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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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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让她保留卑微的秘密?她是个傻瓜,爱一个男人那么多年,最后却得到一场虚幻。这样傻,这样的一心一意,都被浩泽看见了。真是可耻,可耻。也许她本来就不适合和别人在一起,正常人都无法忍受她。棣仁没有爱过她,浩泽也要离开她了。
终究是一场梦而已。
早上醒来的时候,枕巾上都是泪渍。是哭着睡去,又哭着醒来的,浩泽也要离开了,画栩的眼睛又模糊了。
手机响了,有短信,是浩泽。“画栩,昨天对不起。是我的态度有问题。那些短信是我不该看,请你原谅。也许一开始就是我太勉强了,你心里有别人,就自说自话要和你在一起。你这样内向的女孩子,也许只是不懂得拒绝自己厌恶的东西。今天我出差去内蒙古,可能要半个月。等我回来你再回答我,继续,还是分开。如果造成你的困扰,再次请你原谅。我是真心喜欢你。”
眼泪决堤了。浩泽,我没有讨厌你。像我这样内向的人,只是不懂表达我的喜欢。我害怕,这一切都会消失,我害怕,你只是一时兴起,我只是害怕。
画栩颤抖着手指拨他的电话。“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电影《魂断蓝桥》里的场景,玛拉和罗伊去教堂结婚去没有结成,后来玛拉就得到罗伊阵亡的消息。她一阵心悸。莫名其妙,不会的。
好几天了,画栩一直咳嗽。精神很不好,心情也七上八下。后来再打浩泽的手机,都是关机。他是销售员,不会一直关机的。出了什么事吗?画栩忐忑不安地等待。
趁午休时间出来买点药,在药店门口,画栩又猛烈地咳了起来,整个人缩成一团,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喘息。
“画栩?”有人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肩膀。那沙哑的嗓音那么熟悉,画栩陡然一震,睁开眼睛,果然,是棣仁。他俯身看这她,眼睛里充满了担忧。这张瘦削的脸,曾经让画栩日夜牵挂,曾经让画栩痛彻心扉,而现在看着他,心已经波澜不惊。“呵呵、呵、呵……”画栩想说些什么,又是一阵猛咳。
“下午还上班吗?别上了,我送你回家。”棣仁揽住画栩的肩膀,要往前走。
不是很冷漠地说不爱我的吗?把我当成傻瓜耍弄五年的人有什么资格假惺惺!画栩突然一阵愤怒。“不要!”画栩挣扎着摔开棣仁的手臂。
“画栩……”棣仁有些呆住。他从没见过画栩生气。她总是有些怯懦地微笑着,试探他的心情。现在她居然摔开他的手。她被他伤得太深了。是他把温顺可爱的小栩变得满腔怒火。是他害她消瘦至此。是他欺骗了她耽误了她这么多年,他要负全责。他的心突然愧疚地绞痛。
“走,你必须休息。跟我走。”棣仁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把画栩塞了进去。他要告诉她真相,那是她有权利知道的。希望这样她能好一点。
“我不去!”画栩挣扎着,“你放开!呵、呵、呵……”又是一阵咳嗽。
“跟我去!我有话要和你说。”棣仁把画栩钳制在椅背上,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说。
好久没到棣仁家了。还是这像深海一样的房间,没有什么改变。只是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再能让她心碎了。
棣仁让她坐下,倒了杯热水。“刚刚买的药呢,先吃一顿。”棣仁翻找她的药袋。“来。”棣仁把药送到她面前。
他以前从没这么关心过我。画栩叹了一口气,接过药,吃了下去。
“你还在恨我吧。”棣仁轻声说。
“不恨了。”画栩淡然地回答。“今天有点生病,心情又乱糟糟的,才会对你发脾气。我不恨你了。”
“画栩……”一时间棣仁不知如何开口。
“你就问这个吗?那我要回去上班了。”她也会小小地倔强,她有感情有心,怎么能在那样被伤害后还若无其事。
“画栩,对不起。”棣仁的声音沉重艰涩。他的心,也受着煎熬吧。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往日的钢琴少年,那段叛逆的青春,那个重逢的午后,都是一场幻影吧!眼泪模糊了画栩的眼睛。“棣仁,是我自己要爱你的,是我自己选的,不是你的错。”她不想哭的,可是为什么要让她沉浸在虚幻中这么多年,多残忍!
画栩……自己为什么那么卑鄙!为了克制对赵政的爱,甚至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性取向就这样残忍地伤害她!她单纯善良,她有什么错!
“画栩,我想把真相告诉你。”棣仁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口。“抽根烟,介意吗?”
画栩摇摇头。
“我利用了你。明知道无法爱上任何女人还是选择了你作掩饰。对不起。”棣仁沙哑的声音微微发颤,“第一眼看见赵政我就喜欢上他了。他走进教室的那一刻,我以为是个女生,后来发现不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爱上他了,直到现在。可是我不能正视,不敢承认我是一个同性恋者。我想努力让自己远离他,让自己正常,那时候真的很痛苦。那个寒假偶然遇见了你。你很安静,温顺,作为女孩子没有什么缺点。匆匆忙忙的,我问你要不要和我交往,我以为一定不行,可是你答应我了。那天你开心的表情让我内疚了好久。后来的接触,我发现你真的对我很好,忍受我的喜怒无常,我的冷淡偏执。我每天被对赵政的眷恋和对你的愧疚折磨得快疯了。我想解脱。至少解脱你吧,你是无辜的,多少青春被我耽误了。有一天我无意中看到你居然在手机里存了所有我叫你‘小栩’的短信,我被震撼了。你对我,真的很认真。而我,却冷漠到连亲热的称呼都很吝啬。我下决心要和你分手。所以,那天晚上我硬下心肠对你说了那些话。”
画栩的眼泪都好像凝固在眼眶里,不会掉下来。真相,这就是真相吗?
“你鄙视我吧。或者觉得我肮脏,都可以。我只想你知道,我不能爱你,不是你不好,是我根本不正常!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错误,我犯的错,害了你。”棣仁哭了,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滑落到嘴角。画栩从没见过棣仁这样难过,冷漠强硬得像镔铁一样的男人,也会流泪。
“你不是不正常。”画栩的声音像一阵清风拂过棣仁的心。“每个人都有爱别人的权利。棣仁你也有。爱任何人都可以。我已经好了,不会再难过。你不要自责了,忘记我,你只要勇敢去爱,就行了!”
“画栩……”棣仁惊诧地抬头看她。
“小政……他也爱你吧?”
“……恩!”棣仁艰难地点头。
“那你们一定要幸福。我也会有自己的幸福的。”画栩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明亮的微笑,眼睛眉毛都弯了。
从棣仁家回来,画栩的心里充满了安宁平和。真的不再怨恨了,忘记那些,好好生活。画栩想起浩泽,五六天了,一点音信也没有。出事了吗?不会不会。也许他生我的气才关机的,不会有什么事的。可是该死,脑袋里总是出现不祥的画面,画栩阵阵心悸,又猛烈地咳了起来。
晚上要加班,画栩就到单位的小食堂吃饭。头好痛,好像有点发烧了。浩泽,求你了,赶快来电话吧。只要你平安,求你了。
电视机里正在播出新闻:
“11月21日8时20分,由包头飞往上海的Mu5210航班起飞后不久在包头机场附近坠毁。机上47名乘客和6名机组人员全部遇难。”
画栩只觉得“轰”地一下,周围的世界都炸开了。包头,浩泽是去内蒙古的,他一定去了包头,也许今天他要回来,他一定就在那架飞往上海的飞机上,浩泽,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