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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浮香沐园春 下 ...

  •   “这套身法,虽不比仙姿舞轻灵飘逸,却胜在简洁实用,变幻莫测,其中步法诡变,幻影无痕,且施展起来不费吹灰之力。是我自创的一套身法,你内息不纯,武学不精,适合修习。”
      这番话虽然是贬低,但尹倾然看着眼前的语棠,自觉的自己说得十分中肯。
      语棠泄气地瞪了他一眼,“既然你已经答应送我离开天宸,为什么我们不尽早上路,我们也可以边走边学,不是吗?”
      “此去平江还有数百里之遥,这一路上你我行踪泄漏,少不得恶战。”尹倾然神子般的微笑陡然划过一丝轻讽,“再说,明明这么简单的一套身法,你学了三天还不得要领,只能多逗留几天。”
      尹倾然暗自头疼地打量她,真不知道像你这么资质普通的笨蛋,当初仙姿舞花了多少时间才初窥堂奥。
      语棠心中泄气,尹倾然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他说的也是事实,自己完全不知道如何辩驳,她抛开梅花枝,往台阶上席地而坐,撇撇嘴道,“我父皇说,这世上无论说做什么事情都是刻苦努力就能做好的,唯独武学与下棋,是极其需要天赋的。既然不能好好学武,那便多读纵横捭阖,谋功之术,不必逞强斗狠。说起来,我除了琴弹得好,仙姿舞被我练得一塌糊涂,及不上师傅的十分一一二。”
      不等尹倾然借机讽刺自己,她又继续道:“这也怨不得我,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会有十全十美学什么都天资异禀的人……”语棠突然打住,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对方,心中心虚地加了一句:除了眼前的尹倾然。
      大概是洞悉了语棠心中所思,尹倾然半眯着眼微笑,神色深邃不见底,却不点破。这样的表情即便语棠看了上百次,仍是看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他缓步青衫,再次施展轻功,轻灵如无物,眼前一花,就见:疾如风,掠如火,势如飞鸿,渡影无痕……

      二人这般你来我往对招了三日,直到第三日黄昏,天色阴沉水雾氤氲尹倾然心不在焉地指点了几招,少见的停顿沉默片刻,突然一言不发地转身席地坐在石阶上,将手里梅花信手插在雪地里,“今日就到此为止,你早些休息,明天就上路。”
      尹倾然很少这么严肃,且这还是语棠第一次看他这么自然往地上一坐,“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接到了消息,玄阴关突然失守,月前就被攻破,守军已经战败退出九战原,守将庞岳集结残余人马死守在渭阳城。“且战局传到京城几乎引起了所有人的恐慌,如今朝堂上对于派兵增援阵前易将一事争执不休。
      语棠闻言顿时就系怒形于色,也不多问他是什么时候探听的消息,挨着尹倾然边上一坐,也学着他将梅花插在雪地里。大刺刺地笑道:”这是近来我听过最好的消息了,尹倾然,你为什么好像一点也不高兴?“
      “九战原数十年来不曾被踏入。”
      他还没来得及说下半句,语棠已经打断掉:”也是,你平日就十分喜微笑,想必于你而言笑与高兴是无关的,真正高兴了反而无所适从!“语棠为自己的结论而拍手。
      “我想其中有蹊跷。”尹倾然刚要辩白,语棠扯着他的衣袖笑道:“有没有蹊跷姑且不论,玄阴关被攻破都是一等一的大事,既然有这么好的消息,明天正好离开,今夜理当喝酒庆祝。”
      ”公主,我不饮酒。“尹倾然十分清晰地吐出几个字,他今日似乎耐心很差,竟然微微皱了皱眉,神色冷淡地将衣袖从她手里抽出来,也没有一句解释,转身利落地离去。
      远远望去,他身影寡淡从容,融入雪景中,青衫萧索比雪地更加冷上几分。
      这是怎么回事?语棠惊愕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额头有些冷。抬手一摸,原来的游廊瓦檐上的一小片积雪落在上头,手指触到只觉真冷,仿佛冷到心里去了。
      不对,瓦檐怎么会无故落下积雪呢?语棠讶异地仰头望去,就看见上面一个人头探了下来,仰卧以手撑着头问,”不是要饮酒?他不能喝,我却能喝,陈年梅子酒,最适合小姑娘解馋!“
      语棠目光怀疑地扫了对方,小声试探问:“你在偷学轻功?”
      墨隐脸色一脸看白痴的神色盯着她,心想他是我师弟我需要偷学吗?你又没有脑子?嘴里却问:“你要不要喝酒?”
      语棠看了看尹倾然离去的方向,犹疑瞬间,墨隐得意地一笑,又问:“你是不是想知道他的事情?”
      语棠下意识点了点头。
      墨隐道:“那就跟来!”说话间一个跃起纵身跳出了三丈外。
      语棠见此急忙快速跟上。
      梅子酒就藏在园子里的地窖里。地窖十分简陋,一道半人高的木门钉紧,语棠随在墨隐之后秉烛弯腰小心地往里面去,仅仅是进了那道矮小的门,里面突然变得宽敞,墨隐将壁上烛台一一点亮,顿时眼前一间不大不小的土室清晰起来,里面堆满了密封的土坛子。
      酒气浓郁,入口梅香甘甜。墨隐说得果然没错,这真的是专给小姑娘解馋的,比山下的酒可是好喝太多了!
      尹倾然在自己眼中,从来都是雍容高雅,轻吟浅笑地游刃有余,像这样突然冷漠严肃,似乎从来都没有过,无端让她极其不安起来。
      墨隐吧嗒灌下一大口,“小公主,你有没有很伤心绝望,却无法向任何人说的时候?”
      语棠不妨他问这个,抱着酒坛认真想了想,想起自己怀疑父皇或者太子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时候,心中无比疼痛却无法向任何人说出口。咬唇点了点头。
      墨隐才接着道:“唔,这样好理解,倾然便是如此。”
      语棠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尹倾然?你确定你形容的是尹倾然?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不惦记上别人就上上大吉了!”尹倾然聪明绝顶,玩弄人心谁能及得上……不过,到目前为止,他好像也每对自己使坏过?
      “他不是不喝酒,是不能喝酒,”墨隐脸色一黑,瞥了语棠一眼。“他七岁那年被人强行灌下一碗剧毒的药酒,从那时起,他就再也没有沾过滴酒。”
      语棠浑身打了个激灵,原本被酒后劲弄得有些昏沉的头脑突然清醒起来,气愤填膺以至于手指不禁颤抖起来,“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歹毒,居然连七岁的孩子也不放过?”心中却想起尹倾然眉目浅淡生出一丝心痛与怜悯。
      墨隐沉默片刻,默默抬起酒坛喝下一口,语中无限心痛懊悔:“是一个他以性命交托信任的人。”顿了顿又自语道:“怪我没有在那时早些找到他……”
      也是如此,他如今才很难再相信任何人。
      语棠却与他想的不同。强大如尹倾然,也会有如此令人恐惧的过去,每个人经历一些无法接收的事情,总会觉得上天待我何其不公,实则芸芸众生,如拔节之莲,谁不是在淤泥之中苦苦挣扎,而尹倾然便是挣脱了的圣洁莲花。他的从容寡淡,不只是凝敛了多少悲痛的过往,也许比之于他,自己经历的事情根本算不了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站在另一个角度看尹倾然,不在是那个郎艳独绝的鸣玉公子,不是那个机关算尽高贵温雅的所在,只是生存在世间无助而孤独的孩子。如此让人心疼。
      她没有继续问,他是如何中了剧毒没有死,而下毒之人见他不死又酝酿了什么新的阴谋,这其中如何险恶跌荡她大抵可以猜想。

