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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浮生无桎梏 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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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棠醒来的时候,晨光拂晓,山鸟鸣涧,已是第二天早上。
阳光透过窗台洒进来地面上落在她身上斑驳树影,她睡眼朦胧地用手搓了搓眼睛,侧头就发现自己睡在铺地的草席上,身上盖着一层柔软暖和的狐狸毛,桌案就在眼前不远,躺在扫视了一圈,房子里并没有看见尹倾然的身影。
好在这些天自己已经睡惯了地面了,也没有觉得浑身有多么的酸痛。伸了伸手臂坐直身子起来,山中空气十分清新,不知名的白色野花稀稀疏疏点缀院子里,从院子子出去不远,就有一道清澈的泉水流经。
泉眼冒出来的地方,青草总是异常的茂盛,周遭被挖开了一个三尺方的水坑用石头堆砌起来。语棠小心翼翼地踩在清溪边的水草上,捧着水洗簌,又打散头发梳洗毕,回到屋子里的时候,翠娘正收拾好了桌子摆上一碗米粥和一碟子清炒的白菜,见她进来顿时笑眯眯迎上来。
语棠纳闷尹倾然大清早去哪里了,还没开口问就见她将打湿的双手在围裙上搓了搓道:“你大哥一早就和我相公去了山里找草药去了,说的等晚些回来就给我相公正骨。”
语棠哦了一声,翠娘又道:“你先吃些东西填肚子,我早上起来已经吃过了!”
大概是知道尹倾然可以治好她丈夫的病,翠娘明显心情特别好,交代了语棠便又一个人坐在一边开始编织芦苇,边找话题与她聊天起来。
语棠喝完了粥,就顺势说往外面走走看看大哥回来了没有,与她笑了笑便脚下抹油溜出了房子以外,实则的不愿意听翠娘一直没完没了兴奋地恬噪。
朝阳温暖,空气清新没有一丝杂质,四周很安静处处可以听到山鸟的叫声,流水淙淙。语棠觉得她这一生从来没有如此安静过,没有人声鼎沸的喧嚣与阴谋暗算的不安和疑虑,如此静好祥和。
她寻了一个不高的山坡,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四周很开阔的景观:山峦起起伏伏的曲线犹如水墨勾勒的女子眉黛。她坐在柔软的青草上面没有绾发髻,大风拂过很快就将披散的及腰长发尽数吹干,雪白色的衣,浅绿色的百褶裙清雅出尘,仿佛与此刻的山水融为一体。
等到坐累了,她就躺下来看着天际的流云,晴空一碧如洗,眼前的一切并无雕饰,却美不胜收。她闭着眼睛,这一刻心里什么也不去想,不去计较,只是用心去感受微风细腻轻柔。
也许能寻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就这样简单地生活,岁月静好,未必就不如锦衣玉食安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接受百官的朝拜。就如沧海月明楼的传说,无论永宁王的因什么原因离京而去,在那人间仙境里若能得一世守着自己的妻子与孩子,想必也是很幸福的。
这是语棠生平第一次这样想,也许不做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生活未必就会那样糟糕;就像做一个如日中凤凰、万千恩宠的公主,未必如别人想象中那么好一样!
这样想着,她突然觉得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无论身处在什么样的地位都会有一样的忧虑与无奈,匹夫忧虑一日三餐,天子忧虑四海升平,将军忧虑边疆沙场。
闺中小姐正当与父母争论应该许配什么相公吵闹不休时,繁成最尊贵高雅的公主却四处奔走躲避追捕亡命天涯,果然人都是公平的。
父皇果真将自己当作弃子了吗?语棠很心酸,再次动摇了为繁成而战的宏愿,而是想要逃离自己这个身份。若证实如此,那么自己也许会逃避一辈子,再也无法面对他们。想到这里她突然无奈地幽幽一叹。
叹气的同时她就睁开双眼想看看蓝天敞开心胸,一睁开就突兀看见一个人站在一旁突然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尹倾然面色沉静地长身而立。眉宇严肃、容止若思端的是意态风流。
语棠见他侧头微笑着看着自己,赶紧地挣扎起身坐好,抬眼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他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到底看了多久了!
尹倾然转开身,并没有被恼恨了的窘迫:“我以为你适才睡着了,所以不曾打扰。”
语棠扒拉着青草漫不经心地问“尹倾然,你不是和许大哥一起去找草药了吗?怎么会在这?”
