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风流》音尘寂

57、一绝傲千军 上

　　他曾经说，“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我九岁那年开始漂泊在外，思念他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这些年从未离开过身边。就好像他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
　　如今想起来，有些荒唐至极的感觉。
　　从相遇开始一切又似真似幻起来。无论他是情感中有多少真意，至少，秋原饮马图是假，父亲的忌日是假，身份是假，那么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假。
　　语棠不能为了一个欺瞒自己的人罔顾自己身负重要使命，罔顾繁成千万子民的安定，罔顾父皇十数年来的悉心教导，而让自己身处险地。

　　她脸色倏然灰败如土，原来早在很久之前，宸京之中，她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唯今之计，她必须迅速逃离，不用想也知道四周必定已经被团团围住，唯一的办法便是走正门。在里面的月东明兄妹还在争执的时候，语棠已经快速掠离了竹林中的和墨居，潜出园子门口，摸到黑暗中打晕了黑衣黑帽的一个宫女，正是适才月莹带出来的人，居然不会武功。
　　就这昏暗的月光迅速在竹林掩映下将那一身黑衣套在身上，又取了宫女的黑纱帽带上，这才快步往正门行去。
　　守门的是侍卫而不是宫女，大抵是今晚月盈带出来来的宫女清一色的黑衣打扮，对方也没有多查，只是一些疑问，“姐姐这个时间出去何事。”
　　今夜的人都是蒙着脸出来，毕竟是宫妃，此事若是泄露出去，后宫明日必定又是一番哗然，所以今晚出宫的都是月莹近身伺候的，怎么会与侍卫相识。
　　语棠怒斥一声“娘娘的事情，岂是你们可以过问的，还不让开，小心耽误了正事，要你们脑袋！”
　　月贵妃如今在宫里真得宠，谁也不会与宠妃过不去，二人虽然疑问，却不敢多问，待语棠一出去便使了个眼色叫另一人进去问问大宫女晴鹊，是不是上面叫人出去办事。

　　隔着面纱语棠当然看到了那个人的举动，是以她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倒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出了月府，如今天将亮未亮，已经五更，这样的深夜若是要搜索一个人，基本上无处躲藏，索性一声黑衣便于隐藏就是了。是以她一出了门便施展轻功飞快地往如归客栈的方向而去。

