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GO四季文》沁泷

2、凉夏

　　“啊啊……”我毫无形象地趴在室内唯一比较凉爽的书桌上低声地哀号着。
　　由于我的任性而连续工作的空调一边运转一边发出了像是抱怨一般的吱呀声，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向这位可怜的劳工发出小小的请求：“虽然很对不起，不过请再忍耐一下吧……”但是具体要忍耐到什么时候，我自己也没有数。
　　现在是曰本最热的天气，透过我与伙伴一起居住的阁楼窗户望出去，我只觉得视线被一片由阳光造成的雪白占据，眯起眼睛，我好不容易才稍微地适应了一点，隐约地看见窗外的猛烈阳光透过了宛如被施加了时间静止魔法般的树叶，在看上去有些扭曲的柏油路上投下一片一片斑驳的阴影。
　　我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堂堂的前法老王居然会被热得趴在桌子上，如果在三千年前被说出来一定会被当成疯子的笑言而被忽视，谁能想到三千年后的现在竟然会成为真实……
　　时间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
　　是怎么消暑的呢……我那时候……
　　我试图通过回忆在眼前描绘出一扇巨大的，用刻着精致花纹，最好的黎巴嫩进贡的黑檀木做成的门，当这扇门被推开时，一个大大的，用毫无瑕疵的雪花膏石砌出有台阶的池子就会展现在来者的眼前。
　　池子周围有六个纯金的有翼人小雕像，清凉的生命之源就从这些雕像头上顶着的，连通着最纯净的尼罗河分支的罐子中流淌而出，使整个池子的水位总是保持在同一个高度。
　　池子的水不深，始终保持在浸到我的腰部以上一点点的位置，这个池子上方没有天花板，因此我总是喜欢在晚上的时候悄悄来到，然后蜷缩在清凉的水中慢慢地看着托特神的圣驾在众星的陪伴下从天空的中央慢慢滑落，拉神亲自驾驭的太阳船从东方缓缓驶过。
　　全身的粘腻感让我从回忆中瞬间清醒了，衣服沉重地粘在身上成为了身上第二层令人产生不快感的皮肤，我看看枕着头的手臂——已经被汗水蒙蒙地糊了一层。
　　或者还是去洗个澡比较好吧？这么想着，我的视线转向了搭档小时候为了做自然作业而挂在墙上的温度计——
　　29度……看着那红色条状物体指着的数值，我有了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既然在开到18度的空调的作用下室温还有29度，那么也就是说屋子外面的温度应该早就超过了40吧……
　　一想到一打开门就会受到的铺面热浪，我还是决定安安静静地接受那部超时工作的空调那聊胜于无的凉气吹拂。
　　这么说起来，伙伴只不过是去拿个饮料，怎么那么慢啊……
　　“另一个我~”说曹操……呃不，是说伙伴，伙伴的声音就从房间门外面传来，“海马君来找你了哦！”
　　听见从伙伴口中发出的“海马君”三个字，我的全身忍不住悚了一下。
　　这么说起来，很久没有去找他了……
　　那时候的春曰在街上闲逛的时候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抓住，然后……
　　似乎，从那时候开始就不曾再见面了吧？
　　但是想起他身上不管是决斗王国，战斗城市还是KC杯举办时身上的装束，我顿时觉得身上的重量多了几分。
　　包得那么紧，难道不热么……那家伙……
　　啊……这么说起来，似乎他的行为模式从三千年前开始从来没有变过呢。
　　相对于坐在王座上的我虽然华贵但还算清凉的装束，塞特却总是一丝不苟地穿着里外两件袍子，就连那一看上去就会让人中暑的闷热帽子也总是安稳地呆在他的脑袋上，大有主人不被砍头就不会掉下来之势。
　　最可怕的是，那家伙捂得那么严实，居然连一滴汗都看不到……
　　同样作为“有身为神官觉悟”的马哈德，虽然也穿得很多但还是最多一件袍子了事，而且只戴着头巾……
　　想起马哈德现在的样子，我不禁有些庆幸决斗怪兽的王国中似乎没有“夏天”这种季节，一年到头都是暖暖的春意。
　　马哈德……
　　心底忽然被什么扯了一下，一些火辣辣的感觉在心底蔓延：为了保护我，马哈德甘愿放弃了转生的机会成为了决斗怪兽，真不知道应该说他什么好啊……那家伙……
　　…………
　　于是过了三分钟后，武藤家的邻居们在听见武藤家传来“嘭”的一声以后又听见了据说是刚从国外归来的武藤家长子的怒吼：“海马你这混蛋居然踹门进来！”
　　…………
　　好吧我承认我出神得太厉害忘记了有海马这么号人物在门外客厅里头等着，但是那人也不用踹门进来吧！
　　满腔的怒意在见到站在我眼前的海马后被惊愕取代了。
　　海马的脑子烧坏了么……
　　这居然是我对于他现在的装束的第一观感，看来我果然被旧有的印象影响太过了……
　　海马也是一脸不善地看着我，双手抱臂嘴角有冷笑，这是很正常的而我也见惯不怪了。
