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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及第 ...


  •   有人生下来是土鸡,有人生下来是凤凰,而他颜谦,生在钱塘,不是天皇贵胄,不是王侯将门,却也勉强算的上是个花花绿绿的孔雀,颜家三代从商,在钱塘颇有家底,他上有一大哥颜松,温和恭顺,还有一胞姐颜沅凌,虽泼辣古怪,却也对他疼得发紧,父母健在,一家和乐安康,于是乎,他出生起便成了这一家最清闲的主儿。
      钱塘烟花柳巷,赌坊梨园,处处留芳,挥金如土,人们见了难免赔笑喊一句颜公子好,背地里却是嗤之以鼻,就差骂一句败家的废物。
      偏他又生得好看,一双凤眸即便不笑也是汪着一片盈盈水光,更别说笑起来的勾魂夺魄,不知多少姑娘知他是个蚀人心骨的大火坑,却还是卯足了劲儿往里跳。
      人们只道这小子怕是只能吃着家里的,做个浪荡子草草一世,却不料,早春如烟,一匹快马踏碎了青石街道,溅起无数昨夜新雨,惊醒一路江南人家,有人揉着眼睛开门,张口便骂,“赶着去……。”
      “投胎”二字还未说出口,便被颜府炮声惊得一激灵,未曾寒窗,却也一朝扬眉,颜家的败家子摇身一变,一夜之间成了当朝探花郎。
      扬鞭花间柳下,踏碎一梦长歌。
      即日,颜探花官拜刑部尚书,赐白衣巷高宅一座,赏金百两。
      颜谦坐在厅中,手中拨弄着一把绘竹纸扇,侧座是满脸堆着横肉,却笑得跟狐狸一般的尚书左丞环岩庆,手边乃一座水色剔透的玉石山子,忙不迭的向颜谦奉上,就差直接砸在他的脸上。
      “颜大人,下官知道您家中珍宝奇多,定不在意下官这小小市井玩物,但颜大人才气冲天,下官佩服之至,以此聊表心意,还望笑纳。”
      那山子巧夺天工,白绿相间,绿为松,松似针,白为江,江成练,若说这是市井玩物,那恐怕连皇上赏玩之物都得沦为下等。
      顿了三秒,那画竹的折扇“啪。”地一声合上,声音煞是有力,震得那环岩庆抖了一抖,心中犯起了嘀咕,自古官场官官相护,这探花郎年少有为,殿试即封三品尚书,怕是日后前程不可估量,本以为是个深谙官场假正经的模样,却如此……形骸放浪?
      “环大人太过客气。”颜谦从太师椅上起身,折扇仍未离手,只是拍的“啪啪”作响,双眸在环岩庆身上转了一圈,“只可惜家父虽好古玩玉器,本官于此却着实是个门外汉,此物给我也是可惜。”
      环岩庆被他盯得额上滴下几滴汗来,扶着青花茶碗的手不禁微颤。
      “不过本官初来京师,也想多结识结识朋友,环大人久居于此,怕是有不少好玩的去处……不如明日……嗯?”
      环岩庆泛青的脸上又刷的一下变成天边的霞云色,抬起绣卷云的老虎补服,擦了擦额角的汗,咧着一张镶了金牙的嘴再次笑成一只胖狐狸,忙起身作揖往后退去,边退边道,“下官明白,这就去准备。”
      颜谦转到案前,饶有兴致的摸了把那只仍静静呆在桌上的山子,红木底座稳稳当当,抬手敲了一把,吸了吸鼻子,抬了手,让人把那东西收进了库房。
      一双凤眸半张,颜谦撑着下巴直愣愣望着门前不过一丈宽的青石小道,霞光冗长,琉璃瓦,五彩帘,比他老家更为辉煌,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谕的铜臭,环岩庆已是今天的第七个,官场险恶是真,拉帮结派也是真,他孔雀补服套在身上的第二天,这门槛就快被踏破,本不想应对,却仍怀着一丝侥幸,希望那人能上门,哪怕只是虚伪地祝他高升。
      “少爷,夜深了。”荣沛举着一盏油灯,有些心疼地看着他半耷拉的眼皮,自家人自家疼,颜谦就算有朝一日造了反,当了皇帝,在荣沛眼中还是那个疯疯癫癫的颜家三少,如今看他刚入仕便应付了一天各色人物,不禁抹了一把泪。
      “荣叔,我没事。”暮色四合,风影烛摇,颜谦睁了眼,打了个呵欠,拍拍肩上落下的薄灰,呵,那人可比他颜谦厉害得多,从状元爷到当朝一品大员,统统不过两年而已,又何必来拍他这初生牛犊的马屁,自讨没趣。
      金榜题名,人生四大乐事之一。
      想那日琼林宴上,曲水流觞,那头状元榜眼举杯赏花,高谈阔论,这头探花郎独坐花间轻摇折扇,乐得清闲。
      环岩庆端坐在他身侧搓着手,陪着笑,轻声道,“他们不识好歹,这满朝文武还是有眼睛的。”
      “哦,此话怎讲?”颜谦仰头灌下半杯状元红,眼却不是瞧着二人那方,而是望着琼苑一池要开未开的睡莲,话语间透着十二分的慵散。
      环岩庆掏出一方小帕子擦擦汗,“谁都知道,颜大人金殿扬名,虽失作只捞了个探花,却与那段榜眼平起平坐,颇得皇上厚爱,日后比那何状元更厉害也未可知啊,再看那两人,光明正大把酒言欢,傲然不可一世,这种人做学问方可捞个清高,却是官场大忌。”
      “还有呢?”颜谦挠着那绢制的扇面,那翠竹巍然不动,只发出断断续续烦人心的声响。
      “官场之道,不可孤高自傲,那不如去当个江湖侠士,不可自成一派,那不如去当个山野寨主,不可目光短浅,放长线钓大鱼……。”
      “那本官这条鱼环大人吊得可否满意?”颜谦春风一笑,语气不疾不徐,环岩庆扳着的手指僵在半空,嘿嘿一笑,“尚书左丞自当为六部尚书效力。”
      “既然你为我效力,那我也教你一点。”颜谦右手玩着扇子,不知何时右手银筷已夹了一块糖糕,直直塞进僵掉的环岩庆口中,又眨眨眼,拍拍手上碎屑,挑眉道,“人前不可口无遮拦。”
      那环岩庆双腮滚圆,也眨眨眼,伸出一只手指,活像池塘里鼓气的绿青蛙,颜谦抬手满上一杯酒,浓烈醇香,即闻且醉,刚送到嘴边,却见琼苑大门款款走进一道紫色清瘦的身影,眸若天边星,眉目和顺清爽,水红色薄唇,官袍轻扬,扫过一阵初荷的清冽之气。
      “温大人到~。”一小太监扯足了嗓子喊道。
      环岩庆面目红涨地抚了抚刚塞下一大块糖糕的嗓子,也顾不上喝水,拍拍发怔的颜谦,“官场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
      说罢,环岩庆双目发亮,抬手在他展开的扇面上一处小印处轻轻一点,血红的焕轩二字,“听说当朝太子太傅温大人是颜大人您的同窗好友?”
      颜谦尴尬一叩首,却似失了神,抬头间,那人已近身侧,缓缓一躬身,仍旧是当年清俊温和的模样,却让人不敢近身。
      十年同窗,一朝陌路,温舒良,他的焕轩兄,早就平步青云,官拜太子太傅,随侍东宫一载有余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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