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7、 他乡遇故人 上 ...
-
休息几天之后,二人又开始了往东南方向去的路程。
墨隐一早遣人备好了马车,车夫是附近乡野雇来的,据说是常年替大户人家走货平江,对中东一带带熟门熟路。一边赶车的同时,还一边热心地替二人介绍周边的地理位置,山脉水泽。
……从前面东南一百二十里,就到了西柳镇……翻过紫荆山往东南再二百里里,名叫少怀山,可以看见沅水下游山势险峻,有裂谷终年弥雾,渊深三百仞,河水出东北隅,以行其南,东南又入大海,直通海外……
语棠边听边称奇:“按照你这么一说,咱们此去平江不过两千余里,照这样走下去,半个月就能到了平江辖区?”
“姑娘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我说的可是最从这里过去翻山越岭直走的路,咱们这可是走的官道,真要算起来,绕的弯子可不少,就是一个月,恐怕也到不了平江郡府。”
等到与车夫将可以聊的话题全部聊完了之后,已经过了整整两天的车程,语棠整个人萎靡不振,身体就像颠得要散架了似的,浑身上下别提多难受,可看向身旁的尹倾然,他一如既往的神清气爽盘膝坐得笔直,出乎意料地自从那天夜里起就转性了变得沉默起来,除了语棠问他话时候偶尔回答几句,大部分时间语棠和车夫瞎聊的时候,他居然一直在闭目养
神。
这难道是他之前那奇怪的病带来的后遗症?甚至于连神色也淡漠了几分。语棠心里十分好奇想要问,可一看到尹倾然明显不愿意多答的神情,只好讪讪缄默,转而他那深不见底的一点黑眸再次阖上。
他今日身上着的一袭暗青色直襟宽袖长裳,银丝流云纹的滚边,长发以金丝半束,不似前天夜里的孤绝冷淡,眉眼之间多了几许疲惫之色。马车内很宽,语棠无聊地上下打量,也学着他盘膝坐在一边,遂发现在车上这样坐着更加难受,这时就瞧见了他袖口露出晶莹玉光。
这一看,她就想起了那次在山上,她已经见过的那串晶莹玉色的珠串。
终于找到了一点事情做,语棠自然不会放弃眼前的发现,她小心翼翼地大量尹倾然此刻入定应该不会惊动,轻轻地扒拉开他的袖袍,果然一串指头大小颗粒的玉珠漏了出来。
她忍不住凑近了去看,“咦,这里面的东西在移动呢?”尹倾然又不是大姑娘,他怎么会佩戴这么漂亮的首饰呢?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把他的手翻过来,“它怎么会发光呢?”
早在她扒拉他的衣袖的时候,尹倾然就已经睁开眼了,乃至于看到她兴趣不减地研究,他才抿唇勾了一抹笑意,“这是鸣鸾珠。”
语棠吓了一跳,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呢?”
尹倾然头疼地扶了扶额头提醒道:“在使馆,我告诉你的。”
他这么一说,语棠顿时恍然大悟,“是了,绛云族的三大圣物,避毒凝神的鸣鸾珠,原来在你手上。”说到这里,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青龙珏她一直随身佩戴,幸亏当时有先见之明没有收在别的地方,否则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尹倾然斜斜扫了她一眼,她一路的无聊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不由提醒道:“再过十里就要到镇上了,且再忍片刻。”
语棠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你一直在听我们聊天?”
见她吃惊的表情,尹倾然微微一笑:“自然。”
语棠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里遇上侍剑,转头看着尹倾然也是神色十分差异。
很快,侍剑就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二人面前,神色匆匆很快又松了一口气,冲着尹倾然道:“二公子,我可算找到你了!”
这才前脚刚出来,她后脚就跟上来了,语棠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找我们有何事?”
她问道问题也是尹倾然心中想问的,于是尹倾然也探寻地看着她等回复。
可侍剑小婢女对沐园发生的不愉快依旧耿耿于怀,厌恶地冲着公主眼波一横,哼了一声,转而刻意走近尹公子身侧压低声音细说。
“你是说宫中已经如约阵前撤换下了徐令公?如今委派了罗勇已经前往九战原接替大将军一职!”尹倾然完全不理会小婢女傲娇心思,直接一言点破。
徐令公此人大名,即便语棠贵为繁成公主,依然是如雷贯耳。据江景描述,此人文治武功皆属难得,且正直不阿,用兵娴熟,在朝中没有任何错种复杂的背景,没有任何派别。能当上大将军,是八年前漠北一战,功勋卓著,这才破格提拔。他的根基完全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战功。
而尹倾然说出来的这个如约,就有点耐人寻味了。谁有如此手腕能夸口撤掉前线大将军?要知道撤掉徐令公,于天宸来说无疑是自毁长城,便是有人要这么做,满朝文武已经南宫陛下不可能全部都是瞎子,不知道此事是何等重要。
可对面的两人没有再说这个话题,侍剑这才说起自己来此还有第二个原因,那就是那日尹倾然走得匆忙,墨公子来不及给他一件东西,只因此物不能假他人之手,必须由他亲手交给二公子,所以自己没有带来。正好这两天墨公子应人邀约前往漠北,经由钟灵峰,希望二公子应约去取。
尹倾然瞬间产生了一丝犹疑,墨隐炼制九华生魂丹尚且缺了一味药引,这才没有在离开之前给他的,如今竟然这么快就找到缺少的野山参了吗?自己离开不过短短七日而已。
他沉吟片刻,即问,师兄这几日可曾外出?
