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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他国埋忠骨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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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有密道是通往如归客栈的后院厢房。
揭开房间的笔画触动机关,事不容缓,徐进当即带着语棠速速钻进下方地道中。语棠攀附着边缘落了下去,得空忍不住问,“为何徐将军之前不带大家离开?”
“此密道乃是末将离开昊京时,五殿下告知的,只是末将担心公主会寻来,未免暴露了,是以一直未敢擅自使用。”说着暗自回头目有深意地望了语棠一眼。黑暗中语棠自然看不清楚徐进的表情,只是被他拉着循着密道而走,身后跟着的连云骑此刻只剩了三人跟在身后,语棠暗暗咬了咬唇,泛出一股心酸苦涩。
终于,一丝细缝的一线光芒照射进来,语棠徐进俱是松了一口气,推开上方遮拦,攀附着边缘一个一个爬上来,着眼便是一间丢着杂物的房间,语棠好奇地四处张望,窗台桌上俱是厚厚的灰尘,应该是往常没有人来这里的。
“公主,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徐进急迫地催道。
语棠点头,刚才密道中耽误了太多时间了,是得快些走才是!然后,就在他们话一说完,隐隐听到阵阵声音打外面传来。
语棠脸色大变,再转头往徐进几人一望,均是瞬间变色,似乎大家都意识到了什么。
直到门外隐隐约约的丝丝细雨中夹杂着混乱脚步声,震得桌上的茶盏微微颤动,这番动作大家都是心中极为清楚,五人脸上神色均是一白,一股绝望的神色凝重着众人的脸上,苍白中的死寂越发衬得远处门外的脚步声似乎踏在耳边一般。
门外阴沉的天光印在窗上显得几分肃杀与气闷,压抑得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只片刻,淅沥沥的雨声一转滴滴答答的雨点,打在屋顶分外清晰。
徐进当先反应过来,视线迅速在语棠和余下三人之间扫了一眼,硬挺的额头狠狠皱了皱眉,握剑的指节隐隐发白,猛然一跺脚气急地道:“一定是璟太子!公主,时间紧迫。事到如今,我们只好杀出去了!”
徐进话一说完,不待语棠回答便一手拉住她,当先一挥手推开厢房的门,岂料就在徐进大力将门拉开的瞬间,突如其来的淋漓大雨终于取代了原本的沉重的雨滴,当头而下的倾盆大雨浇得几人睁不开眼来。
模糊的视线只是惊愕了片刻,院子的大门“嘭”的一声巨响被一脚踢开,陆陆续续的甲兵鱼贯而入将几人围在房前,紧接着跟进来的,是一声狼狈的南宫珺,余通,江璟,以及南宫衍四人。
“江语棠,这一次我看你还往哪里跑!”南宫珺冷哼着吐出这句话,身后早有侍从打门外急急赶来将一把暗黄色的油纸伞撑在他头上,大雨猛打下显得有些吃力,徐进用力抹了一把脸,甩开水渍,眼睛一转红色仿佛阵前死士,下意识唤:“公主!今日之事无法善了了!”连同两人身后的三人俱是一心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然,只等着语棠下令。
语棠何尝不知,心中挣扎了片刻,落到这番境地是她如何也料不到的,宸京之行于繁成微有建树,也不枉当初父皇使命,只是眼前的江璟,自己却委实无法向父皇交代了。
思及今日情形怕是走不出这道门了,自己竟不能回去再见一眼父皇,忆起江涯一手拉着她流连在舞仙殿的西府海棠花树林中的惬意的温暖,闭上眼复又睁开,一时哀从心起,目色黯然而苦涩,父皇啊,倘若你知语棠就此丧在宸京,不知心中当如何伤心。
目中最终闪过一丝决绝,语棠坚定地转看徐进,点了点头。
徐进当先长剑一拔,身后的人如有默契,既然是要死在这里的,那么杀一人赚本,杀两人便是赚了一人!
繁成的连云骑精而少,挑选分外严格,体质与毅力均是比往常的军人强十倍不止,此刻没了退路无不背水一战以一当十,就见蜂拥似的禁军拔刀迎了上来,短兵相接“叮叮”声响不绝于耳,徐进已带人杀向禁军去了。
雨中看得不怎么真切,语棠神情恍惚起来,模糊地寻找到了江璟的身影,在扫了一眼他身旁的南宫珺,余通,倏然一把长剑,手腕一翻带着几分狠戾凌空向江璟刺去。
似乎谁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先向江璟发难,一旁的南宫珺惊讶地退开几步旋即目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带着几分冷然的笑意,暗暗吃惊,没想到这江语棠打心里恨死了的不是这一路天宸人马,倒是那背主通敌的璟太子,不然,何至于死到临头了还记着清理门户!