　　令我真正惊讶的是他今天没有穿那身一看就知道厚重得要死的长袖紧身装外加大风衣，也没有穿那身同样是一看就知道也是厚重的要死的蓝白色的西装三件套，而是很简单地套着白色休闲的短袖衬衣以及到膝盖的蓝色中裤，脚上还穿了一双样式极其简单的——平底布鞋。
　　天可怜见，我一定是因为太热所以眼睛花掉了……或者我干脆是在做梦……
　　这样自暴自弃的想法在见到从海马身后闪出来的伙伴捂着嘴，一脸的笑的时候就被自动打消了。
　　只要伙伴在场那么一定是真的！
　　这样的想法早已根植在心底不去，所以我在确认眼前发生的，比外星人侵入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是真实的时候，不禁采取了我认为最为礼貌，最为适当的语言来阐述我对于海马这身行头的观感。
　　“呃……海马，你今天看起来不错。”
　　这句话一出，我就立刻后悔——有什么比他现在看起来对他人在精神方面的打击更加厉害的了？！
　　更大的问题来了——海马在听见我的话以后，居然看上去，有一点不好意思？！
　　“跟我走。”这么说着，他上前来扯住我的手。
　　他以为他是谁，竟然不说明理由就要我跟他走？！
　　“原因。”我抽回手，冷冷地说道。
　　“你作为海马集团的决斗王，有为我们集团的新产品代言的义务。”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拜托，在堂堂社长穿着这一身的时候叫我去代言，鬼才会相信呢……
　　不过，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然后见招拆招也多少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于是我在跟伙伴打声招呼以后，跟在海马的身后出了门。
　　不过，是我的错觉么……伙伴看起来十分高兴地重重向我挥着手……难道他很高兴我会跟海马出去么……
　　门口停着一辆车子——虽然跟我猜想的一样是蓝色的但好歹不是蓝眼白龙的造型，看了看早已钻进驾驶席并开始发动车子的海马，我叹了口气，很认命地坐在副驾驶席的位置。
　　……唔，我不得不夸奖一下这部车子的制冷系统。
　　但是那个安全带是怎么回事？！
　　不同于普通车子斜向拉出的安全带，这部车子的安全带是非常复杂的十字交扣外加绕腰部一圈，四个安全带接扣一时弄得我手忙脚乱。
　　忽然在低着头努力与安全带接扣奋战的我眼中出现了一双手，还附赠一个海马氏招牌冷哼：“笨蛋。”
　　虽然我已经知道这人口里吐不出什么好话，但还是有些生气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呃，似乎低头帮我扣安全带的他没有注意到。
　　挫败地叹口气，我发现今天海马做了太多挑战我对他的旧有观念的事情。
　　从来没见他穿过如此正常的衣服，也从来没见过他会做出任何帮助我的事情——虽然在决斗城市跟马力克决斗的那个时候他将那张“恶魔的圣域”给我使用，但我还是认为他的本意就像他说的那样是“要看看20%赢的几率”而已。
　　我越忙越乱，最后我放弃跟他抢安全带的搭扣，只是坐着让他帮我将安全带扣好，然后他一声不吭地发动了车子。
　　……于是我可以理解为何要有这么坚固的安全带了。
　　车子以超高的速度——上升了！
　　我想我看着越来越小的地面景色发愣的样子实在是太难得一见，因为他在看了我一眼以后哇哈哈笑着解说：“怎么样，这是海马集团的新产品！”
　　顶上装有可收放直升机螺旋架，可以当直升飞机使用的车子——这下不管是在陆地还是在空中都能用了……
　　海马公司真的只是如同市面上流传的那样，是“普通”的公司吗……
　　* * * * * *
　　我看了眼面前的建筑物，再看向身后装束古怪的海马，挑起一边嘴角：“给新产品代言的义务，嗯？”
　　就算谎话被我与现实揭穿了，那家伙还是一脸雷打不动的表情，不过这次换成了另一套说辞：“决斗王的小福利。”
　　……我无语。
　　现在我们不知道在曰本的哪一座山里头，远方悠悠传来寺庙的暮钟声，而耸立在我面前的是一座宽敞的和式建筑。
　　“海马家的别馆，风啸居。”这么说着，他打开了大门。
　　不要误会，他是从里面将大门打开的——那汽车型直升飞机直接停在院子里了。
　　风啸居吗……
　　很有中国风味的名字。
　　我再看看面前的建筑物：标准的木质建筑，院子里跟所有大户和式建筑物一样栽了几棵树，池塘上方是响竹，池塘里还有几条锦鲤。
　　……真想不到他会是这么一栋古色古香和式建筑的所有人，我还一直以为不管是别墅还是家，这家伙都一定会选择欧陆风格，然后再装饰上几只蓝眼白龙雕像才对……
　　这样的一栋老房子乍一看去实在不像是他会选择的风格。
　　但是当我在看见浴室后这个想法就被推翻了。
　　推开有些厚重的原木门，那扇门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微微地呈现一种黑色。
　　大大的浴池用白色的大理石砌出台阶，里面是从附近引来，清凉的山泉水。
　　而那个天花板更加令我无话可说……居然是用透明的强化玻璃建的……
　　一切都与记忆中的那个池子差不了多少。
　　只除了一样东西。
