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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结交 ...

  •   从未这样肆意疯狂地骑过马,这样的感觉真是让我又惊又怕,恐惧过后,却是出乎意料的畅快淋漓。就像整个身体被掏空又重铸,换了一副全新的血肉一般。

      我不知被他带到了哪里,旷野里四下无人,只能隐约看到远处的帐幕群,却不知是谁家王邸。

      一下马,我就筋疲力尽地跌坐在草地上,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只是大口喘着气,鬓发湿湿地贴在颊边。前胸后背处,蒙古袍和着汗水紧紧黏在身上。

      那人在我面前俯下.身,用手拨开我脸上乱发,玩味般的打量着我的模样,一脸嘲弄的笑意:“你根本就不会骑马,还敢夸口能赢过忽秃伦!刚才吓成那样,倒还能憋住不哭,啧啧!”

      赢过忽秃伦?我心念一转:莫非他见过我?

      “呸!”我扭头甩开他的手,忍不住啐了一口,缓了缓神,骂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怎还敢如此无礼?”

      我放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自家随从并没有跟上来,不免又心虚了几分,心下惴惴:这人到底是谁呢?听这口气,倒像是那天大围里见过的。

      我壮着胆子抬头看他,他已站直了身体,此刻正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此人不过二十出头,身形颀长,在冷风中显得十分挺拔。毡帽下,头发在脑后梳成一条辫子,容长脸,颇为俊气,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倦懒,却透出危险的光芒,像是一只耐心窥伺猎物的狼。

      我的心不禁一缩,拳头暗暗攥起,警惕地望着他。

      他好像并未因我刚才的话而气恼,依旧笑道:“既然我敢如此无礼,你大概也能猜到我的身份罢。”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迅速在脑海中搜罗一遍。蒙哥汗的子女我都见过了一面,并无此人,他也不像拖雷系的其他王孙。若是窝阔台系,察合台系的王子……念及此,心下突然生寒,恐惧霎时袭上心头。但转念又想:就算他有不轨之心,也不能当着我家随从的面公然劫走我吧?

      稳了稳心神,我冷笑道:“你么,不过是和林城里一个无名王爷罢了!这里王孙遍地,我岂是个个都认识的?”

      闻言,他一愣,才又气又笑道:“你这丫头当真嘴硬。不好言求我把你送回去,说话还敢这么无赖!”

      我蓦然抬头,冷冷瞪着他:“可别忘了,是你先冒犯我的!二十多岁的人了,做事怎会如此没有分寸!若是我父王知道,定不会客气!”

      他的脸蓦地冷了下来,面上隐去了笑意,皱着眉峰,沉默了好一阵儿,有些怪异地看着我,不住地摇着头,好像看一个怪物一般,又喃喃开口道:

      “你说话的口气哪里像个八九岁的孩子?”

      我闻言一愣,却也只是冷笑一声,扭过头去,并不与他解释——跟他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兀自打量我半晌,似乎仍觉得十分怪异,见我不言语,便冷冷地抛下一句话:

      “既然你一个人不怕,我就走了!你当心点儿,周围可是会有狼出没的!”

      他并没有开玩笑,翻身上马,扬鞭就走。

      我心下一空,恐惧立刻攫住我的心脏:这里四下无人,我又不知怎么回去,随从们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找来,若是真有狼的话……

      念及此,我本能地跳起来,追了上去,大喊着:“你站住!我若有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我呼呼地喘着气,脚下一步不敢停,生怕他一下子就消失在视野里。一面跑着,一面召唤他。

      他果然勒住马,拨转马头,嘴角藏住些许笑意:“怎么?怕了?那还不求我?”

      我心下虽十分气恼,却也不想再跟他这么怄着。他也许只是想想逗逗我玩吧,何必再和他较劲呢?

      我瞅瞅他,放低了身段,有些可怜的,闷声道:

      “这位哥哥,你送我回去罢。我父王该着急了。”

      他哼了一声,却也不再为难我,弯腰把我带上马背,道:“你这丫头倒是个有趣的。明明胆小,明明不能,却每每嘴上不肯让步半分!”

      说得好像我跟他多熟似的!我懒得再理论,只道:“快走罢!”

