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Chapter 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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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三个月过去，孩子开始长翅膀。每时每刻我都觉得他尖锐的翼骨正在一点一点刺进我的内脏，稍微动一动都会疼得冒冷汗，只有保持幼年形态时才能缓解。
问题是我有一个毛病，只要变成幼年形态就有多动症，完全闲不住，抓到机会就会满地乱跑，谁敢拦我，我往地上一躺就开始哭，哭到别人都没办法，只能一脸心力憔悴的跟在我身后跑。拉贵尔就这样在我身后追了三天，直到我有一次从弥赛亚殿跑到了耶路撒冷城，他什么老好人嘴脸都崩不住了，狞笑着拿根绳子就把我绑回来，无论我怎么闹腾怎么哭都不放开，最后我哭累睡着，一觉起来，看见我眼前居然蹲着梅丹佐，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
梅丹佐手里还捏着我的翅膀，正扭头和拉贵尔说话：“……不会飞也挺好，他光靠腿都能跑过六根翅膀的，再学会飞，肯定会飞到潘地曼尼南去，啊哈。”
“不会的。”拉贵尔微笑着看着我：“在这之前我会先打断他的腿。”
梅丹佐：“……”
我：“……”
我把自己的翅膀从梅丹佐的手里解救出来，一脸天真的看着拉贵尔：“拉贵尔，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如果你敢往潘地曼尼南跑，我就打断你的腿。”拉贵尔一字一句，温柔微笑着重复了一遍。
我：“……”
这一定不是拉贵尔，他肯定是魔族变的。
梅丹佐忽然笑了一声。这几年他的额发留长了些，所以一低头就看不见眼睛，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轻：“如果他真的想去，你拦不住的。”
拉贵尔看了他一眼，碧绿的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什么。他张口想说话，梅丹佐却先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拉贵尔殿下再不出席，大家会以为你变成鸽子飞走了的，啊哈！”
我扒着拉贵尔的腿抖了抖。
拉贵尔一把将我拎起来抱在怀里，跟在他身后往外走。我扯了一下他的头发，小声问道：“出席什么？”
“今天是我的生日宴会。”拉贵尔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大惊：“不是在后天？！”
“你睡了两天。”拉贵尔无奈：“梅丹佐说这是正常情况，炽天使怀孕时都会嗜睡，胃口也比平常大。他怀哈尼雅的时候也是这样，能吃能睡……但像你这样一睡两天的还真是少见，你是猪吗？”
“拉贵尔殿下，我认为你在针对我。”我抗议。
拉贵尔低头对我狞笑。我一抖，老老实实揽着他脖子不说话了。于是他笑眯眯的抱着我坐在主位上收了礼物。往年大天使过生日，大家都会收集一些稀有的，或者代表自己心意的东西。今年特别有特色，从摇篮到马驹，清一色给孩子准备的礼物，我就是一口气生个黄道十二宫都够用。拉贵尔一边对每个送礼的人微笑，一边假装亲昵的掐着我的脸来回扯。我被他掐哭，他又瞬间多云转晴，心情好的不得了，把装点心的盘子全堆到我面前，挨个投喂。
这个人，简直蛇精病。
我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他喂多少我就吃多少，胃就跟个无底洞一样。吃了三盘点心，拉贵尔表情都变了。他把剩下的远远拿到一边，抱着我去消食。我没拒绝他把我摁在秋千上来回晃，但是我拒绝他一脸好爸爸的表情在后面帮我推秋千。我打发他去帮我拿饮料，等他离开后就立刻掏出咔哒咔哒响了好久的骷髅戒指。
