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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正在他闷头喝酒时,语笑喧阗声里,他听见了两个宫娥的对话。
      “这还真是奇了,大皇子向来是最吝啬的,单瞧那几个小畜生就知道,怎么这会子倒送了这新来的那么大的赏头?”
      “我看,他可未必是真要赏哑巴,多半要给那位难堪!”说着,朝鹊哥儿方向努力努嘴,另一个宫娥若有所思的点头,“你说这可不可笑?那么大个人了,还和自家弟弟玩这么个小花头,真真小家子气!怪道老皇上不喜欢他!半个身子都进棺材了还不肯立他太子,只怕等老二从边营里回来留给他呢……”
      “还不闭嘴!你们懂什么也配说这些!仔细你们的脑袋!”年长点的忙忙地呵斥了两句,三人复又拿别事说开,打量着咬耳根的话众人不会留意,却不妨哑巴听力过人,所说之话早已一字不落入了他的耳。
      原来鹊哥儿还有这个后台,难怪那么间屋子里竟会有宫中的琉璃灯——猛然间,一个念头跳入他脑海,霎时激起千层巨浪,然而隐忍如他,只是一口喝尽杯中酒,再抬眼,早已静若止水。

      那边鹊哥儿自入席便再没往这里看一眼,因此毫不知情,也无暇顾及,毕竟,这席上想看他笑话的,大有人在。
      “鹊哥儿,你们怎么这么慢?我们都快吃好了。说!是不是和你那新欢哪儿逍遥去了?”三驴子一边搂着美人,一边睨眼揶揄。
      鹊哥儿嘴里塞着吃的,支支吾吾似是说什么:“哑巴走得慢……”
      “哑巴,这几日可辛苦你了,鹊哥儿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你可别顺着他,到时候,他可是要骑到你头上来的!”小五翘着兰花指掩嘴轻笑,向哑巴抛了个媚眼。
      “呸!他敢!”
      “瞧瞧这架势!莫不是已经上手了?这才几天就——哎,我说鹊哥儿你这你这‘御夫’指导还真是屡试不爽,哪个不是立马被你伺候的服服帖帖的——”话未完,众人已哄笑起来。
      鹊哥儿却不理会这话,只催问空房间收拾好了没有,“你们干点正事利索点行吗?我那小地方哪里还搁得住人?”
      “啊?我们还以为你很享受呢!特特地多给你几天好日子过,再说,你不是不碰死人的东西吗?”
      “我不碰,干哑巴屁事!他又不介意,对吧!”鹊哥儿几乎是瞪了哑巴一眼,后者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你们赶紧收拾了,若是打那无屋子的主意,养几个人,小心大老废了你!”

      要说这戏班子,连带哑巴这新人在内上台子的共有十一个,都按着岁数排,除却鹊哥儿,哑巴,其余的都是大老或近或远的亲戚们。虽说一个戏班子里,外人终是亲不过自家人,相较之下,只有阿九和鹊哥儿关系更好些,那三驴子和他,就颇有些不对盘。
      “哈!鹊哥儿,你怎么把妆卸了?不是上次说好了要给青楼的姐姐们瞧一瞧,羞她们一羞吗?怎么又变卦了?哈哈!”三驴子□□,眼里是赤裸裸的鄙视。
      身为一个男子却比女人还漂亮,这样的人,在他眼里就一个字——贱!
      可这鹊哥儿就他妈贱得诱人,明里暗里弄了几次都没上手,面子上就挂不住了,于是有事没事找他开刷,况且兄弟几个都是帮着他的,愈发嚣张起来。
      “呵,我若是羞得那翠儿姑娘自寻三尺白绫结果了,三哥怕是以后只有自己解决了,那岂不是我的罪过了?”鹊哥儿冷笑,轻描淡写一句却正中他要害。
      就说这三驴子模样还可以,到了床上就连凑合都不成了。来去几次,楼里的姐姐们可不满意了,躲着不想被他缠上,只有那翠儿年龄最小,看着好欺负。三驴子再不甘心也只能缠着她。
      这会子戳穿了还不算,鹊哥儿清了清嗓,轻飘飘唱了两句:
      “我拆白道字辨与你个清浑,不就是个‘木村’、‘马户’、‘尸巾’。”
      唱罢,呷了口酒,甚是柔情万种。
      众人直笑道:“三驴子你少说两句!鹊哥儿那嘴,不是好惹的!”
      然而那三驴子是最争强好胜的,又被人这般取笑,脸涨得发紫,憋了半天,恶狠狠道:
      “至少老子不是被上的那个!”
      满座霎时寂静无声,哑巴夹菜的手顿住了,垂着眼看不清眼中的波动。
      三驴子见鹊哥儿难堪的脸色,自以为得胜,高兴的鼻子都翘起来,谁料得胜只那一瞬,下一秒一双凌厉的眸子扫了他一眼,整个人就像落入了三九严寒的冰湖里,全身猛地颤栗。
      他的确是看鹊哥儿不爽,可还不至于不要命。那哑巴远不是面上那么老实,,不然怎会印上那囚印?不然怎会被打瘸了腿?不然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也就那鹊儿什么都不知道就和人呆一块,到时候看谁给他收尸!