      墨隐扶着迷迷糊糊的语棠上了游廊,霞影纱经风乱舞,暗沉的黑夜里趁着雪光依稀分辨得出一个身影,冷夜中独有的清越的嗓音:“交给我吧!”
      墨隐将语棠往他那边轻推了下,“我提醒过她酒后劲很足的。”此刻他自己也微醺,将人送还了,也就打了个哈欠,转身步履蹒跚地往雪地里走。
      二人搀扶着进了暖阁,流珠应声送了一盆清水与手巾便退了下去。
      语棠躺在榻上只觉得肚子里仿佛一团火在燃烧,烧的她口干舌燥,意识模糊地喃喃两声:‘水……要水……“
      原本用清水替她拭脸的手一顿,片刻后一杯水便如约到了唇边。语棠一连喝了三杯才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看清了坐在身旁的尹倾然,突然下意识伸手往他脸上探去。

      尹倾然信手把它扯下来,用清水擦拭了,又换另外一只手,谁知她又不安分地伸着往他眉心探去,如此多次推开无效,他只好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神大概是说,得了,我倒要看看你想干什么!
      她迷糊中原本只是想摸一摸尹倾然的眉心,怜悯地安抚一下他经历的痛楚,可是摸着摸着,她突然咦了一声,手指顺着眉眼下滑,触碰到鼻唇,乃至于下巴,触手清冷白璧无暇,
      神色越发疑惑,口齿不清地自语:”都说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仔细一看,果真生得好看……怎么会生得这么好看呢?“
      尹倾然忍不住勾了下唇角笑,反问:”真的有那么好看么“
      语棠老实地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果然人如其名的,倾然,倾国然,倾城然……”

      就在他忍不住笑出声的时候,语棠又突然歪着脑袋带些怜惜地问,“你总是这样笑着,有没有什么时候也会想哭呢?”
      尹倾然一怔,脸上笑容一僵,不等他有反应,语棠突然扑将上去揽着他的肩膀,脑袋从容自若地搭在他的脖颈边上,自顾闭着眼睛开始酣睡。
      尹倾然皱着眉轻轻推了下,谁知她见状搂得更紧些,口齿不清地喃喃到:“你也是人,不是神。是人,总是会怕冷的。”
      话一说完,嘴角上一串口水顺着嘴角全部抹到他的青衣上面去了。
      尹倾然大概是感觉到了冰凉,一向温吞的面容狠狠地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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