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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风霜欲何存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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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一说完,便往一旁移开,露出了黑暗中的另一个身影。
那人一身黑色金花的轻绸曲裾,身形娇小,足足比苏慕挽矮了小半个头,却带些许凌厉的气势,头上顶着墨色的纱帽将肩膀也盖住了,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黑夜之中,她一出来,先是凝睇了月东明片刻,然后在将纱帽取下递给身旁的宫女。
狭长的双眸如阴月,细眉琼鼻,樱唇如血色一点,面容与身形一样显得娇俏可人,目光却凌厉,面色清冷地开口:“四哥,是我。”
月东明先是一怔,转而有些愠怒,“莹莹,你怎么出宫来了!既为宫妃,怎么可以擅自深夜出宫!”可不要落人话柄才好。
没想到月莹应对这月东明的责问,竟然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柳眉倒竖,不退反而向前来,轻轻哼了一声,“我若不出宫,怎么知道四哥竟然窝藏了江尚舞在府上!”
月东明何等聪明,神色微变地瞥了苏慕挽一眼,面色闪过一丝慌乱,转身背对这她道:“你知道的没错,语棠是在我这里。”
月莹似乎全然不料他居然这么大方就承认了,要知道为了怕月东明抵死不认,自己已经悄悄布下了人在宅子的各处,不论如何今日江尚舞她必须要带走。如此一来免了自己许多事情,遂道:“四哥既然已经明说了,何不将她交给我?”
以月东明对月莹的了解自然知道她心中是怎么想的,有些不耐地拂袖道:“莹莹,此事我自有打算,无需你插手,你还是先回宫去,省得叫人抓住把柄。”
月莹此人想必是平常性子颇为火爆,见月东明如此敷衍与她,心中岂能明白了,杏眼满满是不可置信一向待她温和的哥哥竟然露出这样的表情,立即双目一瞪:“陛下已经答应了
我们的条件出兵越城,如今江尚舞交给天宸发落也算投桃报李,倘若你窝藏江尚舞的事情叫陛下知道了坏了计划,你如何对得起大哥,对得起先父与列祖列宗?”
出兵?语棠细细咀嚼这个字眼,有些茫然,甚至觉得月莹未免太过,生怕月大哥受牵连便将她家的列祖列宗都搬了出来,不由撇了撇嘴冷笑,不过收留了一个江语棠,这一顶帽子扣下来,连语棠自己都觉得罪孽深重。
果然,月东明沉思了片刻,背着身看不见表情,却知道他神情必定是严肃的,“你说的我自然也是明白,只是语棠此事你大可放心,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再过问了”薄唇抿了抿又转过身来,叹谓一声:“这些年我答应你的事情,何时不曾做到过!”
月莹显然并不买账,神色由怒变成了讽刺,她哪里是纠结月东明能不能处理好,而是无法看着月东明将自己安危不顾就是为了营救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便冷笑着道:“好,好,慕婉说得没错,四哥果然被江尚舞迷得都快忘记自己的谁了!好,很好!”
又是苏慕挽说的,语棠瞅了苏慕挽绝色容貌一眼,这个苏慕挽总是像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每每出手必定要想致自己于死地。自己当然不可能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那么她到底的谁的人呢?
不等月东明回答,月莹竟然越发生气,也不管苏慕挽还站在一边,纤细的手指往北面窗棂一指,双眸凄厉且面色愠怒道:“四哥可还记得这么些年我们受了多少苦?我们千里迢迢来到宸京,我不惜委身南宫瑾,可是你竟然为了一个区区江尚舞要将我等身家性命都压下去做赌注……”
月莹大抵有些口不择言,居然连陛下也不称直呼南宫瑾其名,月东明神色微黯,对于月莹这个妹妹,他其实是心疼的,话语中带着愧疚道:“莹莹,语棠她其实是——”
“是你心尖上的人是么?”月莹冷哼一声,尖叫着打断他的话,“她还是繁成江涯最宠爱的掌上明珠,宸京最有用的质子。四哥如此上心,莫不是还打算将她娶回樊城做王妃?”
这句话着实将语棠吓了一大跳,樊城的桑旬的地界,月莹这句话无非透漏了两条讯息,第一的,月家并非天宸人,而是北方蛮狄桑旬族人;第二便的,这个王妃的说法,那么月东明他竟然是桑旬王室宗族?
