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仙记》叶慈

29、第 29 章

　　第二天老板果然守诺，派了伙计帮忙抬着去了城外，他们到的时候已经不早，孙婆婆注意到她昨天坐的地方多了桌椅，不知道是谁放上的，还有几乎看不到尾巴的队伍，心一凉，随即注意到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人身上满是寒露，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一分不耐也就压了下去。
　　有伙计帮忙，事情自然方便了许多，只是章青有点疑惑，“人怎么？”
　　白秋微开口，“比昨天多了不少，想是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的。”
　　“噢。”章青也不多话。
　　倒是无道开口，“这么多人，也不知道馒头还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说不定就会有争抢的场面出现了。
　　“也是。”章青点头，“小颜，跟我回城去买馒头可好？”
　　章青颜点头，昨天到现在，除了睡觉，章青跟她寸步不离，果然是守信之人，“好，我跟你去。”
　　无道皱下眉，“你一个人去会不会有危险？”
　　元心注意到，章青说这话的时候，那妇人丝毫没有着急的神色，这一家人还真怪，什么事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很想知道，到底要什么事才能让他们动容。
　　“我陪你吧，这里有师兄和元心他们，应该够了。”无道踏出一步。
　　章青要拒绝，看到白秋微悄悄的点头，她也点头，“好吧，如此多谢了。”
　　无道踏出一步，走在章青左侧，几个人回城去。
　　大的几家铺子都被她们买空了，走到那地方还听到有人在抱怨城里都买不到早餐了，章青一愣，她记得外面的人，确实是忘了里面的人也要吃早饭的事情，“呀，忘了里面也有人要吃早饭。”
　　章青颜明白她的心思，捏一下她的手，“可是外面的人面黄肌瘦的也不知道饿了多久，里面的人即使在这里买不到，家里也是可以做的，还有饭馆，至多也只是饿了一顿。”
　　听了这话，章青不觉快慰，反而犹豫起来，“可是我们这样做，也只是能饱他们一顿温饱，又能怎么样呢？”
　　无道开口，“除了这天上的神佛，谁也没有办法保谁一生一世，你能让那么多人一顿温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章青摇头，“可是这样还远远不够啊，到底要怎么样才好呢？”
　　章青颜见她沉吟，问，“你知道为什么如今流民这样多？百姓贫苦？”
　　无道答，“是因为今年的天灾，两江的大洪水和西南的大旱。”
　　章青见章青颜殊无喜色，问，“难道是人祸？”
　　章青颜点头，“苛政猛于虎啊。”
　　章青又问，“那要怎么样才能改变？”
　　章青颜想了一下，看见周围确实没人了，才说：“有的时候我也觉得白勇想得不错，一朝江山改，明君一佑天下承平。”
　　无道大惊，说不出话来，为什么看上去明明是比自己还小的少年，讨论的竟然是这样的问题，难怪人家气质如此沉凝了，和他们所担心的事情比起来，这些小盗贼之类的的确还看不上眼。
　　章青摇头，“我看了不少书，所谓的天下承平，就算有那个心，也做不到，最多不过两代光景，三代以后，每朝每代也就差不多了。”
　　章青颜笑，“还不够吗？可以保天下人两代安康，这还不够吗？”
　　章青一愣，“可是，到底之前还是流血飘橹啊。”
　　章青颜苦笑，“这就是两代安稳的代价，何况，总有人能够借此之机，站到天下人的顶端去，对他们来说，能换那一日大权在手就是值得，至于旁人的性命，哪里管得了这许多。”
　　章青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微微说，这是人的本性。”
　　章青颜笑，“这是男人的本性。”
　　章青摇头，“也不是，后宫里的女子一心想要母仪天下，跟外面的争斗比起来，可是一点不差。”
　　无道半句插不上嘴，只觉得这些东西是他以前想也没想过，也不敢想的东西，此时突然觉得有门打开，隐隐有光进来。

　　穿过小巷，走到街上再买空了几家，好不容易问清了路，走过一条小巷，终于在底端看到了一家铺子，章青好奇，“大叔，你为什么要把铺子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就不怕卖不掉吗？”
　　那中年大叔昂然答，“不是诚心诚意来买，我也不想卖，不然对不起我亲手做的馒头。”
　　无道开口，“不还是馒头吗？”
　　大叔瞪眼。
　　章青道，“若是连吃的人都没有，连钱都换不来，岂不是更对不起你的馒头？”
　　那大叔一愣，“小娃娃说的歪理听上去倒有几分道理。”
　　章青颜笑，“既是歪理，又怎么会有几分道理？小青说的明明是道理。”
　　大叔也笑，“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样才算对得起馒头？”
　　章青答，“被肚子饿的人吃掉。”
　　“那你到哪里找那么多肚子饿的人？”大叔又问。
　　“我正要去城外赈济，那里就有很多人饿着肚子，所以我才来向你买馒头。”章青说出来意。
　　大叔摇头，“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让我把馒头都卖给你，可是那些人又如何能欣赏到我的馒头的好呢？”
　　章青颜点头，“说的是，要让那些那么饿的人吃，这些馒头的确稍嫌浮夸了些，好好的馒头竟然还用模子印了不同的模样，要是因此而贵上几倍的价钱，倒还不如等之前那些铺子的第二炉馒头出炉了，还可以多买一些。”
　　“浮夸？”大叔跳起来，“我这样的画你嫌浮夸？”
　　无道傻眼，竟然还有人在馒头上作画！他今天碰到的都是什么人呀，章青兄弟是对神人，现在连卖馒头的中年大叔都是个神人，真是物以类聚啊。
　　章青颜点头，“被蒸之后的飘带看上去虽然有了点飘飘欲仙的样子，但是考虑到你模仿的似乎是吴道子，那那股仙气可就差得远了，这料子到底比不上上好的宣纸，多了份市井之气，自然是浮夸了。”
　　大叔听了这话，倒是安静下来，“你以为上好的宣纸是那么好买的吗？要是有的话我又何必来卖馒头。”
　　章青开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卖馒头就要好好的馒头，画画就要好好的画画，两样合在一起，只会一样都学不好，不过我这里有些宣纸，不如跟你换些馒头，可好？”
　　大叔一看她手上的东西，眼睛都亮了，随即又说：“这些紫宣足够买下全城的馒头了，要不了这么多，只要上面那一点就够了。”
　　章青点点头，把这些宣纸放下，收拾的时候留下了点馒头，“这些你作画的时候再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
　　“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的话以后遇到再送我一幅画就是了，就当我用这些馒头买你一幅画。”章青开口。
　　那大叔点头，“多谢。”
　　--------
　　今天心情很差很差，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