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之眼》琥珀之光

20、第二十话

　　两条水袖凌空怒舞，绞缠扑杀，周遭蓝光迸爆，天地皆亮。

　　纳眉梦立在原地，只以手诀御使水袖迎战，衣衫猎猎飞扬，发丝冲天卷舞，半晌竟是额头生汗，吃力非常。

　　纳雪烟却是如鱼得水，口中咯咯笑道：“小妹自打进入门中，水袖祭舞便是冠绝同辈，姐姐自叹不如，总是想要与你讨教，不想如今才有机会，当真叫人着恼。”话间双手合掌，默念咒诀，水袖立时寸寸炸散，化为银白怪鱼，两侧腹鳍纤长，像是翅膀一般。

　　气浪瞬息而来，墨杞阳竟是难以直视，踉跄后退。

　　纳眉梦兀自强撑，纤手颤抖不停，口中只是回应：“姐姐只是不露锋芒，如今已经练成银鳞鱼跃之法，大可不必自谦。”话间急念法诀，樱花水袖如云铺展，护在身前，挡住一干银鱼。

　　纳雪烟闻言倒似郁闷一般，娇憨出声：“又被小妹一眼看穿，当真叫我汗颜，水榭咒术多是治愈净化之法，唯有少数几支尚能退敌，如今我也试试真假。”话间眉间煞气凝聚，衣袖鼓舞之下，娇斥一声：“秘舞，骤雨银鳞！”

　　墨杞阳终是稳住身形，回头之时却见漫天银白鳞光激射而来，声势之大直如流星拱月，流霞傍风，一时迭声惊呼：“奶奶的，这姐姐还有这般本事！”话间抬了火铳，塞了满膛霹雳火鼠，嘿然笑道：“你有这小鱼儿，我便送你些小老鼠，正好凑个玩伴儿！”

　　纳眉梦闻言喝道：“少来耍宝！”

　　墨杞阳点头哈腰，手中火铳蓄势连发，火焰之中像是开出灿烂花朵，无数霹雳火鼠含烟带雾直射半空，正与银鱼撞在一处，轰鸣声中碎屑炸散，浓烟蒸腾，像是拉开无边帷幕，横亘天际。

　　银鱼攻势似是被阻，流光一般转瞬消失。

　　墨杞阳静观片刻，不由长笑撑腰，自豪骂道：“还当是什么厉害招数，闹来闹去还不是一把火烧个干净。”话间收了火铳洋洋自得，摇头晃脑。

　　纳眉梦却是凝神探查，不敢片刻大意，半晌却听半空之中忽而传来飘舞之声，心中立时大凛，捏诀念咒，樱红水袖立时倒卷回抽，护在二人身前。

　　几在同时，另有银白水袖电射而来，瞬息破开半空浓烟，直取二人面目，到得近处竟然重新散作银鳞白鲤，横冲直撞，腹鳍锐利如刀，直将樱花水袖割开无数裂缝。

　　纳雪烟脆笑之声隐隐传来，似是嘲讽一般：“这后生也是老实，谁人想要与你火拼，你那火鼠还没炸开，我家鱼儿早就变回水袖，飘在烟气里头，你也是个眼拙玩意儿，竟然看不出其中门道。”话间又使几分力气，银鲤声势越发浩大，直如浪潮一般撞在水袖上头。

　　纳眉梦勉力维持，水袖蓝光渐弱，似是不支，口中竟是沁出血丝，冷声说道：“快走，姐姐如今叫人控制，实力大增，我怕撑不过许久。”话间忽而眼神凌厉，瞪向半空又道：“姐姐会这水袖化物之法，我便不会么！休要小瞧我！”

　　岂料话音未落，眼前水袖忽而不敌银鲤攻势，瞬息散作千丝万缕，飘荡空中，继而光芒乍现，迷人眼目，银鱼片刻不停，利箭一般暴雨兜头。

　　墨杞阳惊呼声中想要扑救，却是为时已晚，心中悔恨暴怒无以复加，末了忽而抬起火铳想要报复，却见光芒退处，漫天银鱼竟是顿在半空，难以前进分毫。

　　竟有无数殷红海棠凌空旋转，花蕊光芒隐约，正与银鲤僵持一处，难解难分。

　　纳眉梦跪倒在地，右臂流血不止，口中兀自喘息出声：“秘舞，海棠吹雪。”话间手中暴起幽蓝光芒，伤口立时痊愈，继而起身凝眉，沉声应道：“十招已过，姐妹情谊就此断绝，往后绝不留情半分！”话间衣裙飘舞，咒力四射，漫天海棠立时急旋爆舞，凝起冰寒水汽。

