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箫音却人情》摇书

2、2

　　书房里。
　　宽大的书桌前，古老的青铜香炉上方凝住了一团香雾，在从窗棂中斜斜射入的阳光里，莫测地变幻着，游动着，又一丝一缕牵引着，飘散开，细细地渗入每一道木缝，每一丝锦帛，每一张书页里……
　　“墨！”二少爷头也不抬吩咐道。
　　我赶紧中断了游思，轻巧地挽起袖口，细细地添水，研墨。做妥一切后，又无声无息退回少爷身后。
　　那么大的书房，那么多的书，那么多，那么多……目光从一册册书目上溜过，就像看着一个个迥然不同的精魂一般，深邃又绚丽。这些都是我熟识的灵魂。打从少爷习字开始，我便一直跟着他帮衬。少爷为人又谦和，允了我看这些书的。所以，少爷看了多少，我便看了多少。但是终究不如少爷那么勤奋，因此大多都记得草草，不若少爷熟谙。不过，这些治国齐家平天下的书，我一个小丫鬟要懂做什么，少爷懂就好了！常来看书，也不过贪图这里清净罢了。
　　“茶！”修长的手略有不满地将杯子往桌上一磕，连带茶水也溅了一滴在桌上。再看那杯里，早已一丝热气也无。
　　一时走神居然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真是太不可原谅了！我咬唇下跪，深深一叩以谢罪，又轻手轻脚地将凉透的茶端出屋外。
　　真是越做越不利索了，连杯热茶都没有看顾好。
　　正在自责间，屋外早有人乖巧地接了冷茶去，另着人踮着脚小心翼翼捧了热茶来。我掀开杯盖看了看，腾起的热气下，茶叶根根直立着打转，茶汤透明清澈。不错！微微点了头，端茶来的小四高兴地笑开，露出一颗大大的虎牙。
　　端过茶，关上门，将茶盅放在少爷最方便的地方，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又过了片刻，少爷终于搁了笔，将写好的信笺浏览了一遍，转身交付于我：“明日着人送进熙王府。”
　　“是。”小心收好。
　　少爷没有像往常那样，伸个懒腰起身就走。而是握着一方青黑色的镇纸，望着窗子发了一会儿怔。窗外，隐隐传来三小姐的琴音，淙淙如流水般倾泻而来，若有似无地舒展着些许愁绪。许久，少爷低声问：“夕凉，手足之情，究竟……”
　　清冷的声音戛然而止。我没有出声，仿若未觉。垂眸看去，少爷的背影优雅冷静如贯常，而修长的手却死死地握着镇纸，似在压抑什么情绪。抬眼再看，窗棂下漏进的一道道金色的粲然阳光里，数不清的细小微尘惊慌失措地飞舞，碰撞，躲闪。
　　少爷，是要打算动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