侍剑不敢大意,毕恭毕敬敛首答道:“二公子离开之后,曾下山过一日。"
尹倾然还在思虑。
语棠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扯住尹倾然宽大的袖袍,拽着他往一边挪了十几步远,旁边的侍剑刚要跟过去,就被她瞪了一眼定在原地,只好狠狠地甩了个眼刀过来,小声咒骂、气急地跺了下脚。
尹倾然哪里不知道她的小九九,施施然看着她笑,“她听不见了,你要说什么?”
语棠得意地冲着对面侍剑做了个鬼脸,一本正经对尹倾然道:“其实我只是为了膈应她!”
尹倾然仿佛一点也不意外,音容如玉,笑得魅惑众生。“我理会得。”
语棠看得一呆,随即又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时常被美色所迷,甩了甩头,指着不远的婢女道:“你放心,虽说她一直针对我,同我水火不容,但是我相信她尽忠职守,是不会对你不利的。”
尹倾然不以为意地看了语棠,手扶着额头笑:“你倒是心无芥蒂,既往不咎!”顿了顿又说,“你是公主,她是奴婢,她哪里配与你水火不容。”
语棠愤愤地瞪了他道:“还不是因为你!”又翻了个白眼心道,难道我要把她抓起来暴打一顿才算解恨?好像也没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吧!
“有何不可?”尹倾然大抵是看出来了她的想法,笑得像只狐狸,啧啧,即便是只狐狸也是世上最好看的狐狸。
语棠窘迫地辩解,“那个,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宽宏大量,我只是觉得以她的身手头脑,无论将你带到哪里去,吃亏的都只可能是她而不会是你.........”因为你根本没什么需要别人为你担心的,这样强大到可以让人在任何时候都无条件相信。“再有了,或者只是我们想多了呢?”
语棠话一说完,尹倾然笑容突然怔忡,不是不担心,只是不需要担心。“你倒是很了解我。”
语棠继续冲尹倾然道:“墨隐既然如此大费周章遣人来追上我们,想必那东西对你十分重要,钟灵峰不远,来回不过三百里里,不如我们在此停留一日,你去去就回?”
尹倾然墨然点头,如今也只好这样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我,定要小心。”
语棠突然想了想接话,“你会担心我么?”
尹倾然忍不住笑出声,这是她第一次问出如此亲近的言语,“自然。”
语棠被他笑得窘迫不安,却还是嘱咐,“你也要小心。”
最终还是尹倾然与侍剑二人驾着马车离去。两人约好了,届时就在街市最热闹的得月楼会面。
行李都在马车上,语棠身上只剩下了手中一把墨阳,四处溜达了一圈之后,这才往酒楼上去。
得月楼上下两层,一楼大厅,二楼雅间,三楼小有几间留宿的房间,一问价钱是在昂贵,可到目前为止自己身上银子吃饭之后再也腾不出来住店的钱了。居然忘了问尹倾然要银子!
语棠上了二楼,楼上布置严谨,一条可容三人走得的过道,基本上每间包厢光线都很好,一边对着大街,另一边紧挨着院子后面的湖堤。一想到自己要在这里等上尹倾然大半天,语棠选择了后者,打算就这样点一桌慢慢吃到黄昏去。
连续七八天馒头干粮吃的她早就嘴里清淡没有一丝油水了,等到一桌荤腥上来,语棠手脚麻利地关上门,不急不缓地一道菜尝了一口。她起码有四个时辰的时间可以用来慢慢吃这一座酒菜。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外面开始传来了争执声音,起先语棠并没有注意到,随着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终于,一个不明物砸在了自己这扇轻薄的雕花木门上。语棠下意识就要弹跳而起冲出去看个明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尹倾然。
这些日子二人朝夕相处,尹倾然行事风格对她影响不可谓不大。以前无论是江景还是阿瑛,或者月东明,灵芝,对她的态度都是纵容,包容,仿佛不管她做了什么,都会有人替她收场,于是活得无所顾忌,行得任性无谓。
可尹倾然却完全不是这样的,这些日子语棠对他的处事风格耳濡目染,暗暗提醒自己能不多事的坚决不多事,秉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若是尹倾然,哪怕外面血流成河,只要不流进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就能眼不见为净。这样的功夫语棠只能佩服却怎么也学不来。
就在语棠正天人交战琢磨要不要淌浑水要不要淌浑水的时候,突然一道刀光辟开了轻薄窄小的木门,刀风凛冽带起一阵木屑纷纷迎面扑来,散进了一桌菜肴里面。
语棠腾地一下子弹起来,一手快速拿起桌子上的墨阳,她一起身,外面就一个黑衣灰帽的中年人被狠狠地摔进来砸得大圆桌"拍"地一声彻底解体,留下一地狼藉。
看来已经无法置身事外。
紧接着外面几人杀气腾腾地乘胜迫了上来堵在门口,对着地上的中年人狞笑一声,“既然交不了货,大爷我也不要你们的钱,就拿你们家大小姐来抵债!”说完那人大刺刺一挥手,立即有人把那外头吓得嘤嘤直哭的大小姐拖了上来。
语棠还没理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看见那拖进来的大小姐蓝衣翠裙,发髻微乱,圆脸杏眼哭得肝肠寸断!这造孽的........等等,这怎么有点眼熟?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那不是齐萱齐大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