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风流》音尘寂

83、初心谁不负 中

　　一时间，天地倒转，所有信念随之崩塌，繁成还是繁成，公主却不再是公主。
　　语棠原本梅花似的嫣红唇色瞬间灰白，身上骨骼引得一波接一波的刺痛越演越烈，语棠下意识缩成一团，身上玄色衣衫滚得了一地的灰也毫不在意。明明身上冷得如三九严寒浸入冰水之中，唇齿打颤，偏偏虚汗淋漓。此药药性果然十分霸道，就如肉虫噬咬，钻心刻骨，手足关节引来阵阵痉挛.
　　出言挑衅的女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寂静的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缩在墙角。

　　她紧紧掐着手指，指甲掐进去手心，仍然抵不过身体里的痛，心底里的痛，语棠已经分不清楚痛苦的根源，她突然惨烈地一笑，所谓生不如死，大概就是如此吧！为什么她要忍受这些？为什么她要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这个世间她已经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也不再有生存的信念。
　　解脱不得，便听天由命吧！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在她的脑海里只是一瞬，她却突然发疯似的朝着墙上撞去。

　　砰地一声响震得她脑仁发麻，没有谁能真的下的了狠心一下把自己撞死，她也不是真的想死，只是想发泄一些心底愤恨的同时，减少身体里的痛楚。这样一下倒是真的转移了注意力，不过片刻，那磨人的噬骨又清晰起来，语棠蓄势待发，可就是那发力地一撞已经引来了一个人，相信对方也唯恐她真正自尽。这回不等她再撞上去，就手刀朝他脖子后面一砍 ，语棠猛然突然一疼，朝地上一歪不醒人事了。

　　醒来时候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疼了，只是手脚关节乏力木然，想要起身十分困难。她被关在一间寻常的空屋子里，土砌砖墙，两面带窗，光线十分好，看外面树林子与鸟叫声知道是在城外某处。齐萱不在，不知道是被安置在别的地方去了还是被灭口了，语棠心中十分担忧。脚边被扔了一套干净的襦裙。

　　语棠低头瞅了瞅自己临时打别人身上剥下的，来快要看不出颜色的狱卒衣衫，掺杂了一股难闻的味道任是谁也受不了，难怪他们要给自己仍套衣裳在旁边。无奈地笑了笑，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忍受不了的，接受不了的呢？撑在地上使劲往角落边上挪，喘气歇了好几次才挪了过去。

　　襦裙与套衫一并不知道穿了多久。等穿好了她已经气喘吁吁靠在墙根上一点也不想动了。没过多久，上来了两个人，将她连搀带提给弄出去上了一辆囚车。

　　那是一个铁笼子加工而成，四周是用铁板浇筑死的，留了道铁门，门锁上之后，透气在顶上。这样的运送囚犯语棠还是头一遭见到，想必是秘密押解进京。语棠留意了一下，一队人只有十来个，加上将自己搀上车的两个也不过十二人，看起来都是精挑细选的一等一的高手，最起码从刚才那人看着年轻，实则两根手指一搀自己就可以感觉出来是绝顶高手。

　　除此之外一行人形色匆匆，目中倦怠，看得出这趟对方想要尽快回京，而语棠从上车之后就发现对方加紧赶路，要不是车里头垫了很厚的稻草，对方扔进来那几个刚吞下的包子只怕立马就要吐出去。

　　启程没过多久，天开始淅沥沥下起了雨。起初他们并没有什么动静，很快，雨越下越大，没有避雨的工具一路寸步难行。临头的语棠不知道是哪个，却听见下令一群人暂避入了不远处山坡上的荒庙里头。她也不例外，被拎下了马车仍在后堂由那个搀扶自己的年轻人看守。

　　雨哗啦啦下个不停，安静的破庙里面没有一丝说话声音，如果不是有匀称的呼吸声传来语棠简直以为外面都没有人了。天气本来就冷，加之下雪之后就更冷。火光一晃一晃噼里啪啦，语棠知道他们燃起了火堆，似乎正在烤什么，这一候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乌云密布雨后散了以后，天光也暗沉下来，这一等，居然已经到了天黑。

　　既然天黑了，当然就不能继续赶路了。怕是要在这里歇一晚上。得知准信，那看守的年轻小伙给语棠生了个火堆，她老实地坐着闭目养神也不闹，就这么睡着过去，风平浪静过了半宿。

　　语棠被惊醒时候，周围来来去去脚步声伴随着噗噗的大风声与拍打声音，她往周围一看，发现那男装女人和那个恶男都在自己眼前各自领着四个人都在自己身前盯着。原本守着自己的年轻男子此刻依然在不急不缓往火堆里加劈开的供桌桌脚，气氛有些古怪。对方都盯着他。
　　还是那个女的最先开口，面色很凝重：“外头扑火的，是不是没声儿了？”