“你干什么呢，半天才理我？”玛门的声音从戒指里传出来。
“有宴会，我必须出席。”
玛门长长的哦了一声，又开始千篇一律的诱惑我：“你来魔界呗，魔界的宴会比你们天界的好玩多了。”
“再说吧，有人来了。”
“明天我在魔界入口等你！你一定来啊！”
我把骷髅戒指塞进怀里，一脸天真的打秋千。
梅丹佐拎着一瓶酒晃晃悠悠的从我面前经过，又折回来。他坐在我旁边的秋千上，仰头灌酒，灌完就抬头对着天空发呆。这么大一个人还玩秋千，简直不要脸。我伸出小短腿踹了他一脚，他毫无反应，身体跟着秋千一起晃悠，跟死了似的。
“梅丹佐。”我叫他。
梅丹佐一动不动。
“看，米迦勒！”我又叫。
梅丹佐还是没反应。
“拉斐尔殿下，你怎么来了？”我说。
梅丹佐终于有反应了。他抬头看我一眼，眼神迷茫，瞳孔毫无焦点。
我抱着秋千晃来晃去，一脸纯洁的冲他伸手：“梅丹佐，抱抱。”
梅丹佐晃了晃脑袋，呵呵一笑：“弥赛亚殿下真有闲心。”
我悻悻的收回手。
然而梅丹佐伸胳膊把我抱了过去。他尖尖的下巴抵在我的乱毛上，过了一会儿，打了个酒嗝。我怕他吐我头上，赶紧抬头问他：“你要不要去休息？我跟拉贵尔说一声，你今晚在客房睡吧。”
梅丹佐醉得神志不清，我说什么他都点头，就是不付诸行动，一副抱着我在秋千上坐到地老天荒的派头。我使劲儿挣脱他，扑棱扑棱翅膀，飞不起来，只好抱着他的腿把他往外拖。梅丹佐的大长腿被我嘿呦嘿呦拉成一条直线，他坐在秋千上巍然不动。
我拽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双手把我抱了起来。我傻傻的抬头，看见哈尼雅的脸。他抱着我，却没有看我，而是看着梅丹佐。梅丹佐更有意思，他就看着天，谁都不看。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哈尼雅率先打破平静。他低低的唤了一声天父。梅丹佐石头一样不动，哈尼雅又唤了一声，梅丹佐终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他冷冷的笑了一声，吐出一个字：“滚。”
哈尼雅眼圈红了，站在原地没动。
梅丹佐继续看天，把我们当空气。
我急中生智，抱着肚子哎呦一声。哈尼雅一愣，连忙抱着我快步往宴会厅走。走到半路我们就遇到了拉贵尔，他一听说我肚子疼，赶紧把我接过去，一边数落我一边急匆匆往回走。我趴在拉贵尔肩膀上往后看，哈尼雅站在原地垂着头，一动不动。
回房间后我就把拉贵尔踹了，舒舒服服的往被子里一钻，把骷髅头又拿了出来。刚一接通，玛门的声音立刻传过来：“你听没听见我说话？”
“听见了。”
“明天记得来，我等你。”
“嗯。”
玛门在那边唠唠叨叨的嘱咐我照顾好自己，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听来的，非要我保证绝对不碰酒精，不然以后孩子会长得特别难看。我们聊了一会儿，我有点困，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声音发闷。玛门的唠叨停了一下，问我：“你哭了？”
“谁哭了……”我真是哭笑不得：“就是想起一些事。”
“想起什么了？想起咱俩在浴池里了？”
这死孩子脑袋里能不能装点别的东西。
“你爸……还和米迦勒一起睡吗？”
玛门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你问这个干嘛？”
“就是问问。”
玛门声音恶狠狠的：“他俩好着呢，别说是米迦勒的尸体，就是烂成一具骷髅我爸都抱着他睡！”
我哦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
这些天我在频繁的梦见路西法。只要我一闭上眼，我就能看见他。有时候是少年时的他，挺拔又瘦削，笑的时候眼睛会稍微眯起一点，有时候是成年后的他，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翻阅公文，偶尔挑眉一笑，带着让人又爱又恨的桀骜。