　　墨杞阳见状想要出手，却听纳眉梦传音骂道：“你是聋了么，叫你离开还不走，我所修术法全是净化疗伤之术，对敌时候根本无法与姐姐相争，现在不过虚张声势，拖延片刻！”

　　半空之中渐渐结起晶莹屏障，无数银鲤僵直半空，不得动弹，又过片刻，冰墙便似盾防一般护在二人身前。

　　墨杞阳一时生出豪气，低声驳斥：“姑娘怎好这样说！我堂堂七尺男儿如何能够丢下姑娘一人！”话间只觉纳眉梦气恼不绝，又道：“姑娘莫慌，凡事招数都有解法，容我片刻，必然叫她束手就擒！”

　　纳眉梦见其冥顽不灵，忽而不再劝阻，只是哼声骂道：“随你，死了莫要怪我。”

　　墨杞阳嘻嘻哈哈应道：“死在姑娘旁边也算福分一桩！”话间碰上冷冽眼神，立时噤声不语，转而凝望半空银鲤，只是片刻时间，已有大半银鱼冻结僵化，硬在半空。

　　冰墙外头传来妖媚声音，肆无忌惮：“你我姐妹一场 ，我还不知小妹手段么，救人驱邪倒是一把好手，论起打斗。”话间忽而顿住，似是默然施法，无数银鲤立时躁动弹跳跃，瞬息破开周身坚冰，继而激射冰墙，蓬然有声。

　　纳雪烟脆声大笑，欢喜非常：“论起打斗当然还要属我！”

　　纳眉梦兀自强撑，面色已是煞白，双手覆在冰墙上头颤抖不已，半空海棠回转不歇，却被凶狂银鲤一口吞下，冰面裂缝不绝如缕，凶险万状。

　　墨杞阳望过片刻，忽而冒出惊险心思，竟然一把拉开纳眉梦，继而扔出火铳撞在冰墙上头，瞬息之间，冰雪四散，轰鸣爆响。

　　纳眉梦跌撞之间尖声叫骂：“你做什么！疯了么！”

　　墨杞阳却是掀开麂皮小帽，滑稽行礼，口中兀自笑道：“姑娘只管看我好戏！”话间取了无数火药，旋磨之间变作漆黑短针，继而漫天抛洒，落在银鲤身上。

　　纳雪烟凌空而立，满眼不屑，笑道：“这般花样玩过两次还不腻么，我这鱼儿岂是你能炸死！”话间御使银鲤吞下海棠，继而光芒闪耀，重又变作水袖收在手中，一时火药簌簌掉落，片刻踪影全无。

　　纳眉梦见状一时恼恨不迭，只得起身周旋：“姐姐，我不知你心中有何憎恶眷恋，只是不要牵扯旁人。”话间推开墨杞阳，皱眉骂道：“快走！”

　　墨杞阳眼见纳眉梦满脸焦急，潮红带粉，直如月中女仙，心中一时沉醉迷荡，豪气万丈，竟然反手捉住纳眉梦护在身后，望向远空笑道：“姐姐说话不要赶早，到时候烤成鱼干儿可别怨我事先没说。”

　　纳雪烟眼见墨杞阳胸有成竹，心中竟然生出狐疑，只想杀之而后快，不由冷声应道：“你既这般嘴碎，那便留与阎王去说吧！”话间纤手轻挥，水袖立时绕身飞舞，只待电窜出招。

　　墨杞阳见状忽而凝神捏诀，片刻手掌忽而攥紧，口中喝道：“龙息，吞火！”

　　纳眉梦闻言正自诧异，却听半空之中忽而轰鸣爆响，周遭火焰不绝，竟是生自水袖之中，片刻忽而化作金鳞火龙，瞬息席卷狂飙，变作金红漩涡。

　　纳雪烟躲闪不及，尖叫之间隐在火焰之中，疯狂挣扎，百般嘶号。

　　墨杞阳眼见如此，心中大石方才落地，不由尾巴高跷，卖弄起来：“我当然知道这火药落在外头定然炸不死你，可是若要吞进肚里可就另当别论！”话间眉飞色舞，极是得意。

　　纳眉梦一时狐疑，片刻忽而恍然大悟，原来先前火药尚有许多落在海棠花中，银鲤将之吞下，继而化作水袖，是故火药引爆之时，水袖爆裂起火，纳雪烟避无可避，这才险胜一局，保住性命。

