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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第182章 柳林 ...

  •   料峭春风吹过,刮得脸颊作痛。我稍稍转过头,忍住眼角的湿润。我钟情的人竟然娶了我亲密的朋友,这似乎是件好事?可我终究是意难平。

      “公主,我……”普颜忽都见我沉默下来,以为我心头不快,怯弱开口,却不知如何解释。她不安的神情反而让我心生愧疚: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她又有何对不住我的?善良的普颜忽都总是把不如意的事都归咎于自己。

      “我是替你高兴。”这话说得未免违心,勉强露出的笑容也显得僵硬,却也只能强撑下去,“跟我说说,安童待你如何?”

      别速真见我轻松问话,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我,目光复杂,眼睛深处似隐藏着一丝伤惋。我只当没看见,依旧笑望着普颜忽都,期待她的回答。

      “他……对我很好。”小妇人缓缓开口,似在斟酌着什么,眼睫低垂,目光也有些飘忽,“……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那……那便好。”我涩声回道,心头突然空落落的,自己的担忧只是子虚乌有,也许事情并非自己所想那样。再深的情意,再苦的伤痛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何况眼前娇媚的小姑娘我见犹怜。

      “你呀,净顾着为别人忧心,多想想你自己,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头!”脱脱真因轻轻捶着我的肩膀,嗔道,眼里却是十分的疼惜,“你在担心什么呢?安童会对她不好么?兀都带都三岁了!”

      我轻轻地“呀”了一声,而后恍悟:那不就是上元节我遇到的小娃娃吗?小男孩养的精致,定是深得父母宠爱。娇妻爱子相伴,安童的婚事可谓圆满。

      看来无论是谁,都无需我多虑了,的确应该想想自己。可我今后的路又在何方?

      目光掠过前面的柳林直向远方,海东青和天鹅俱已淡出了视线,不见踪影了。

      “我们在这儿闲话什么呢!快去看看海青鹰,一会儿天鹅都被男人们捕去,又要笑话我们技不如人了!”脱脱真因倡议道。

      “好!”我拍手附和,而后牵过马匹一跃而上。脱脱真因不由得啧啧惊叹,“公主还是伶俐的好身手,就像未出嫁的小姑娘一样!我们几个不争气,嫁了人生过孩子,身子都沉了几分,不灵便了!”

      我听了这话,忍不住嗤笑,“还抱怨甚么?都怪你们夫君把你们养的滋润,得了便宜还卖乖,羞不羞!”

      脱脱真因闻言一哂,又大喇喇笑开:“我们几个,谁能比得上普颜忽都啊!”说罢又瞄了瞄那羞怯的小妇人,对方的脸红得要晕出血来。

      “你就饶过她罢!”别速真看不下去,笑着劝道。

      刚刚忧郁的心情一扫而光,在笑闹中,我们策马扬鞭,直奔柳林而去。

      *

      身下骑的是忽必烈精选的小白马,毛色纯白,不掺一丝杂色,可贵的是性情又极其温顺,我调.教了两天,已经上手。我仍把它叫“撒勒黑”,以纪念我那葬身异域的忠诚伙伴。

      前方飞着的小鹰也是鹰房刚刚驯养好的,性子却桀骜得很,比之莫日根还要顽劣。它不肯老实地架在我臂膊上,直追着天鹅一路而去。飞行的路径也越来越偏,不经意间,我已闯入柳林深处,与女伴们散开,而身边并无旁人。

      人身安危倒无需忧虑,柳林外围有怯薛护卫,野兽也多被驱散。林中只有温和的鸟类和小兽,走散了也无甚危险。

      小鹰青格勒一直高飞在前,对受惊的天鹅穷追不舍。我心生不忍,打起响哨想要将它唤回,它却置之不理。

      眼前的一幕突然唤起我久远的回忆。大约是十五年前的一个夏天,闪电河旁,一只天鹅被海东青追逐着仓惶飞逃,随之而来的少年在马背上坐得笔挺,如一棵郁郁青松,永远鲜活在我的记忆里。

      他及时召回了莫日根,留给天鹅一条生路。也许在少年时,他就对生命又敬又怜。清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温柔的心。普颜忽都能得他眷顾,也是意想之中的事。

      我轻声叹息:莫日根呢?它怎样了?折翼的它是否还有着以前的焕然英姿?

      我心头怅然,这些记忆都已模糊得不成样子。久别归来的我想重新拾整,却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天鹅凄然地哀鸣几声,就没了声息,青格勒的影子隐没在丛林里,似乎已擒获猎物。我催了催小白马,奔上前去。

      早春的林木萧疏,天鹅的白色羽翼赫然可见。我跳下马,一步步走过去,却见一袭雅青色袍服映入眼帘。那人背对着我,俯身一捞,轻松捡起地上垂死的天鹅。青格勒却不怕生,欣然跃上那人的肩膀。那人闲心逗弄,青格勒在他臂膊上欢快地蹦跳,似乎比跟我在一起时更为亲昵。

      “喂!”我心下不满,扬声呼唤,“青格勒!”小鹰置若罔闻,仍然黏在那人肩头,直至他们一同转身。

      那张熟悉的面孔骤然逼入眼帘,我呼吸一滞,一口气憋在胸中,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人只是笑笑,抚了抚小鹰的羽毛,清冷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温情:“青格勒是我驯养的,它和我亲近,不奇怪。”

      我却绝无笑意,绷着脸冷冷道:“呵,想不到丞相还有这般兴致?莫非近来省堂清闲,便有心做起了昔宝赤的活计?”

