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风流》音尘寂

82、初心谁不负 上

　　突如其来一股呛人的气味被呼吸进去气管，语棠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顿时清醒。她还在原本的荒芜院子没有移动，一眼望去齐萱却已经不知被带到哪里去了，看来这群人不打算继续将自己放回地牢中去，而是选用药物制住自己。
　　回过神来，眼前已经多了一个人，是个素衣女子，但是语棠一眼就断定不之前那个男装穿着的女人。看来是她救醒了自己的！语棠暗中留神打量不知是敌是友。

　　那是一个陌生的身影，一袭梨白对襟襦裙，百褶裙边蓝线金边腰间缠着同色的腰带玉色宫涤，身形修长纤细，头戴雪白纱帽遮盖得严严实实，一眼望去既看不出容貌又辨不出年龄。只是这样的衣裳胜雪，气质冷艳高贵不似寻常女子，这样的高不可攀的贵女气息语棠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而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是那个人，因为那个人是繁成长公主如今桑旬的高贵皇后，自己的长姐江语馨。
　　那么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她是谁？
　　“你是谁？”语棠问
　　“你不必理会我是谁，我只是来替你解惑的罢了。”隔着面幕语棠几乎感觉得到对方狡黠一笑，“我知道你一直怀疑，到底是谁一直要置你于死地，你心中诸多疑惑压制了太久。
　　”
　　语棠心头震惊，这个人到底是谁，她为什么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你这么做有何目的？”
　　“尚舞公主，你不妨听我说完一个故事，那时你就明白，你所遭受的一切，都因为你那下贱的母亲所带来的罪孽，报应在了你身上。”
　　“你住口！不许你诬赖我母亲！” 语棠打断她怒视道。
　　对方高傲地昂着头，凝睇了一眼语棠，悲悯且讽刺，娓娓而道：“相信你也查探过了，你的母亲是宸京的靖阳郡主，她从小就与皇帝陛下订了婚约，可惜她水性杨花，不仅与天宸的二皇子南宫瑾眉来眼去，还与永宁王暗地里勾搭上了。这便也算了，谁叫当日是先帝亲自点名她和亲陛下做正宫，可惜你母亲天性放浪□□，竟然在和亲路上与永宁王夜奔！陛下虽然心中恨极，却不得不暗自压下此事，借重病之名将你母亲退还，此后后来不了了之。”

　　语棠冷笑着哼了一声抢白，“你以为我会相信么！若是你说的是真的，父皇为什么十七年来从来不忘我母亲？”

　　可是对方根本不理会她的反对，冰冷的眸子睇了她一眼继续道：“这个世界上，可有人能容许别人抢走了自己的妻子，还能替仇人将女儿养大的？陛下不忘这番所受的耻辱，卧薪尝胆，一心要将天宸除之而后快，为此繁成在十数年之间九次大举进犯九战原，只可惜屡次攻天宸不破。”
　　繁成在十数年之间九次大举进犯九战原，这件事情语棠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其中原因她不尽得知。
　　“可此时他却发现，你竟然出人意料地生得越来越像你的母亲！为了去试探南宫瑾，陛下曾经寻来了民间一位女子，生得与你的母亲有七分相似，岂料南宫瑾明明知道那不是真的，竟然还待他如珍似宝。啧啧，若是当真送一个真的过去，还不知道如何祸国。如此，陛下这才想要一心栽培你他日对付宿敌。”说着她竟然对着语棠嫣然一笑，清丽无比。
　　语棠脸色一白，那个轻寒她是见过的，难道她说的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就算有一个轻寒，也不能证明你说的便是真的！”
　　说到这里，白衣女子不由哼哼地讽刺一笑：“你根本不适合学舞，陛下却千方百计让你学习仙姿舞，你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陛下大肆在宫宴上传扬你舞姿倾城——这不过是因为你的母亲生平最擅长的便是舞蹈！”
　　语棠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上林宴会的事情突然浮现在她的眼前，璟太子说，陛下有心慕你舞姿——这一切，难道真的是一开始就有预谋的吗？江璟难道也是刻意的？

　　“你绝对想不到，陛下越是纵容你，宠爱你，你就越发长得像你的母亲骄纵蛮横，想当日你母亲仗着自己父亲位列三公，又被天宸称之为战神，母亲贵为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就连宫里的公主也从不放在眼里！“她哼一声。