语棠瞪大了眼看着房中的几人,顿时背上一阵冷汗!
而此时的月东明,反而镇定下来,烛火泯灭中他的神情也变化不定。也许是月莹的话提醒了他,他如今留着语棠,必定是要与她在一起的,那么不论语棠今后会不会与他回去樊城,都将是他的王妃,而现如今自己因着种种原因并未告诉她真正身份,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此事而生气。
“四哥!”月莹虽然不知道月东明此刻心中在想什么,但是一看他神游太虚一下子懊恼一下子迷茫的神情,心知居然被自己给猜中了,他果然是认真想要娶江语棠,顿时更加怒不可解!“你休想带她回樊城!”樊城是桑旬的国都。
“嗯。”月东明这才在混乱的思绪中恍惚回过神,居然很认真地问她:“为什么?。”他的神情疑惑且平静。
烛光下月莹美丽的面孔几乎要扭曲起来,下意识道:“大哥已经被江语馨那狐媚子勾引得神魂颠倒,言听计从听之任之,你休想再娶一个江语棠!”
苏慕挽看向月莹的眼神已经有些怜悯,见她只知道无济于事地蛮横,心中对她极端轻视,甚至冷笑,这样的气度丑态,竟然也会是一国的公主,蛮荒之地果然不同礼仪!
面上却微笑着向前拉一下她的衣袖,“莹姐,月师兄也许不是你想得那样,他只是如今先扣着江尚舞在手中,一则可以震摄江氏,二则奇货可居,焉知他日与宫中那位交换筹码,月师兄你说是不是?”
月东明似乎没想到这个时候苏慕挽居然会给他解围,原本是不置可否,却知道这样下去不知道月莹会闹多久,只好点了点头便当作默认。
月莹怀疑地看了月东明许久,大概是站着累了,寻了座椅坐下,神态一反适才的激动缓缓道:“无论你是如何想的,今晚江语棠我定要带走,”反复怕月东明从中阻扰:“四哥最好是不要阻扰,你虽然聪明绝顶,但是我出宫之时已经像陛下借用了影卫,不出一个时辰,宫中便会出动禁军封锁宅子的所有路口,我料想江语棠插翅也难飞”说完露出一抹不符
那张美丽脸蛋的阴笑。
月东明蹙眉,几乎是下意识半眯着雁目扫了她一样厉声问:“你是故意拖住我在这里?”
月莹理直气壮地道:“正是如此。”心中暗暗到,苏慕挽果然说得对,只要自己假装生气拖住月东明暗自部署,那么以月东明看重妹妹的性子必定会企图说服自己而忽略前面院子里面的动静。
门外语棠却脑子全乱了。
江涯曾说:天宸之中定有桑旬的人混在其中,若非北方告急,此战也不至于惨败到与天宸修和。小棠,查出此人——
原来结果竟然是这样!月东明一直在隐瞒自己,他就是桑旬安插在宸京的人,也是那个父皇要自己找出来的人。难怪惊风别院,他表现的那么慌乱!如此说起,所谓的缘分,不过是他人刻意促起设计的。语棠紧紧攥紧袖口,心中越发慌乱。
初初,月东明与自己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是他却对自己一味讨好,如今想来,当然不是什么一见钟情,自己还没有那样的自信叫宸京的飘雪公子如此高看,端说容貌,苏慕婉便胜过自己!
那么即便他对自己并没有敌意,一开始也必定是有所图谋的。思路一旦清晰起来,语棠便开始理性分析。那么他起初接近自己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这一想,语棠顿时觉得窒息。作为父皇最宠爱的公主,敌国的探子接近你还会有什么样的目的。
也许每一个人都需要他人去成全,而在危难当前每个人都有自己都立场与责任,语棠自认为自己能做都,仅仅是成全自己。若今夜自己不曾来到这里,不曾听到一切,月东明也许也不会将自己交出去,可如今已经知道了,又怎么能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呢,不管怎么样,这一场琴瑟和谐中,掺杂了各自都政治目的,便已经不纯粹,所谓的相守不负,在家国恩怨之前竟然如此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