      他不理会我的讥讽,只是捋着鹰羽,淡淡道:“有阿合马主持中书人事,我不难得闲。”

      “好了,”我不想跟他过多交谈,私下闲叙算什么呢?也不走近,只是伸出手,“海青鹰还我,”顿了顿,朝右前方遥遥一指,“普颜忽都在那边。”

      他蓦然抬头,看向我的一刹那,眼神犀利如刀,似要挑开我的心事,我亦冰冷地回望,目光比他更为生硬。

      安童久久审视着我,似乎觉得眼前人变得十分陌生,唇角动了动,眼里竟浮露出哀伤的情绪,而后不动声色地抿去,低眸道:“我不是来找内人的。”

      听到这个称呼,我心里又是一阵刺痛,却刻意在他面前藏住情绪,漫不经心地问:“那丞相却有何事?”

      他一时讪然,而后又恢复优雅从容的笑意,在我看来却是讥讽:

      “公主却是无情。不管怎样,我也曾助你一臂,再见面就如此冷面相向?”

      他这么一说,我立时心头火起,怒道:“你有心借剧本讽谏圣上,为何又假托我的名义?原来安童丞相,也只是敢做不敢当的怯懦之徒!”

      “你是因此事恨我?”他眼眸一黯,苍白地笑了笑,“不错,这是我的私心,你怎么归罪,我都毫无怨言。但若再来一次,我还会如此。”

      “你!”我指着他,气恨道,声音也微微发颤,“你有何资格为我作主!”

      安童惨淡一笑,似了然一般,而后竟走近前来,与我相隔咫尺,呼吸几乎可闻,“我若不擅作主张,你我纵然有幸再见,也只会相对不相识。”他一面说着,扬手放飞了小鹰,而后便攀上我的肩膀,盯住我的脸庞,痛声道:“察苏,你究竟在逃避什么!”

      突然而来的亲密举动让我又惊又怒,我诧异地盯着他,企图挣脱他的手臂,他却视若无睹,猛然将我拥进了怀里,身体相触的一刹那,我们两人都剧烈地战栗起来。

      “安童表哥,你到底在作甚么!”我低声呵斥,声音却无端虚了几分,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牢牢箍住,越挣扎反而被拘得越紧了。

      我又惊又惧,且羞且愧:且不说他是普颜忽都的丈夫,就算尚未婚娶,堂堂丞相有此举动,也不合礼法——他就不怕周边有人么!

      安童却浑然不顾,俨然失了理智,可他剧烈的心跳却又是那般清醒。他紧紧抱着我,头稍稍俯下,埋在我颈侧,深深地吸嗅。那熟悉的气息似乎能让他心安。他的过分亲昵让我心生抵触,却丝毫厌恶不来,内心甚至有一丝隐隐的渴盼。

      勉力的抵抗终于溃败下来,我自暴自弃,任他拥着,终是伏在他怀里,低低地啜泣起来。心头的负罪感越发深重,一想到普颜忽都,就觉自己龌龊不堪。

      “我们、我们这样,又算什么!你我二人,怕是无颜面对普颜忽都了!”我压抑地哭着,泪水无声滴落,渗入他的衣襟。

      他抬起头,目光掠向前方,寂寥而绝望,长长地喟叹一声,负气道:“无颜……那便无颜罢。我又不是圣人,平生便做不得一件快意事?”

      我心头一震,不知他此言何指,惶然抬头,下颌已被他托住,他稍稍俯首,不由分说地吻下来。

      理智轰然崩溃,脑中一片空白。我心中混乱无序,清醒又沉沦,似是随波逐流的一叶小舟,任由他带我到何方去。

      我们缠抱着,从树旁滚落在地上。他的唇舌不依不饶,在我唇齿间辗转。那吻辛辣又苦涩,宛如刀尖舔血,每一次触碰都是不堪回首的疼痛。我稍稍睁眼,偶尔瞥见他半阖的眼眸中渗出的一线微光,痛苦又迷乱。他的嘴唇逡巡而下,在我脖颈处毫无章法地吻着,似是迷途的羔羊一般孤独无望。而后又是往下,似要咬开我的衣扣。我浑身一震,理智登时回笼,用尽全力猛然一推,我们的身体才堪堪错开。他的眼神霎时清明,脸上的潮红慢慢褪去,只留下一抹苍白的难堪。

      安童撑起身,喘息片刻,将我从地上拉起。我不敢再触碰他,仿佛被灼烫一般,下意识后退一步。他讪讪地收手,手臂尴尬地僵在半空,默然望着我,眼里涌溢着难言的苦涩,眼波起起伏伏,终是把所有难过都藏着心底。他转过身去,状若无意地抬手,掌心自颊边擦过,有几滴晶莹抖落在风里。

      我亦背对着他,无声伫立良久,待所有激情褪去,才平静开口:“还有一事,我要问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无良作者笔下的男女主也渣了起来,赶紧检讨一下……好在悬崖勒马,回头是岸-_-#
    妹纸们放心,感情戏再怎么样,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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