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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谁侜予美心焉忉忉 ...


  •   不是说,人死了,是不会流眼泪吗?!为什么我依然会感觉到那滚烫的泪水从脸颊划过?!!

      “小姐,小姐---”一阵急促的声音,仿佛带着一些欣喜在轻轻的呼唤着我。

      无法分辨,嗓音清脆婉转,不像是何阿姨的声音啊!

      慢慢的,我试着睁开了那翕盒着的双眼,依然是强光刺眼,宛若虚境。

      “小姐,小姐,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迷糊之中,我看见一个大约年纪十三十四岁的小女娃,半座在床沿边上。
      清秀的小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两条麻花辫轻垂在她肩上。淡青色素纹袄衣下半身蓝色棉裤,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这是?我这是在哪里啊?!我只是觉得头疼得像要炸开一般,在小姑娘的搀扶下慢慢的起了身,一碗棕褐色的腾着热气的药端到我的面前,白底青瓷兰花碗,那飘来的苦涩味道让我想要作呕。
      忽然想起那杯充满爱意的咖啡,我瞳眸赫然胀大,惊恐之极的将那碗药汤掀翻。

      “哎呦”,小姑娘被烫了以后,反射性的将手抽了回去,不自觉的叫唤出来。

      白底青瓷碗失了重,碎在了地上像一朵开到荼蘼而垂败的花,褚褐色的汤药倾泄而出,被覆盖在我身上的雕花丝绒棉被吸附得一滴不剩。

      看见无意伤到了别人,我有些愧疚,不敢凝视她的眼睛,低低说了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姑娘收到我的道歉,好似有点意外,傻傻地点了点头,然后蹲地上去拾掇被我失手打翻的残片。

      我这时方才醒了会儿神,细细看了回这周围,房间里正生着炉火,红木的卧床,楠木的雕花茶几,茶几上放着几盏盖碗茶具,白瓷托盘上整齐的摆放着几个茶盏,细描金丝杯边水墨戏虾图。

      房屋的玄关处摆着雕花乌木屏风,那丝线细细密密一根根错落有致的织得一副蝶戏花。房屋角落的长颈大肚青瓷瓶里放着几枝红梅,委实开得火如荼,偶尔间还有清香四溢之感。

      即便是生着热火,却也让人感觉到一丝清冷来,寻着那冷望去,才细细看得那木质窗棂上早已堆满积雪。

      大约是看出了我的凝神,小丫头摆了手急急解释道:
      “方大夫说必须要给你透点气,我今早儿才去给你开的窗,知道你平素里最具寒冷,但是想到你老不好,我这才把窗门给支起来的,如果你冷,我马上给你关上。”看着小丫头眼神里的一丝惊慌,我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有些喃喃的问她道,“你是谁?这是哪里?!我又是谁?!”

      小丫头正在笨手笨脚的用手扫弄窗沿边上的落雪,然后回过头诧异的看着我,指着自己说道,“小姐,你问我是谁吗?!你是在那里吗?!”她的表情十分难以置信似得。

      我点点头,一副不问你那问谁的表情,而后听得她银铃般的笑声,“我嘛,我是你的丫头啊,喜儿呢!!小姐,你真的没有事吧?!!但是你今儿个说话好像顺溜了?!”
      能听得出,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讶异。

      丫头?!我什么时候有丫头了?!那现在这里是哪里?!我现在又在什么年代?!如果小丫头说的都是真的,唯一一个可以解释的理由就是,我的魂魄游离了。我记得我不是去了一个有光亮的地方吗?!

      满心的疑问,万分不解。喜儿见状有些莫可奈何的样子走过来想扶我起床。

      看见喜儿对我没有恶意,于是我放缓了声音,问她说,“喜儿,我现在待的什么地方,我又是谁?”

      喜儿凝神看了我几秒,又像有所顿悟一般的说,“也难怪哦,小姐,你上个周末说是到陈庄去参加庙会,结果你们走山路的时候,司机打马虎你们的车滚到山底下了,你已经整整昏睡了快一个星期了,急死老爷和我们了。你不会是失忆了吧?!”喜儿试探性的问出了最后一句,一脸担忧的表情。

      失忆,我不是失忆了,而是我重新“活”过来了,活在了一个和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身上。活在了我不了解的年代。

      “喜儿,我叫什么名字?!”既然重新活过来,我需要巨细无遗的弄清楚所处的状况和身份。

      喜儿漆黑的眼眸里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和着寒冬让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我认真的看着喜儿,听她细细道来。