……还有堕天后的他，表情淡漠的坐在窗前，带着黑手套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扶手上，怀里抱着无知无觉的米迦勒。他的头歪在路西法怀里，火焰般的发从他的肩一直烧到膝上，又被他另一只手捏住把玩。当他抬眼看向远处时，我几乎产生错觉，以为他看的是我。
这些不应该属于我的记忆时刻提醒着我，我的时间不多了。
第二天，我甩开侍女，一个人偷偷跑去魔界。为了掩盖身份，我还特意披了件黑色的大斗篷，兜帽一直盖到鼻子。刚进了魔界大门，斗篷就让人掀了。玛门动作麻利的给我换上一件毛绒绒的厚斗篷，领口一拉，差点没把我勒死。
“你干什么？”
“我带你去个地方。”玛门兴致勃勃的把我扶上安拉，往第一狱飞。我拽了拽斗篷上的毛球，猜到他要带我去哪儿。果然，视线中很快出现一片雪白。我们飞过一片冰冻森林，安拉展开双翼滑翔，优雅的落在雪雕中间。我跟着玛门跳下安拉的背，一座冰雪凝成的希玛城在我眼前徐徐铺开。
如此熟悉，如此令人……心悸。
“这是我爸弄的，听说你们天界特少下雪。怎么样，这里比真的希玛城还漂亮吧？”玛门得意的冲我扬眉。
我慢慢沿着街道向前走。这是我第一次来雪月森林，却好像来过千百次那样熟悉。那时候我旁边也有一个人，不像玛门这么聒噪，而是安静的，恰到好处的，收起所有锋芒的陪伴在我身边。他就像希玛城永不停歇的雪，美得令人心醉，也像永不停歇的风，不知不觉间，冷得透骨。
走到一个地方，我停下脚步。我记得就是在这里，在我把雪月森林从天界整个挪到第一狱的第二天，他站在我对面，告诉我他放弃了我，向我要一个吻当做结束。我像被剥掉壳的蚌，颤抖着，不知所措，被动的接受了这个吻，眼睁睁看着他离去。那时候我真的想不顾一切的抓住他，让他的阴影笼罩我，拥抱他亲吻他，永远不和他分开。
“你想什么呢？”玛门在我眼前晃手。
不，那不是我！
我抓住玛门，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拼命抱住他，吻上他的嘴唇。他的尖牙压在我的唇上，有些痛，我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他一僵，反吻回来。我们舌尖纠缠，呼吸急促，谁也不肯先停下。我的眼睛闭着，感受着他的舌头侵略我的口腔，眼泪突然毫无征兆的流下。不知过了多久，他退开稍许，额头与我相抵，喘息声低低的，好像微微颤抖的细绒从我心尖上刮过。
我心一痛，忍不住轻声道：“别离开我……”
“我不会。”玛门低声说。
“别留下我一个人……路西……”
我突然被大力推开，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玛门低头看着我，眼睛里有震惊，有惶恐，还有让我无法承受的痛苦。他的声音颤抖，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你叫我什么？”
我好像突然清醒过来，又好像还在梦里。
玛门仰着头深呼吸，半晌才低头对着我。他的眼圈发红，眼角的玫瑰红得几乎滴血。他看看我，看看天，又看看我，忍着眼泪又问我一次：“弥赛亚，你看到的是谁？”
我的腹部突然剧痛，疼得我眼前发黑。但我漠然的转头，看向希玛城中心的雕像。路西法揽着少年版的米迦勒，两人亲密的低头说话，脸上都带着笑。恍惚中，我似乎看见路西法突然抬头冲我微微一笑，礼貌又疏离，眼中带着高傲的讥讽。
身边突然掀起狂风，安拉俯冲而来。玛门看都不看我一眼的跳上安拉后背。黑龙载着他直冲而起，我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只看见他骑着安拉离开的背影，如同当年的路西斐尔，一去不复返。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Chapter 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