      刚才他那番折腾已经达到我恐惧的上限了。回去的时候他骑得很稳,我虽然是提着心,却也不像刚才那般惊慌害怕了。

      这人轻松自如地控马,马儿虽在奔驰,他的气息依旧很稳。我不得不佩服他的骑术。

      那木罕今天跑哪去了?不忽木也变得不靠谱了!我正恨恨想着,恍惚间却听到有人大声叫我名字,而后是急促的马蹄声。

      前面烟尘滚滚,似有一众人马,为首的骑黑马的,是那木罕么?

      我几乎不敢确认了,刚才的经历让我相信:骑黑马的并不都是自家亲哥哥,也许是个不知轻重的愣头青!

      “察苏!”

      近身一看,果然是他不假,身后是不忽木和其他随从,除了那木罕,众人都神色惶惶。

      那木罕马上搭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他看见我,大大松了口气,眼光移向别处时,脸色又冷了下来,十分不善。

      那人把我抱下马,我跑到那木罕身边,忍不住责问:“你是去哪了?还有,手上怎么都是血,可受了伤?”

      他拽过我,也没理会我的话,只是望着那人,冷冷道:“八剌,你劫走我妹妹作甚么?”

      我偷偷捏下他的手,想让他别多计较,却又被他甩开。

      那人把我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却似没看见一般,客气地笑了笑:“察苏公主说她赛马能胜过忽秃伦,我有心试试她,并无他意。那木罕你不要多心。”

      那木罕的表情依旧森冷不善,仿佛不相信一般,又转头望着我:“你有没有受伤?”

      他那一脸靠谱大哥的模样,和平时的形象十分违和,我心里暗笑了一下。而后,伸伸胳膊摇摇头,眨眼笑道:“我好着呢。”

      他哼了一声,又转向那个八剌:“这次也就罢了。八剌王子,下次你再这么莽撞,我可就没好话了!”

      八剌脸色一白,旋即又恢复笑意,并没有生气:“这次是我冒失了。谁想竟把她的话当了真呢?”

      听懂了他的潜台词,那木罕还欲发作,我连忙劝住:“好了,出来很久了,快回去罢。”

      随从们赶紧识相地把我抱上马,那木罕翻身坐在我的后面,回头抛下一句话:“八剌王子,以后跑马前先看好是谁家的地盘!”而后一扬鞭,催着马哒哒地走了。

      *

      马场到斡尔朵的距离并不远,我却觉得这一路似乎十分漫长,而且一直笼罩在那木罕的低气压中,他平日里嬉笑无赖还好,现在像大人一般严肃,我倒觉得很别扭了。

      “今天怎么那么久不见你人影?”我试图打破这沉闷。

      那木罕哼了一声:“还不是为了你?”,又指了指马头上挂着的血淋淋那物,“喏,纯色的,银狐!”

      他还惦记着这事!我无奈地笑笑,却再也气不起来了。

      “以后少搭理察合台家的人,他们和窝阔台家一样,没有好人!”

      原来那个八剌是察合台系的后王。

      “我知道了,今天又不是我招惹他的。”我撇撇嘴。阿兰等赶紧向他交待事情原委。

      那木罕把火力又转移到随从身上,免不了斥责一通。而后又喃喃自语:“忽里台大会要召开了,连察合台家的,也开始不安分了?

      *

      我回去时并不想把今天的事声张开,奈何那木罕却如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全盘交待。我也免不了被盘问一番。额吉很是后怕,把我身体上上下下看了个遍,问我有没有受伤,又问有没有吓到,而后免不了埋怨了八剌几句,见我精神状态良好,才放下心来。

      忽必烈白天不在家,晚上回来时身旁又多了一人,我看到那人,几乎惊在原地。那人却和忽必烈一道有说有笑地走过来了。

      那木罕同我一样目瞪口味,我悄悄问他:“那个八剌,和咱们阿爸很熟吗?”

      “熟个鬼!”那木罕没好气道,“咱们八.九年没回和林了,那之前他不过是十几岁的毛小子罢!阿爸哪有空理他?察合台系的人,看着就心烦!”

      我忍不住又掐了他一把,他才噤声。虽说拖雷系和察合台系一向不和,但我对察合台系并无偏见——主要是我也不认识几个人啊。

      忽必烈和八剌一起穿过中帐,真金、忙哥剌两兄弟也跟在身后。早有侍从迎了上来,按照忽必烈的吩咐准备晚膳招待客人。

      我和那木罕一齐向忽必烈问好,待看到他身旁的八剌时,虽很不情愿,我还是僵硬地叫了声“哥哥”。

      “错了错了!”那木罕听见我的称呼,气的直跺脚,“八剌是咱们的侄子辈!”