　　池子边，吐出清凉泉水的并不是记忆中的六个纯金的有翼人小雕像，而换成了闪着白银一般光泽的——
　　蓝眼白龙小雕像。
　　我围着浴巾，嘴角抽搐地下了水，有些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无辜的出水口。
　　果然是他会搞出来的风格！
　　现在我相信这宅子是海马那家伙的了。
　　到我腰际的水清凉得很舒服，再加上山间特有的凉意让我拨了拨水，再满足地叹了口气。
　　果然有钱就要拿来享受，屋子里装几个执念物也没人管。
　　看着由于我的动作而微微地泛起反光波澜的水，我笑了。
　　决斗王的……小福利吗……
　　闭上眼，我的耳边依稀响起塞特的声音。
　　“这是让法老王能更加勤政而修建的。”
　　当初的那个池子是塞特在这个借口下主持下完工的，只因为我会偶尔露出对酷热天气的不耐。
　　塞特，塞特，纵使转世你仍然记得我……
　　耳边响起细小的声音，睁开眼睛，我看见一对苍蓝的眸子居高临下地锁定了我的脸。
　　视线扫过一圈，我有些尴尬地发现他跟我一样，只围了条浴巾。
　　呃……
　　我往边上让了让，看着他轻巧地，不激起一点水花地滑下水。
　　如同鱼一样优雅。
　　……但为什么他要跟我在一个池子里泡着？！
　　尴尬的气氛在我们之间蔓延。
　　“我先走了……”三两下爬出池子，我几乎落荒而逃，总觉得身后有热烈的视线在紧紧地跟着我……
　　* * * * * *
　　我发誓海马今天绝对有问题！
　　我这么想着，眯起眼看向在我不远的榻榻米上悠闲躺着的男人。
　　没有像要去投胎一样去赶着工作，也没有拉着我决斗……
　　然后我把视线收回，看向自己身上的浴衣。
　　干净的布料丝一般地滑顺，稍稍地遮挡了山里晚上的凉意。
　　现在我已经全身清爽地晃着脚坐在正对着中庭的凉台上，手边是点着驱虫薰香的陶猪以及几盘小食。
　　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游荡，密密的草丛中传来夜虫低低的鸣声，天上繁星高挂。
　　在静静的氛围下，恍然间，我似乎觉得自己身处于3000年前那个繁盛的帝国……
　　想起在某个初春的夜晚，我对着不知为何蹲在龟之屋前的海马伸出手：“武藤暗，今年三月搬进这里代替表哥武藤游戏一家打理店铺，某人的好友兼宿敌。”
　　至今我还想不清楚为何当时我会朝他伸出手，我的直觉告诉我——
　　见到他，我很高兴，甚至还有些激动。
　　塞特，塞特，我终究是放不下你……
　　“在想什么？”穿着有蓝眼白龙印花图案浴衣的海马问我。
　　“在想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回答。
　　商人本色么。
　　“说过了，决斗王的小福利。”他的回答让我有种他是太极高手的错觉。
　　四年没回曰本的人现在说要常居曰本……
　　“不要跟我说这也是社长的小福利。”我冷冷笑，不要看小曾经是一国之王的我。
　　“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很久没放过假了。”他这么说着，眼睛却放在我脚边那碟淡绿的羊羹上。
　　标准的言不对心。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最后我暗笑：有这么好的方法为何忘记用了……
　　“我们决斗，如果我赢了你就要告诉我你今天到底想做什么。”不怕他不同意。
　　“好。”他蹙着眉回答。
　　没有用决斗盘，还好榻榻米上有天然的格子，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像小孩子一样在地板上摆开了阵势。
　　自然是我赢了，不过赢得很险。
　　“我赢了。”手指点点盖牌，宣告他的生命指归零。
　　“平手。”他也点点盖牌——破坏轮。
　　果然是平手。
　　“果然还是你好一点。”他的脸凑过来，眼眸在灯光中竟有几分流转。
　　“有什么好的。”看着他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很满意”四个大字，我反问。
　　“跟我一起住吧。”他突然爆出这么一句话，却差点吓死我。
　　“……你把我拐来这里，就是为了要我住你家？！”我放下手中的冰镇西瓜，开始尝试跟他讲道理。
　　他冷哼：“圭平说要按照你的性格来。”
　　……果然还是圭平比较了解他兄长也比较了解我。
　　“武藤也说让你摆脱酷暑比较好。”下一句话让我无言了。
　　伙伴……难道你把我卖掉了吗……
　　“不要婆婆妈妈的。”他在我面前放出气势——但很明显跟他身上那套幼稚风格的浴衣不相配。
　　不过……
　　我眯起眼笑：“好。”
　　反正不管我眼前这人承不承认他就是塞特的转世，从那浴池来看他也回复了塞特所有的记忆，自然是记得我跟塞特的一切过往。
　　不承认也好，我可以慢慢跟他磨。
　　只是，要用多久呢……
　　YGO四季文·凉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