　　月府在城西，如归客栈在城中的望仙街上，灵芝走的时候虽然说如归客栈已经收复了，可只要一想起上次在这里的险境，不禁又紧张起来。
　　如今宸中四面受敌，经过了这些天的躲藏追捕，此刻的语棠已经宛如惊弓之鸟。灵芝有提点过月东明身份可疑，只是那时自己未在意，直到此刻，脱离了月府她才开始细想起这些事情来，顿时心中隐隐作痛，失落与伤心这才齐齐涌上心头。
　　月大哥并不是心机深沉的小人，语棠也并不相信他到最后会出卖自己，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与自己都是敌对的身份，各自有自己的立场，注定是要错失彼此了。
　　她原本便在亲爱方面颇有些迟钝，对月东明也是仰慕多过爱恋，此刻见此生无缘，心中虽然觉得受伤，但也并未有肝肠寸断的难过。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她才到了望仙街，这一次，她并不敢轻举妄动，贸然上去拍门，而上刻意绕到了后苑，施展轻功翻墙进了院子，院子里一道窄小的门通往前面大堂，语棠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
　　入眼是上楼的楼梯口，下面摆着些杂物，转过木梯下面，便上大堂搽得油亮的座椅，却没有一个人，语棠突然觉得，气氛安静得有些过分。
　　即便上有人睡觉，也应该有气息，呼吸，打鼾之类的，可是此刻却什么声音都没有，语棠再一次提心吊胆起来，愈发不敢惊动不发出任何都声音，然而越上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她一心看着四周，却忽略了脚下，黑暗中突然脚被什么绊了一下，紧接着一串一串的铃声惊得她措手不及，猛然脸色惊变，心中大叫一声：中圈套了！
　　语棠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外街上已经听到了马蹄声传来，甚至于整条街在静谧的夜里都被马蹄声弄得震动起来，语棠第一反应是毫不迟疑迅速向楼上掠去。
　　门口已经堵住了，大门是冲不出去的。
　　现在的情况是她没有办法从这里杀出去，唯一的只能出其不备地夺马窜逃而很快，她就有了一个机会！站在客房窗口里望下面看去，禁军集中在两条街上后面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显然大家都觉得自己会返回院子往后面突围，门外已经有人在开始上楼梯了，反而前门便只剩下人不多。
　　大概是谁都觉得自己必须会在月府被擒住，故而在这里，埋伏都人并不多，均是骑兵而来，想必是得到了信号之后快速赶来围捕，语棠轻盈地翻上窗，悄悄摸上房檐上，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向转角的地方攀爬过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刻，挂在屋檐上向下一荡，宛如惊鸿一般扑向最尾梢的一个骑兵，只用了一脚便将他踢了下去，手中顺势夺过缰绳，拍马迅速向街口冲去，不过瞬息之间。
　　余下的人听见声响慌忙回过头来，看到这一幕只是只是震惊了片刻，便立即回过神来，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在这里，她在这里！”
　　语棠一手提着缰绳一手迅速将身上的黑色衣裙扯掉，月府现在肯定已经知道自己上穿着一个黑纱裙离开的，她一把撕掉了衣服，就剩下里面一直穿着的那件素白色的交领直裰。一人一马快速往城门而去，已经是五更，到如今，她只剩下了两条路走，一是侥幸出京，而是走途无路。
　　风声呼呼掠过耳边如语棠此刻的心境，早在宫中事变开始，她始终没有脱身过。自己自以为是的脱身之计在别人看来也许就是一个笑话！事到如今如果她还没有看出来此时到处境未免就后知后觉了。
　　实际上宸京此刻犹如一张大网，只等着自己陷进去收网，对方将自己到形迹完全掌握在手，无论她往什么地方去都会遇到冲不破到阻力，同样，月府松散，如归客栈亦是一样，那么自己除了城门也没有地方去了，而这样的举动，实际上只是她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这样逃生的机会早就已经微乎其微。
　　大概这次她就要陷在宸京了。

　　朱雀街依然很安静，即便经过了刚才的打斗，到如今还是很安静。寂寂只剩下风声，天地之间，仅剩她一人，语棠反而镇定下来。马长嘶划破黑暗，此刻的声音在语棠耳中甚至带着几分凄厉的错觉，譬如穷途末路。黑夜中一人一马，白衣飘动，长发飘舞，掠如流星。
　　夜将阑，五更鼓。
　　城门就要开，而此时的她已经快到城门。她到心中甚至有一丝侥幸，冲出城门，只有冲出城门才有唯一到生路。而身后，不需要回头也该知道会有多少追兵。
　　远远到就在前门，她看见呲的一声，带着沉重的推门声音，城门缓缓出现一道缝隙，天光便在缝隙里面透了进来，依稀看见门外的吊桥已经放下，寂静的城门除了城楼上值班的，几乎空无一人，一股巨大的肃杀之气始终笼罩着语棠周边。
　　终于进了，城门就在眼前，已经可以通行，语棠的一人一马也近在眼前将要冲出去，就在这时，忽然听闻身后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这样的危险信息刺激语棠当即惊觉回头，来的是三支箭矢，三只箭正对着自己头部，胸部，呈三角破空而来，势不可挡。这样的三支箭无论自己怎么闪躲也不可能躲开，唯一的办法便上弃马。
　　语棠毫不犹豫翻身落马，马仍然疾驰，语棠险险在空中翻身几个回合才站稳身形，这一站稳，便看见了眼前熟悉的人，自然也身射箭的人。
　　三箭发，落马见江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