江璟手中无剑,即便是无剑,语棠心中也比谁都清楚这一剑得手的几率几乎为零,她原就不相信这样的一剑能伤了璟太子,只是出于无奈,众人眼睛分分盯紧了她的剑,这一剑无论刺往哪里,都会引发致命还击,如此倒不如攻其不备。
江璟目色闪过一丝了然,产生微微一侧避开剑锋,双手快如电光,出手便格主语棠的剑柄,语棠挥掌强攻,岂料他的身影更快,旋身一绕竟然到了她的身后,语棠空门大露竟也不防守,回剑一刺,几乎同时轻身跃起空中一个翻转,剑光流星般划出几道剑花。
江璟手中无剑,赤手空拳竟不知该如何携住这柄剑,长身幻影除了避开还是避开,一手出掌不轻不重正好落在语棠的手腕处,生生将剑势一偏。
就在众人都以为语棠必定要稳住身势,回身再刺的时候,语棠却并没有停下来。原本的剑势去得极快,几乎是疾如离弦之箭,为江璟这一击方向一转,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快地刺向猝不及防的南宫珺而去,快得令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南宫珺亦是来不及反应!
待反应过来时已然迟了,他的剑来不及拔,顺手往身后拉出一个侍从挡在身前,尽管如此长剑已然刺穿前面的人落在了他的身上,惶然逃开去身上划出一道不浅的伤口,一时惊魂不定,就在这当儿,余通大喝一声出手。
眼皮底下南宫珺几乎当场殒命,这样的失职他可担待不起!
余通一动,南宫衍便也取剑攻来。语棠适才那一剑重伤南宫珺,却不及休息有几分强弩之末的乏力感,眼见余通二人的剑上来当下也不硬拼,倒是步走仙姿一招幻影无痕,瞬间避开二人攻势,只是内功浅薄,气力便有些不足了。
南宫珺气急败坏,江璟好整以暇。一切转换都在瞬息之间,雨势不减。
连云骑三人先后倒下,语棠回头便看见,那混着敌人与自己兄弟的血水流淌在院落中,倒下的人再也站不起来,天宸的禁军却将那人团团围住,默契般举起长刀狠戾地往中间铡落。
“噗”!血水喷溅的血水汇流,显得越发触目惊心,声音布在耳中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语棠心神一惊,手中剑几乎要拿不稳,就是这个瞬间的片刻失神,二人剑不绝于眼地攻到了。
两人分别拿捏好了各自的方向,配合得天衣无缝,她避得开南宫衍的的长剑,却再也挡不住余通的大刀!
真正死亡临了,到眼前了,她除了惊愕还是惊愕,没有多余的神色乃至于恐惧与慌张,她只是未料过,自己竟然会这么个死法,不是对方竟然下杀手,而是恐怕余通都料不到他自己会收势不住。
似江语棠这样的敌国公主的重要,余通心中清楚得很,皇上下令活捉江语棠,便是留备他日拒敌战场上做质子用,真要死在自己手下恐怕这个罪责也轻不到那里去,只是这一刀太快,快得连他自己也收势不住,顿时脸色亦是一变。
却在此刻,另一个人却反应过来了!徐进原本就时刻关注着语棠的安慰,此刻见她危难,竟然丢下原本应付的禁军,不管不顾抽身便走,身后空门大露不说,猛然虎似的扑了上来挡在语棠身前。
语棠只感觉一个身影挡在了自己眼前,就听见“扑哧”刀破体而来的声音,令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时震惊得愣了愣,目光不可置信。待反应过来时,立时惊愕着失声一唤,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徐,徐将军——”
徐进刚刚要扯着嘴角安慰她一句,一开口,却一口血水喷在她身前,尤自惨白地笑了,“公主——不,不要——伤心。”他的话一说完,身后余通的刀倏然拔了出去,徐进身体失去支撑力量顿时重重一歪,语棠慌忙接住他的身子,抱着顺势坐倒在地上。一张口,却凝噎着泣不成声,“徐大哥,徐大哥——”
徐进突然笑了,眼神顿转柔和,锁着她的深邃的双眼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语棠这才发觉这些年,身边这个人这个好朋友,她着实忽略了他太久了。
却见他口中血水一点一点溢出来,语音断断续续的,神情也转变得恍惚起来,仿佛尤记起许多年的的少年往事,仿佛是同语棠说,又仿佛是自语呢喃:“六——年了,出生,入死,早知——会有这一日——,公主,还记不—记得那——那年,舞仙殿的海棠花中很—很—”话一说完,目光中的光华便逐渐散了,一双微笑的笑容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最后消失在阖上的双目中。
“徐大哥——徐大哥!”语棠惊恐地一唤,带着哭腔的声音凄苦道:“徐大哥,你别死,!”眼见这个人相伴六年的人活生生地死在眼前,心中除了惶恐还是惶恐,一股来自心底的恨意冲刺上来,暗自咬着唇心道:徐大哥,你放心,就算语棠不能给你报仇,父皇也必定会踏平宸京的!
大雨滂沱。地上的血水汇流,语棠一声衣裳早已便不清楚原本颜色,满满的血污,就连掩着脸的丝巾也溅上了血迹斑驳,风雨中长发滴滴答答滴着水,愈发显得凌乱起来。
对方已然不想在给她过多的时间,恍恍惚惚地抱着怀着死去的人,语棠转头时,南宫珺早已止血之后,惦记着适才语棠那一剑之仇恶狠狠的地仗剑袭来,长剑扫落一道雨水剑光一闪而至快得得令她反应不急,不过也无妨,求生意志一失,几乎本能的她毫无应对的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