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风流》音尘寂

51、不期续前缘 中

　　语棠心一下子提到嗓子上来了！
　　饶是如此，却不得不立即镇定下来。很明显自己行踪败露了，不止如此，一旦有人发现了，就会有更多的人发现！除非自己能无声无息处理了这拨人，并且无声无息离开这里，稍稍迟了就会引来更多官兵，最麻烦的是身边还有小煜。
　　语棠提起跃起，双手扒拉在矮墙上往外看去，共有七人在外面，观六合一统帽，青衣照甲，并非禁军，而是京城衙门的捕快在搜寻，顿时放了放心。
　　既然有人到这里来找，必定还会有人在附近，为今之计当速战速决不留活口，才能遮掩行迹。心想着的片刻就听那帮人已然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语棠急忙自袖中取出短剑，等一干人经过自己的眼皮底下，突然出手。
　　翻身只在瞬间，轻飘飘地还未落地变一手中短剑袭上了最后一个人的喉咙，同时脚取向第二个人的背心，短剑锋利无比顷刻间猝不及防地取了一人性命，而被踢中那人却是嘭地一声往前倒去，喷了口鲜血倒地重重哼了几声，显然是已经受了重伤。
　　剩余的五人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转身片刻就已经拔刀在手，却是训练有素地将语棠围在中间。语棠心知缠斗越久对自己来说便越危险，被发现的可能性也越大。
　　语棠微微调整一下步子，冷眼看了一样周围五人，此刻对方义愤填膺正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个个咬牙切齿，这些人刀法一致配合习惯，自己只能找一个最弱的方位出手，如此才能突围。却不知这些捕快乃是帝都府衙，天子脚下责任重大。且这几个都是训练出来的精英。
　　显然对方却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去想这个问题，其中一个年纪看上去略微大一些的人，眼神陡然一变，五人瞬间持刀攻了去，语棠心中一惊，敌人竟然配合如此之好，已然迟了，她手上只有短剑，一寸长一寸强，根本挡不住五把大刀。
　　说来迟那时快，只是瞬间她便转身朝着先对远一些的一人迎了上去，大刀下来她微侧身子，右手短剑一格，左手一掌劈在那人的胸前。
　　果然“叮”的一声，那捕快手中的刀居然应声而断，来不及惊讶便被一掌之力打得退后几步目定口呆地坐倒在地上。
　　语棠来不及歇口气，对方四人立即又挥刀上了，她咬了咬牙，依旧是手中短剑横在跟前，心中升起了一股寒意，她要走脱不难，难得是在不被人发现之前将这五人灭口。
　　然而，就在语棠正在心里盘算时，眼前一脸怨忿的两个人突然身体一软，重重倒下，兀自来不及开口说话嘴里便吐出一口血。紧接着身后嘭的一声，原来是有一人倒在地上，语棠回头，愕然发现站在身后不远的月东明缓缓收起利刃，微笑着道：“听闻你来了曲水巷，见时间有些久，怕你遇着麻烦，便过来看看。”
　　语棠这才发现身后二人都是被一剑刺穿或者割破喉咙，便明白了多亏了月东明及时赶来。只是冲他微微一笑，也不道谢，又奇怪看了下生前那二人，不曾见手上有伤，倒是像中毒一般，心中一时疑惑看着月东明便缓步走近来。
　　“尹公子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月东明目光一瞥前面的花树，独有的磁性声音朗声道。
　　语棠惊讶望去，就见不远处转角处，一树梅花下悠然转出一个身影来，时隔多日，他依然面容英朗如玉温润，他今日居然没有穿青色，一身绛紫直裰腰悬玉珏，悠然负手如庭芝玉树，微微沿着的嘴角带着些意味深长的笑意，仿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打招呼，“公主，别来无恙？”
　　语棠戒备地看了尹倾然一眼，“甚好。尹倾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你太露痕迹，稍有眼色的只怕都知道你在这里！他心中虽这么想，面上依旧微微一笑，也不答话，躬身自地上拾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一块布帛上的白玉簪子，目中带着几丝探究的意味，若有所思地朝院子里看了一眼。那自然是语棠在打斗中丢失的梅花簪子。
　　语棠刚要开口索要，却见那原本被短剑断刀，劈了一掌的的捕快，正目瞪口呆的突然醒悟地大喊一声，抬手指着语棠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繁成的——尚舞公主——”话一出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又快速瞥了一眼一旁的鸣玉飘雪，迅速爬起来踉跄地退后几步，惊恐得转身拔腿就跑。
　　既然他已然认出语棠，月东明岂能让他活着离去，当下眼疾一扫地上，脚下倏然一踢地上落下的佩刀，长刀受力“噌”的一声刀飞射出去，于此同时原本立在一旁的尹倾然竟然扬手打身边树上迅速折了一枝梅花二指并用，瞬间闪电般地疾射出去，只看得清光影一晃而过。
　　二人这番动作顺手拈来，语棠只看得清身边两件事物一晃而过的光影，目定口呆地看着那人才走几步，身后一刀一树枝已到身后，“扑”地一声打进后背贯胸而过，来不及哀嚎一声便倒地身亡，顿时没有来打了个激灵。
　　月东明若有所思地扫了尹倾然一样，目中带着几分戒备，尹倾然三番两次与语棠牵扯不清，却一直没有对她不利，宸京传闻鸣玉公子文雅无双，郎艳独绝，却从未有人提及他竟然有如此好的武功，自己虽然从来对此人有防范，却仍是小瞧了他，倘若此人在世人眼中有意隐藏，只怕意图不小。
　　语棠这才回过神来，拉起小煜的手到月东明的身前，才道：“月大哥，小煜在京城已经不安全了，还望你你能够替我将他安置到京外去，也免得我分心。”
　　月东明点头应了，示意了温义一下，后者便点点头下去找人安排去了。
　　小煜却突然着急地拉住月东明的袖子，怯怯地问：“月哥哥，我能拜你为师，跟你学武吗？”
　　月东明微怔，“你可知学武艰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吃很多苦头！”
　　“我不怕，我也要学会武功，这样才能保护江姐姐！”小煜一本正经地拍着胸脯说。
　　月东明征询地望着语棠，他倒是不介意有个孩子跟在身边，若是语棠高兴自然就遂了他的愿也无妨。
　　语棠默然点头，小煜已经没有去处，能跟着月东明再好不过。
　　月东明便道：“既然你江姐姐点头了，我便答应了，不过要暂且送你去京郊的庄子里住着，那里有先生会教你读书写字，你可愿意？”
　　小煜十分乐意地点头，“多谢师傅！”
　　为免得节外生枝，月东明便立即要温义带着他先出京去了。

