叶久手中便托着一柄式样古色的的长剑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容貌英挺，举止斯文。头上勒着赤金束发冠，身穿宝蓝色洒花满绣锦袍，腰围鸾带的年轻男子，模样不过双十左右，但一身气质却不觉奢华，唯觉贵气逼人。这人竟是……南王世子！而见我看他，他也是眼中一亮，随即立即行了一礼，谦和道：
　　“在下冒昧求请，城主见谅。”

　　我眸光微微一抬，冷冷直射在南王世子脸上，他眼角突地一跳，我便收回了目光，平静无波：
　　“你来做什么。”

　　南王世子也不恼，只是笑道：
　　“月前家父遣人至白云城，却听闻城主闭关，不能见客，甚为可惜。所以近来派在下前来一叙。却不想恰逢有胆大包天之徒，竟敢围攻此岛，在下也是好运，得以将诸多宵小恐吓而退。又速来听闻城主剑法绝世，所以今日携此宝剑，但求执弟子礼,奉师道以侍。”

　　闻言，我心中微沉，直视他半晌，见他额上有汗珠侵出，不觉有些晒然，转头看向叶久，他心领神会的将手中之剑呈上，我接过，拔剑出鞘，一声铮鸣后，带出一片银光，伸手一弹，剑音清脆空灵，倒也算得上一柄名剑，只可惜，宝剑蒙浊，已是失了精魂，不用人血温养个三年五载，也仅是一柄普通利器罢了，因此便道：
　　“我的剑，你学不会。”

　　南王世子面容一滞，转而重新笑道，只是神色多少带了几分勉强：
　　“城主何必拒人千里？在下虽不才，倒也学过几年武艺，授我剑法的人说我资质虽非美材良葩，却也算得中上，不至粗陋。”

　　我摇头，只道：
　　“你腰中之剑，呈上一观。”

　　南王世子也不迟疑，十分痛快的将他腰中之剑取下，交由叶久呈上，我接过，同样出鞘，果然如同方才那柄宝剑一样，失了精魂，甚至犹有过及，正待说话，窗外蓦地一声平地惊雷，大雨接踵而至，天色快速阴暗了下来，雨势大如黄豆，直打得房瓦噼啪作响，而后一名府侍冒雨闯进，恭声托举着一张纸谏拜倒，：
　　“城主，西门吹雪与陆小凤二人入岛而来，这是拜贴！”

　　话音刚落，四下为之一寂，我抬手将剑入鞘，随手递回给南王世子，又道：
　　“他们已至何处？”

　　府侍答道：
　　“怕是已经快要入城了。”

　　我沉吟，本不想如此之快就见故人，更何况，其中一个还可能是多年前的自己，但念及自己的性子，若是不允，说不定一路打进来也未曾可知，不免又有些头疼……也不知何缘故，这时的西门吹雪竟会出庄来此，恐怕这其中，必定少不了陆小凤的撺掇。一念至此，只好回身对叶久道：
　　“南王世子远来是客，你且带他下去好生安歇。其他诸事，待我送走这二人再议。”

　　南王世子大概也碍于这两人的盛名，因此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直接跟着叶久退下了。而我则快速朝着府外走去……此时若是想要去城外迎接，怕是已来不及，因此便干脆就停驻在府门口。

　　雨声哗哗，府口街上并无人迹，我望着万点雨线斜斜坠落入地，溅起大朵水花。等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远远的便见有两人擎着伞，缓缓朝着这边走来。

　　雨很大，因此他们的身形在雨幕中显得影影绰绰，有些看不真切。待走的近了，我这才望向其中一抹白色身影——
　　他撑着一把素色油纸伞，一身雪白，只有发和眉眼是墨一般的黑。容色冷肃，腰间悬着乌鞘古剑，一副生人莫近的疏离模样……原来，我平日在世人眼中，便是这个样子？
　　压下心中的一抹古怪，我看见他的神色似乎也有一丝不自然，只是转瞬而逝，快得好似错觉，而后他便冷冷开口：
　　“叶……孤城！”

　　我半晌无言，旁边执着一把青伞的陆小凤似乎很怕我们就这样打起来，连忙笑着挡住我与西门吹雪相触的目光，不住的笑道：
　　“哎呀呀，久闻城主威名，今日一见，我也不说废话了，你难道不应该请我们进去歇一歇，然后再好好搬出几坛美酒来个不醉不归？”

　　我漠然的转身，一边带领着他们踏入城主府，一面对陆小凤道：
　　“美酒是有，就怕你得独酌。”

　　第三章：作者墨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