      侄子!?我听后惊怔不已,这么大个人,比我大了十来岁,竟是我的侄子!黄金家族枝繁叶茂不假,但这辈分也太凌乱了!

      之前貌似还叫过他一声“哥哥”,这货居然没有纠正,占我便宜!

      见我还在惊讶中,忽必烈摆手笑道:“就用名字相称罢。年龄差这么多,还称姑侄,让人不自在。”他老人家倒是豁达得很呀!

      八剌向忽必烈点点头,而后看到我,爽声一笑,那笑容显得他的面容更为俊朗,而后欠身行礼,开玩笑似的赔罪道:“今天不小心得罪了公主,我晚上就赶来赔罪了,请公主饶过我罢!”

      我也不正眼看他,背着手,故意抬高声调:“既是来赔罪,竟没有礼物,两手空空,好没诚意!”

      忽必烈闻言,掌不住笑了:“你这孩子!说道忒多!还挺能摆谱!”

      八剌却神色一肃,敛容道:“礼物自然是备好了!”而后唤了一下身后仆从,便有人捧着东西奉上。

      我打量了那物一眼,却是个金光灿灿的小型马鞍,坐垫上繁复的花纹,和毡房里的波斯挂毯上的图纹很像。那仆从双手捧着,像是很重的样子,我心道:“不会是足金的吧?”

      见我有些愣神,八剌一笑,拍着马鞍道:“撒马尔罕过来的金匠打制,纯金的;坐垫出自波斯匠人之手,公主可还喜欢?”

      纯金!这也够暴发户了……

      不过,这马鞍岂是一天内能做好的?看来他早就有意讨好忽必烈了——可他图什么呢?忽必烈现在可是坐冷板凳的。

      询问似的望了望父亲,见他微微点头,我才道:“既是八剌王子的好意,那我就不客气了。”仆从闻言,随即上前收了礼。

      忽必烈笑着拍了拍八剌肩膀:“好侄孙!难为你还念着我这个叔祖。今天来了,可要好好畅饮一番啊!我这里很久没有热闹了。”

      “叔祖留我,侄孙敢不奉陪?”八剌笑道,说罢也不客气,随着忽必烈走到后帐去了。

      *

      忽必烈、八剌二人喝了好几坛酒,马奶酒虽度数低,但到散席时,诸人也有些步伐不稳。送走了八剌后,忽必烈的酒意似乎就退去了大半,似乎根本没有喝醉。

      早有幕僚候在王邸大斡尔朵旁多时,我看了看,有汉人儒士姚枢、窦默,子聪和尚,还有近侍畏兀儿人廉希宪等。忽必烈的幕僚虽多,但我在这里呆了三月有余,重要人物基本都已认识,只是有些脸盲。

      “王爷!”诸人见忽必烈送客归来,齐声行礼。

      忽必烈摆摆手,简短道:“进来说话。”

      我竟也被他一同拎进大帐里,真金自然也参与议事。诸人进帐,先是问了八剌来意,而后是商议几日后忽里台大会上请战征讨宋国的事宜。

      八剌此来,竟是想投到忽必烈帐下做个副将,随他一起出征宋国,好为自己空白的履历加加分。对此,不仅众幕僚感到匪夷所思,连我都疑心他抱错了大腿:忽必烈自己能不能出征还不一定呢!

      不知他为何看好忽必烈?也许是看透了蒙哥汗不想给察合台系重量级人物出征的机会?可找忽必烈,还是着实诡异啊!

      不过,若是忽必烈日后辉煌的时候还能想起他,他今天的投资也是值了——眼光也够毒辣!

      忽必烈似乎并未把八剌一事放在心上,拖雷系和察合台系虽然不和,但也不至于完全断绝交流。眼下他正处于低谷期,有个小辈宗王向他示好,倒也不错,至少能在察合台系那里攒点人品。现在察合台汗国是由王妃兀鲁忽乃监国,而八剌只是察合台系一个没有资历的年轻后王。只要他不过于高调,即使与忽必烈交结,似乎也不会让别人疑心什么,何况忽必烈也没太把他看在眼里。

      众人议论一番,还是把关注点放在几日后的忽里台大会上,征讨宋国才是重头戏。忽必烈的意思是,若是他能带兵出战,向八剌卖个人情也不是问题,说不定以后会用上他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后把八剌的颜值再提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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