      随着氤氲的雾气四起,小丫头喜儿就像那唱戏的伶人一般给我讲述着一个关于颜家三小姐的故事。

      一盏香茶的时间,我大约也摸个了七八分清楚了,现在是民国三年。而“我”是这家府上的三小姐。

      颜家三小姐是锦都督军颜士礼的三女儿,名蓁蓁,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三,丫头婆子都唤她颜三小姐。

      颜三小姐的母亲是锦都当年大名鼎鼎的交际花季晓华,老爷一向不爱沾染风流场所,偶然一次应酬,却认识了三小姐的母亲。

      锦都人人都知季晓华风华绝代压艳群芳,但也并不是人人知晓她并非是有沉鱼落雁之貌。

      她有的是一副好嗓子清亮婉转,曼妙的唱腔能将一出戏本子唱得起承转合飞转流长。且看她一袭大红锦衣面带春风,朱唇轻启双目含笑,那波光流转的眼神总是让那些文人雅客觉得这便是到了女儿家媚态的极致了。

      这个时候的才子都是爱附庸风雅的才子,除了手掷千金以外,多数还能写得些悲恋风月的酸诗来博她欢心。她收到以后不回应只是含蓄的笑笑,这样的情形看起来多少是暧昧之极的。

      她的那些春花秋月便结束在了认识颜家老爷之后。素来闻得颜督军为人刚正不阿,戎装在身,英挺威严,一副端正形象。竟然和季晓华牵上了这样的因缘,大家除了稀奇之外更多觉得这也是一段风月佳话。

      比那茶馆里排的戏文更加跌宕起伏妙趣横生。

      说起这桩因缘的由来竟是老爷的手下一位叫沈自西的副官给搭上的。话说沈副官一直很是欣赏季晓华,除了听她唱一段小曲儿以外格外喜欢和她聊天。经常听得他对颜督军说御珍园的这位姑娘不仅歌声好才情高,还有一副铮铮傲骨的浩然之气。

      一来二往的老爷便常去她那里。她总是能唱一些好听的小曲儿,做一些精致的糕点摆放得整齐有序的等待着他。老爷每次烦心的时候也能够说很多合乎礼数又体己的话来宽他的心。遇到时政之事也极是烦忧,季晓华似乎也能从中发表一些自己独特的见解。颜老爷看她就像是一枚遗落风尘的明珠一般。

      季晓华也在适当的时机表明了自己的一番心迹,告诉老爷古有“红拂夜奔追郎君”虽不敢将二人自拟为是红拂和李靖,但是那心思多少是清晰直接的。

      慢慢的颜老爷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便也表明了自己态度,赢得美人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不仅帮她赎了身,还光明正大的给她续了过来。

      当时夫人和二姨太表面虽说也是一副喜气和蔼的作派,可是对于三小姐的母亲私底下又是极瞧不起的。大夫人倒是不使绊子,她手下的下人却如同有特赦一般的,对着小姐的母亲常常做些超出礼数的事情。有时,二姨太缝见了,也如同没有看见一般要么绕道走了,要么避而不见。那些老人都是使得颜色的,渐渐也看懂了这里面的名堂。

      偏偏颜三小姐的母亲身体不大好,能让她做的活路不多。

      独独她的好嗓子颇得老爷的喜爱,那嗓子不比花钱请来的梨园名角差多少。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因就着这嗓子,老爷事务繁忙,每月也就几天在家,尽管如此他依然会抽一两天时间去颜三小姐的母亲那里坐上一坐。大夫人和二姨太也就渐渐明白了:美人颜色男子恩。就算再怎么讨厌他她,老爷喜爱,她们也是莫可奈何。

      府上其他事都被二人揽了去,想丢给她一些杂事,她又因身体不适统统不参与,便总觉她这些事偏生讨巧,没少给过脸色。

      久而久之,府上本是大夫人和二姨太各自纷争之事,却在三姨太到府里以后自结同盟纷纷倒戈相向,三姨太天生性格温良淡泊不好这些女眷纷争,却屡屡被弄得毫无招架之力。

      在生颜三之前患了很严重的隐疾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生得颜三后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竟闭了眼就此去了。老爷悲伤不已,因为此事也算蹊跷,府里的人自是不敢饶舌,大夫人便通了那稳婆对好口实,说是三姨太生下小姐后,崩漏而死。因为无从查证,此事自后便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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