　　远处嘶吼之声渐渐隐去，火焰之中落下焦枯人影，坠在地面青烟蒸腾，再无声息。

　　纳眉梦并不理会墨杞阳，只是呆立原地，凝视远处，方才纳雪烟复活之时，自己心中竟然闪过一丝欣喜迷茫，更是想过若是至亲能在世间，即便变作行尸也是无妨，只要陪在自己身边，他人安危与己何干。

　　念及此处，心中忽而警醒，竟是双手紧攥，告诫自己，人死不能复生，决计不能因为虚妄思念复活至亲，先前不解纳雪烟为何不肯净化谢三郎，令其安心往生，此刻倒是生出几分理解，继而对那幕后歹人生出刻怨憎，直想将之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墨杞阳见其脸容萧瑟，不由心中吃紧，开口安慰：“姑娘不必心伤，生死不过轮回命数，能在今生相遇已是福泽深厚，只要记得往昔欢乐便可，雪烟姐姐解脱往生，未尝不是幸事一桩。”话间望向远处，眼见青烟已歇，又道：“等到取了玉眼，便将谢三郎与她葬在一处，如此就算圆满。”

　　纳眉梦斜眼瞥向墨杞阳，一时竟觉所言有理，沉声之下未曾辩驳，半晌又道：“谢三郎也是叫人拿住心神？”

　　墨杞阳见状揭了麂皮小帽，扇风应道：“正是，那人利用玉眼操控死人，到头来竟是想要夺取塔中心经转轮，不知是何道理，心经转轮确实也算宝贝，但是如何也是不敌玉眼珍贵，何故冒这样的险。”

　　纳眉梦凝眉不语，片刻又问：“玉眼终究只是传闻，未曾亲见算不得真。”话间望向身后白塔，又道：“你说已经有人去追？”

　　墨杞阳咂嘴点头，方要应答，却觉半空忽而射来一星漆黑墨点，转眼已在丈许之外。

　　竟是一支利箭。

　　纳眉梦仍旧托腮思索，浑然不觉，墨杞阳不及解释，立时猛扑出去，抱了纳眉梦滚到一边，漆黑利箭堪堪擦肩而过，钉在沙地之上，嗡然有声。

　　纳眉梦眼见墨杞阳动作放肆，不由气急败坏，一掌抽在墨杞阳脸上，厉声骂道：“腌臜玩意儿！”话间脸色羞红，喘息不语。

　　墨杞阳见状只觉纳眉梦色如春花，含烟带雾，不由心旌摇荡，一时不觉疼痛，倒是心底麻痒难耐，不由出口辩解：“姑娘误会了，你瞧。”话间指向近旁箭头，却见箭身似是虚无之物，乌黑一片却又恍如虚空，继而流水一般融在地面，化作漆黑深潭，吞噬一干沙地，仿佛生生抹去一般。

　　纳眉梦见状忽而惊疑出声：“饿鬼箭！”话间起身四顾，似是警戒非常。

　　墨杞阳不解其意，却能感知周遭气氛不善，立时举了火铳陪在一旁，问道：“什么是饿鬼箭？”

　　岂料话音未落，便听半空之中锐响连声，似有无数利箭激射而来，二人立时翻身跳跃，御风闪躲，却见方才落脚之处爆开无数烟尘，诸多虚无黑箭钉在地面，继而化为深潭，溶解大片沙地。

　　纳眉梦凝神探看，只见烟尘之中缓步走出修长身影，片刻站到阳光下头，昂头四顾，颇是傲慢。

　　来人竟是一位少年，脸容温暖如春，却是带着睥睨高傲，发色墨黑，却在两鬓各有一绺银色，扎在脑后颇是奇怪，一身锦绣衣衫描龙绣凤，似是富贵公子。背后五根精雕楠木，不知有何用途。

　　少年逡巡半晌，目光始终锁在纳眉梦身侧，片刻忽而取出楠木一根，聚气为弦，竟是变作雕龙长弓，继而手中黑光乍现，化为虚无利箭架在弓弦之上。

　　哼笑声中，利箭倏然爆射，直取纳眉梦面目。

　　少年眼神凌厉，口中玩味哼道：“长得倒是不错。”

　　柏子仁隆重登场，撒花欢迎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