　　她这么一说大家才突然觉得刚刚还有声音的突然就听不见了，反倒是有火光越来越亮照了进来。显然还是这两个人是这次任务的头领，那男的道：“你在这里好好守着，我带三个出去灭了火，可别直娘贼的躲在这里被烧死。”说完就带着三个人匆忙出去了。

　　听他的说法是外面起火了，他们担心是有人故意纵火，于是看守好人犯的同事遣人出去灭火，很明显火光没有灭掉，倒是那个人好像被灭了。大伙都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要是火烧进来了只有死路一条。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又有一个人慌忙跑进来，惊慌失措地道：“不好了，殷姑娘，燕统领不见了！”

　　那女人眼神一惊，却分毫不乱，“什么是不见了，到底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刚刚我们出去灭火，突然看见林子里有一个黑影，统领说大下雨天起火本来救不寻常，一定是有人故意纵火，所以跟出去看看，没想到一出去就没声了，就连之前两个人，也找不到蛛丝马迹。”

　　女人神情全部变了，一时如临大敌，对方在暗处不说还如此厉害的角色，如果任由老燕折了，接下来各个击破只怕全部要在这里送命。“你们三个随我来，把这破庙前前后后都仔细搜查一遍，留下你们三人好好在这里看着人，不得有任何闪失。”

　　语棠注意到了，那个来报信的人跟在最后面，呆滞的表情有些不同常人的轻松，丝毫没有适才的慌乱。

　　很快后堂只剩下四人，语棠瞧着安静下来再次闭目养神起来。可是安静没有维持太久，她突然感觉到眼前呼啦一声大响，猛然睁开眼，眼前的情景吓了她一大跳：原本她身前的一堆火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扒拉起来连同火星子全部砸到一个人的怀里去了，那人大喝一声就地打滚想要灭火，而站在柱子边上的那人见状大喊一声就要扑过来，先前搀扶她的小青年拿起一桌腿好不迟缓地甩过去砸个正着，对方应声而倒。

　　眼前的一切发生只在一瞬间，语棠惊呆了，那小青年已经毫不犹豫一把搀起她飞快的往外面拖去。

　　夜风刺骨，语棠脚不能走被人搀着就像拖着在草丛里过一样。灌木丛里雨后叶片上残留许多积水，很快她就感觉裙摆下面都湿透了。粘在脚上十分难受，小青年十分有精力，拖着个人还能健步如飞丝毫看不出一点喘气，果然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你是谁？”语棠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一问，对方就停了下来，黑夜里只能看清两个相对的影子，她靠着树站着等着对方回话。良久，才看见他抬手往耳后摸了摸，慢慢撕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这样一来，即便不看他的脸，语棠也可以直接喊出他的名字了：“阿瑛，果然是你！”

　　江瑛点点头，蹙眉扫了一眼她的脚，心知眼下必须快速离开这里，最后蹲在她身前。

　　语棠见状毫不犹豫地趴在他背上。还是熟悉的感觉，刚劲清新的青草气息，却让她觉得放心。“早先我看到你的身形就有点怀疑，可是脸太陌生了不敢认，阿瑛你怎么在这里？他们都是什么人？”

　　江瑛虽然背了一个人，走路依然健步如飞，黑暗中适应了眼前越来越清晰，抿了抿唇只吐出两个字：“救你！”

　　语棠不满地看了一眼他，“你认识他们对不对？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是不是？”

　　江瑛脚步一顿，夜色中没有开口，不知道如何说。语棠委屈地继续道：“你不知道，我遇上一个坏女人，她说太子和父皇是想要……”“我听见了。”江瑛开口打断，我在门外。
　　语棠神情突然一抽，脸色变得十分难堪，她害怕地试探着问：“阿瑛，你说 ，她说的，会不会的真的？”声线微微颤抖起来。

　　“小棠，有些事情，不知道的，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江瑛抿了抿嘴唇，冷峻的面容线条麟角分泌，一如既往的无声表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语棠带着哭腔，却依旧十分愤怒道。

　　她原本以为自己一说阿瑛就会马上反驳，谁知他居然毫不犹豫就默认，语棠震惊得合不拢嘴，江瑛她怎么会不了解，他从小到大最不屑的便是说谎，他能如此委婉转述已经是十分不易了。这还不是最主要，最主要的是，他表达的意思居然是，这一切都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怎么会是真的呢！她忍不住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大明华宫十七年圣券隆宠，姑息纵容，视若掌上明珠，怎么会是假的呢？

　　“阿瑛，我不信！我要找他问个明白！你们一定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江瑛沉默了，这个问题就连他也不确定，或许说得是真的，即便不是真的也大部分是对的上号的。他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很多时候无法回答了宁可选择沉默。“小棠，你离开这里继续往南走吧，玄阴关连同宸京的一切，都不要再插手了，有多远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