      鹊哥儿白了脸,什么也没说,阿九忙来救场,拿别的话说开。
      “鹊哥儿声音可真是好听的紧,我们娘娘上次听过一出戏,到是记挂上了,一直想着念着呢!今儿可是大饱耳福了!”柳儿接下话头,朝他腼腆一笑。
      这柳儿,也就是方才给哑巴让座的那个,大概是爱屋及乌吧,因着自己是哑巴搭档,也帮着安慰。
      鹊哥儿忽然有些悲哀,怎么这哑巴又是烙了印,又是瘸了腿,还那么吃香?

      待席上又淫语调情一片,鹊哥儿趁着人不注意,偷偷溜走了,哑巴揣了俩那人爱吃的甜点,也慢腾腾跟了过去。
      本以为鹊哥儿会躲在哪里生闷气,没想到竟一个人在湖边打水漂,玩得不亦乐乎。小石子在湖面上掠过几点涟漪,才沉了下去。
      “嘿!哑巴你会玩不?就这样,稍微倾斜一点往前扔——”鹊哥儿说着示范了一次,满意的看着石子一直飞到水中央。
      哑巴看他掩不住的得意的样子笑了笑,从地上捡起一块边远的石子,敁敠一下,学着鹊哥儿的姿势轻轻一甩——
      好吧,鹊哥儿呆住了,那石头像是长了翅膀般,蜻蜓点水几下就到了对岸,他在那嘚瑟个什么劲啊!
      “你……你扔那儿去干嘛?万一砸到人怎么办?!”心里膜拜着,嘴上仍是不甘。
      哑巴看他小孩子的样子,方才放下心来,冷峻的面庞笼上柔和的笑意,即便烙上囚印,依旧清俊无俦。
      其实鹊哥儿是喜欢看哑巴笑的,很温柔,很舒服,也很有男子气概。
      不像自己,长得太女相,一点没有阳刚之气。
      “回去吧,他们也该结束了。”

      原以为下午还有一场忙,哪知两人刚回去就见众人招呼着逛青楼,听阿九说那老皇上一时受了风寒勾了旧病,躺尸去了,哪还有人听戏?于是众人乐得半日清闲,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去青楼。
      老鸨显然不待见这些戏子们,赚不到几个钱,不过青楼的姐姐们却高兴得很。平日伺候着那些“大人们”受够了气,也只有和这些地位差不多的优伶们,可以毫无顾忌的放纵一番,
      起初哑巴只是落在后头几步,毕竟瘸了腿,还背着琴,后来便落下了一大段,他是想追上的,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何况,鹊哥儿始终在他前面两三步的距离,似乎不急着赶上大部队,或者说,不想。
      没过几个弯,两人就彻底掉队了,鹊哥儿带着他走,七转八拐到了一个边,登时眼前一片开阔敞亮。
      湖边,一个老渔夫正在舟上准备渔具,望见鹊哥儿,朝他招了招手。
      “今日来得可早,我还打量着你们过几个时辰来呢!咦?不是上次那位小哥嘛!”渔夫看着两人上舟,手脚麻利地点岸荡了出去。
      “哦,他病死了,几天前的事。哑巴是代他的。”
      “哎,那么好一孩子,年纪轻轻就……哎……这位小伙子怎么称呼?”
      “都说了叫‘哑巴’嘛!”鹊哥儿摆弄着渔线,戴上了笠帽,颇有钓尽天下鱼之势。
      哑巴朝老渔夫温和的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到湖心,三人各自垂钓。
      是的,他们就这样钓了一下午,让哑巴惊奇的是,鹊哥儿竟一下午的沉默,耳根子突然清静了,这让他颇有些不适应。
      平日里鹊哥儿的确像只鹊儿一样叽叽喳喳讲个不停,不过鹊哥儿声音好听,再怎么聒噪他也愿意听下去,如果可以,是一辈子。
      事实上,鹊哥儿还是那只聒噪的鹊儿,只是,他睡着了。
      钓着钓着他就眯过去了,眯着眯着他便往后靠过去了,靠着靠着便到哑巴背上去了,于是——哑巴哪里还敢动,眼睁睁看着猛蹿的浮子归于平静,硬是尽职尽责当人肉靠枕,生怕扰了鹊哥儿安睡,可结果就是——两人收成少得可怜,鹊哥儿很生气,瞪着哑巴十分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然而对着哑巴老实巴交的脸,责备的话偏说不出口,唯有愤愤的点了他的额头:“你呀……”

      回了岸上,老渔夫的老伴为他们杀鱼做菜,鹊哥儿蹭在一旁帮着择菜,笑意盈盈,像是一家人般。
      “哎,不是挺俊的孩子吗,怎么脸上弄了这玩意儿?还有这腿疾,是天生的吗?”
      哑巴摇头。
      “不久前被打的。”
      “那还不早点治,拖久了可就难了!”
      “如今哪个郎中还有点子济世救人的心思啊!每次抓药都贵的吓死人。我们唱戏的实在付不起啊!”
      “这日子哟,都不好过……”渔夫叹了口气,把一篮子菜拿去给老伴烧了。
      哑巴坐在院子里,望着湖的尽头,夕阳西下,霞染苍穹。
      可惜这一望,怎么也望不到家乡。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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