尹倾然轻轻嗯了一声,身形敏捷地一撩起衣裾也转身坐在她身边,轻描淡写地说:“早回来了,已经看过了伤了,暂时不能用药。”他说话的时候手里面的剑也不离手,指腹细细地摩擦剑鞘上面的纹路在想什么出神。
“那我们明天是不是就可以下山去了?”语棠就胳膊支在膝盖上撑着脑袋侧着问,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的情绪。
尹倾然墨玉般的眼眸含笑,嘴角上扬,她刚才睁开眼的时候,双目就想萤石一般耀目灵动,此刻偏着脑袋看他,显得越发可爱,看得他心情挺好,“怕是暂且不能了,这几日他腿脚不能大好,我们只好多呆两天再说。”
语棠有些失望地点点头,尹倾然学着她将双手撑在膝盖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黯淡眸子忍不住揶揄:“昨天夜里是谁答应了要我替人家瞧病,现在既然答应了难道医了一半就不医了,哪有这样做好人的?”
语棠就像新认识他似的上下打量了尹倾然一遭,突然所有所思地一转眼珠子发表结论:“尹倾然,我发现你其实也勉强算一个好人!”这句话确实一个肯定句。
尹倾然轻笑一声弯了嘴角,笑得邪魅地说:“你现在应该叫我做大哥!”
语棠想起江璟,顿时叫苦不迭地翻了个白眼,心想我还真的消受不了这么多大哥,就听见远处翠娘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妹子,你和你大哥在聊什么呢?”
语棠如被雷击中直接倒在地上装死,尹倾然得意的笑起来。
那天下午尹倾然照列给许相关看过伤处之后就一个人下山了,语棠追着问做什么,他只隐晦地说下山去有些事情,语棠估计他八成是他去打听有关宸京的事情去了,也不再阻拦,只是嘱咐他下面眼线多,莫要泄露了行踪,早些回来。
这些天与尹倾然一道,自己已经习惯了尹倾然带给的安定与依赖,他突然要下山语棠心中有些担忧与惊惶的,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比较淡然随意一些,眼神却依然泄露了略微心悸。
那天夜里浩瀚星空,繁星万点如斯美丽,语棠却坐在席子上一直发愣,直到月落西山时候尹倾然还是没有回来,翠娘安慰了语棠半宿,“你大哥也许的觉得天色太晚了,不定明天一早就出现在你面前了,你放心好了!”
若是尹倾然遭遇不测不再回来,末了又将是自己一个人天涯流落,四处逃亡就如无根之草,甚至不知道接下来她该去哪里,没有银两,没有手艺,不熟悉地形位置!语棠心中骤然恐慌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依赖着尹倾然几乎丧失了生存的能力。
一直以来跟着他,尹倾然的应付自如,游刃有余都让自己觉得安定且无所畏惧,陡然一下他消失了,顿时觉得无所适从,惊惶不安!原来不知不觉,他对自己已经如此重要了!语棠顿时呆若木鸡。
待到黎明即将破晓,语棠坐得手脚麻木,觉得尹倾然不会回来的时候,那人却突然披一身露水,神情倦怠地站在窗前,原本整齐束在头顶的长发居然有一缕凌乱地垂在前额,手里抱着剑笑吟吟地看着语棠打招呼:“莫不是昨晚睡得太早,你起的好早啊!”
翠娘闻声已经从里屋出来,感觉插嘴说:“你妹子昨天晚上担心——”
“翠娘!”语棠倏然大声打断,神情一转冷笑着哼了一声:“再早也没有你早,天还没亮竟然已经赶了这许久的路了!”
说着不等二人插嘴,语棠又目光如刀地扫了尹倾然一眼,“你在外面等我!”说完搓了搓已经麻木了的腿,起身挪动着慢慢地往外面走去,中途有几下都因为不受使唤差点跌了一跤。
尹倾然默默看着她绕过院子走向自己的样子,很快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心中有些触动,待看到她举措的时候突然又觉得很想大笑,忍不住嗤嗤两声。
语棠站定了抬头,突然很想扑上去将他一顿暴打,可是赶在她有动作之前尹倾然已经飞快地上来扶着了离开屋子较远的一处青石上坐下,手指在她两只腿上推拿着捏了几下,顿时觉得哪些麻木的感觉去掉不少。
可是一想到尹倾然作为始作俑者不但不知道愧疚认错,居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笑话自己当作没事人似的,顿时恼怒着气不打一处来,猛然发力卯足了劲一脚向他踢去。
尹倾然当然不知道她会突然动手,且情急之中还顺手一捞她的白衣下摆,语棠怎么也没想到那厮竟然反映这么快,顿时想甩也没甩脱,一时间暗自过招纠缠不休——等她意识到迟了的时候,她已经把尹倾然压在自己的身下了!
天要亡我!这是语棠的第一反应。
她居然把尹倾然推翻压倒在地!
待看到鸣玉公子深邃无辜的眼眸,微乱如缎的黑发,世无其二的绝色风姿我见犹怜,且神情一转妖孽地笑着问:“公主,你这是要做什么?”
语棠恨不能就此策马九万里,饮恨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