　　语棠已经惊呆了，她努力摇头告诉自己不会，这些不可能是真的，可是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出那样的画面：那是初入宸宫时，她不以为意地救下了打碎先帝万花琉璃盏的南宫沁时，南宫瑾一贯深沉得高深莫测神情突然转变，目光熠熠生辉地看着她的双目所有所思地道：“你生出一双这样流光溢彩的双目，自然也该喜欢用净瓶供养梅花。”

　　彼时她带着面幕，对方只能看到她的眼睛，只是当时的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眼睛与梅花牵扯到一起去，心中想提醒他一声繁成根本不植梅花！如今想起沧海月明楼西窗供养的插瓶梅花，仿佛被雷击中。

　　宫宴上南宫瑾明明是不高兴的，可看到自己无礼的局促，反而不怒却微笑！这些会不会只是巧合？心中虽然固执地这么想，心却一直往下面落，脸色又是一白！
　　“你应该明白，陛下不远千里送你来到宸京，原就是要将你献给南宫瑾，你若是念及陛下多年来对你悉心栽培，万千宠爱，就该为陛下杀了南宫瑾，陛下自然也会扶持你亲哥哥南宫翊登上皇位，彼时你还是做你的公主，只不过是天宸的公主。”
　　语棠此刻已经是大汗淋漓，脑海中来去只有三个字：“不可能，不可能……”
　　父皇明明说，小棠是他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掌上明珠，这样的情分与大明华宫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是不一样的。
　　“那么易储君呢？”她无力地攀着墙角，忍住嘴唇的颤抖吐出了几个字。
　　白衣女子得意一笑，“不做出这一出戏，南宫瑾又怎么会相信你呢？繁成公主是永宁王的遗腹子，自然要南宫瑾自己去发现才最真实可靠！”

　　她心底的怀疑就像杂草一样疯狂滋长，仿佛要将她淹没。瞬间觉得天旋地转。头疼欲裂，而偏偏这些画面却一个劲儿往她脑海里面钻进去，混沌之中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她倏然目光变得凌厉：“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你会知道这些？”
　　“我与师兄随在陛下身后十六余年，大明华宫还有什么事情会是我不清楚的呢？你该知道，陛下最信任的就是我们兄妹了。”女子得意一笑，说不出的诡异。

　　“你，你是陌离？”语棠知道江涯一直有两大高手随身保护，是一对师兄妹，传闻是登基之时先帝留给他的人。师兄名，师妹便是陌离，听闻这二人暗中保护于天子。除了天子之外无人见过此二人。

　　语棠不可置信地大量她几眼，稳定心神一琢磨，突然道笑道：“不，不对，你根本不是陌离，且不说陌离从来不会离开大明华宫，我从未见过陌离，你又何必带着帷幕不敢见我？”

　　女子不想此刻的语棠还能如此推测自己的身份，不由哂笑道：“我从来不见人，自然不便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何况我所说的，不是一直一来你心的疑惑的事情，即是如此，我是不是陌离又有什么关系呢？”顿了顿继续诱导：“你若是知恩图报，就该好好等着牢里被人押解进京城，届时帮助陛下成就大业。”

　　“我不相信，父皇他一定不会这样对我！”语棠使劲地摇摇头，我不能相信她……
　　“ 陛下筹划十六年，废了多少心血，才等到了这个良机。更没有想到你哥哥竟然也在人世，如此更好！你以为当凭你几句话尹相就会那么信任你？不过是因为陛下早已与他有了默契，刻意交待过了罢了！”
　　语棠心中又是一击，尹文希的事情她一直就怀疑，繁成与他已经牵线搭桥，需要的只不过是自己出面而已，为什么？就凭这自己这个长相，以及随身的青龙珏，尹文希需要的不过是一个保证而已。可是此事一旦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嘴巴里面说出来，她只觉得如遭电击。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既然离开了大明华宫，就不要再回去了，那里不是你的家。也不会再有人希望你回去了。”

　　她竟然什么都知道！完全由不得自己反驳！她没有再抬头看那人，也没有看到那美丽的眼眸中得意的笑容，与报复的快感。

　　既然离开了大明华宫，就不要再回去了，那里不是你的家。也不会再有人希望你回去了。
　　那里不是你的家。不会再有人希望你回去了。
　　不会再有人希望你回去了。
　　脑中不断回响这句话，她的指甲几乎要被掐断了还不自知，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带着十七年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执着，穷尽十七年的牵绊与眷念。到最后只是一句假戏真做？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