　　语棠这才向尹倾然走去，却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尹倾然转头望了她微笑地道：“公主。”他这才开始认真看语棠，语棠雪白色的半壁轻纱套着里面浅紫色的长袖，交领下面发带精致的蝴蝶结衬托得她灵动出尘，髻挽乌云，风姿迨丽，天然绰约，端的是风华高妙。
　　他原本就生得极好，这一笑面容更衬得墨色青丝上的玉冠相映生辉，光风霁月，青衫淡雅，目光深邃如潭，轻吟浅笑意态风流，却丝毫没有以往二人独处时的轻佻，怎么瞧怎么温雅如玉。
　　语棠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转眼瞥了一眼身旁一袭白衣萧然而立的月东明，这才脸色不怎么好看地向尹倾然伸出手道：“尹倾然，玉簪还我。”
　　这话一出，一旁的白衣胜雪的月东明脸色变了变，转瞬又瞥了一眼语棠头上，这才面色一改，似乎明白了什么，便又转头瞅着一旁的梅花树一言不发。
　　尹倾然却笑意更深些，不紧不慢地行至她身前，宽袖中缓缓抬手露出了那枝白玉梅花玉簪，不等语棠伸手去接，便抬手不紧不慢地替她簪在发髻上。
　　语棠脸色骤然一变，尹倾然比她高出了一个头，慌乱之际就要退开，谁知尹倾然却突然笑意一收，神色极其认真地俯首在她耳边道：“朝局将覆，公主可愿嫁与倾然为妻？”
　　朝局将覆，公主可愿嫁与倾然为妻？
　　此言一出，宛如一道惊雷从天而降落在她耳边，瞬间惊的她僵住了，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男子，如何也料不到他会这般正经地说出这样一句求娶。
　　倘若那时自己当真答应了，当真嫁与倾然为妻？那后来会怎样？
　　即便是许多年以后，语棠仍记得那时尹倾然全然不是京中名流的文雅如玉的公子，墨玉般的眸子里深邃如海的目光带着几分冷冽，甚至于带着几分睥睨天下，遗世独立的孤绝。仿佛已经隐忍了几千年，乃至于许多年后宦海沉浮，天涯流落，仍将这样的眉眼深深刻在心间。
　　这一怔愣，语棠竟然忘了立即否绝，始料不及对方的无心出言，她竟然因此失神。思及此她慌忙退开几步，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月东明，却见他正好诧异地瞧着自己的局促，猛然想起适才那句话，尹倾然乃是以内力传音，顿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震愣了片刻未置可否，快步回到月东明身旁，有些讶异得看了一眼尹倾然，转身双手抓紧了月东明的袖子。
　　月东明大概是见惯了尹倾然一贯以来的伎俩，竟然也无不快，紧走几步伸手将语棠扶了一把，温和地道：“事情已了，语棠，我们回去吧。”
　　语棠木然点头，便任由月东明拉着她行之马车前。
　　掩上车帘之际，缝隙中瞧得尹倾然微微抬首仰天，目光清远，看不出一丝情绪，语棠微微蹙眉，只觉今日的尹倾然与自己原本认识的完全不一致，往日温润的鸣玉公子谦和气息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遥不可及，仿佛终年雪山上清冷出尘的莲花，孤绝到令人窒息。这样的感觉一闪而过，便消失在脑后了。

　　只待她走远了，尹倾然方才从袖子里缓缓取出一支梅花发簪，与语棠手上那支三分相似，这是他替她戴上玉簪的时候顺手换下来的。若不是认真瞧过，是看不出来梅花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