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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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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搀扶着新娘往新房去了,夜犹寒脱下喜服,奔回画梁。
晚间喜宴上,也不见夜犹寒出来,人们举杯都不知道向谁敬。咽了几杯,好不尴尬,也纷纷退席了。
频倚的陪嫁侍女初心,前来寻夜犹寒,被下人拦在画梁外。
初心哪肯罢休,在外面“王爷”“姑爷”的乱喊。
白蘋在里面都听到了,出来让她闭嘴,冷冷道,“你回去吧,世子想去自然会去的。”
初心见他心气甚高,又不识他身份,不敢放肆,道,“小姐让我带话给王爷,我见了王爷自有话说。”
白蘋心烦得不得了,“知道了,带什么话,说吧。”
初心白了他一眼,“你是王爷?”
白蘋哪有心思跟她争这些,转身要进去,“你走吧。”
却是夜犹寒出来了,白蘋看了他一眼,不作声。
初心却是有话要讲,还未张口,夜犹寒看也不看她,淡淡道,“走吧。”
白蘋见夜犹寒朝新房去了,那里他还没去过,心里难过的麻木了。眼下又耽搁不得,白蘋转了身,回屋里去了。
他还要守着燕隐栖。
新房内,又是红烛高照,夜犹寒也不按习俗,手揭了喜帕,正是宋频倚坐在喜床上,国色天香,眉黛惹香愁。
“频倚姑娘,现在可以把另半瓶花魂给我了吧。”夜犹寒道。
频倚听他仍称呼自己为姑娘,而非将自己当成他的王妃,也知他心中有恨,婉转道,“我知王爷恨我。”
夜犹寒不答。
频倚拉了拉他的衣袖,“王爷,你我夫妻情分已定。王爷的家人,就是频倚的家人。频倚为王爷,没有什么不肯。这半瓶花魂,王爷也知是奇宝,当世绝无第二瓶可寻。它胜过频倚性命,频倚将它交给王爷,王爷该知频倚情义不假。”
夜犹寒仍是不理会。
频倚又拉了拉他,“王爷…”
夜犹寒坐了下来,摊开手,“姑娘可以将那瓶花魂给我了吧。”
频倚看了看他的手掌,伸手搭了上去,“可以。但今夜是我们洞房花烛之夜,王爷不便再离开新房。”
夜犹寒冷冷哼了声,抽回手。
频倚一手落空,摔在床沿,一记闷响,吃痛。也不气,自顾揉了揉,轻声道,“王爷,频倚不是有心为难王爷。频倚对王爷的心,几年前…”
夜犹寒偏过头去,不想再听。
“王爷,你可唤个信得过的人,来取花魂救人。但,王爷今夜是不能离开这个房间。”频倚又看了看他,“王爷,若是答应了,就和频倚定下这个君子之约。”
“你信得过我,就信。”夜犹寒道。
来的人是离彦,频倚当着夜犹寒的面,将花魂交给他了。
夜犹寒寻了窗前一处,坐在一旁。频倚也未宽衣休息,坐在喜床上,遥遥望着一对红烛,千万言语无从说起。
也不知坐了多一会,夜犹寒听得有脚步声朝这来了,步伐因为急切而零乱。夜犹寒心里一凉,料是出事了,起身去开门。
频倚抬头看了他,忍了,没叫住他。
房门开了,正是离彦赶来,在门外,双腿笔直跪了下去,垂了头,悲恸道,“小公子,没了。”
夜犹寒心头极转一绞,一口血吐了出来。推开离彦扶上来的手,一句话也没说,朝画梁奔去了。
看见的是,齐王妃,孙御医,白蘋都倒在地上。床上,燕隐栖不见了!
夜犹寒忙扶起齐王妃,探了探鼻息,还活着,是被下了迷药。
离彦随后赶来,取出一个小瓶,凑到他们鼻息下,薰了薰。
“母妃,小栖呢?…”夜犹寒扶齐王妃坐下,情急燕隐栖,张口询问。齐王妃闻言,眼泪就落下来了。“小栖,…被人带走了!”
离彦扶孙御医在另一处坐下,这时也苏苏醒来,撑了头,“这是怎么了,我的头…好沉…。”
夜犹寒瞥见孙御医袖管沾了些粉末。
齐王妃缓过气来,极是伤心,眼泪掉个不停,“寒儿,小栖,是不是找不回来了?…”
夜犹寒摇了摇头,扶了齐王妃的手,单膝跪了下来,“母妃,寒儿的心思,你懂。寒儿的苦,你也懂。只求母妃不要瞒着藏着,告诉我,小栖,在哪里…。不论小栖是生是死,让寒儿都再见他一眼……”
齐王妃闭了目,痛苦不已。
夜犹寒磕了头下去,落地沉声,“求母妃,说出实情…。母亲有多疼孩儿,我懂。小栖,他亦是我养了十年的孩子,母亲又可懂孩儿这份心。求母亲,今生不能再见小栖一眼,孩儿生不如死…。”
夜犹寒头又磕了下去,齐王妃落下眼泪串成线,伸手阻止了他。“寒儿,…”
“做母亲的,就是十分懂自己的孩子,才不能再失去一个孩子啊。”齐王妃悲恸不输在场任何人。
离彦是将花魂给燕隐栖喂下去了。齐王妃,孙御医,白蘋在一旁守着,燕隐栖仍是一丝气也没有。待又过了会,蒙在燕隐栖身上那薄薄一层的淡蓝色光芒渐渐褪去。四人以为是有了转机,孙御医再去探,燕隐栖是真的死了,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生的证明。
再美丽的躯体,褪去那异常的光芒,生机燃尽之后,与世间任何一具死尸无异。
任齐王妃怎么搂着他,喊他,唤他,求他,燕隐栖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离彦独自离去了。
齐王妃搂着燕隐栖,让白蘋去取件新衣来,“小栖,最爱干净了。”
支开了白蘋,齐王妃转向请求孙御医,在不知不觉中用迷药迷倒了画梁所有人,又搬动了燕隐栖,造成假象,小栖的身体是被神秘人带走了。这样无论生死,都让夜犹寒留一丝幻想,不会轻易断了生恋。
事后,再瞒着夜犹寒将燕隐栖埋了。这一切,都源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夜犹寒也正是从迷药的成分,和瞥见孙御医袖管的粉末,知齐王妃隐藏了事实。“求母亲,告诉我,小栖在哪……。他怕黑,怕冷,怕一个人…”
齐王妃捧了他的脸,拿丝帕沾了他额上的渗出的血,细细端详,“你也要离开了吗…”
“人生无物比情浓,海水不深山不重……”齐王妃宛尔,清浅付之一笑。
“也好,也好。……”
“在隔壁的箱子里……”
夜犹寒冲了出去。那年,夜犹寒带燕隐栖从莲花峰回来,林管家说燕隐栖也大了,夜犹寒该另挑一处,单独住。
后来,夜犹寒就在画梁的隔壁,一墙之隔,又建了一栋画梁。
后来,燕隐栖爬上墙头,撑着美丽的脑袋,偷偷望他。
后来,他跟他说‘我们在这里也要做一次’…
后来,少年也曾羞红如晚霞,连身子都覆上了一层红晕,拱到他怀里。
后来,当着所有人,他说‘我哥哥是这世上最美的情郎。’
后来,少年说出真心话,‘我们一起回画梁,…你留下。’
后来,……
齐王妃把燕隐栖的身体盖在了箱子里,也盖住了夜犹寒所有希望,盖住了对美的全部印象,盖住了光与影的交织,盖住了一生一次的誓言和承诺。
箱子空了……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