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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我不离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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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他们才八岁,还是孩子。聖律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发现朔夜不在房间里,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躲着他出去了,所以他跑出去找自己了。那时候的朔夜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人,想想他发现自己又成功甩开了他,朔夜心里绝对生着闷着,也是好玩。
聖律问过侍女姐姐,回答说不是朔夜自己独自出去的,而是被夫人带走了。
聖律有些隐隐不安,母亲珍蓝似乎并不喜欢他们,常常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她一次。就是好不容易见着了,兄弟两人围在她身边,她通常也只不过一两句话,让侍女姐姐们带他们去玩。如果是父亲也在场,那么一家人还可以多坐一会,虽然母亲的目光都给了父亲,只是这样一旁坐着,兄弟俩也还是觉得太满足了。
“我也去母亲那里。”聖律刚回来又要出去。
侍女点点头,告之他,“夫人好像是带他向山顶温泉去了。”
“啊”聖律奔了出去。
孩子走累了,不肯再跟着她走,蹲在地上一个劲的喘气,“我…要回去了,我要哥哥…”
珍蓝转过身来,看了看四周,“好,不走也可以。”
孩子松了口气,“改天叫上哥哥,我们再一起来。好不好,母亲?如果父亲也肯一起就太好了。”
珍蓝居高临下看着他,“我们终会一起的,就像氏欷也不会离开我,还有我的孩子。”
珍蓝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头,孩子乌黑的眼睛溜溜的看着她,扮了个鬼脸,又笑了。珍蓝的手顺着向下抚摸至他的脸颊,因为之前走的太快,微有些汗湿,手指来到他的颈项。感觉有些痒,孩子痴痴的笑着,躲开了些。
“朔夜,好孩子。不会很痛的,一瞬间就过去了。那个时候我们也还在一起,就像现在一样。如果你一个人觉得寂寞,我让聖律来陪你。”珍蓝双手掐在了孩子脆弱的颈项。“去死吧,去死吧!朔夜…谁让你是那个人的孩子…”
聖律捡起树下一把破旧的花锄,用尽了所有力气,至背后朝珍蓝的小腿狠狠砸去。
凄励的惨叫震得樱花泣血般纷纷颤落…再也没有,比这更如此艳丽糜烂的血樱,迷醉的人连垂死挣扎也不能…
聖律终还是没有推开他,在很多年后,在兒洁安的身旁,听见他低低唤了声“哥哥…”
又是那样温柔的喊着他,喊得他灵魂都颤动不已…
如果,能把你揉进我的身体里去,我也许就再也不会害怕失去你…
如兒洁安,如闻人…
聖律会意到,无论多么卑劣的人,还是有向往救赎的祈求…‘就比如,把你留给我…’
两个人帖的太紧,渐渐的连脉动都是同步一致,朔夜静静听着,又想了想,说“我不离开你…”
聖律征住了,慢慢地收拾情绪,声音平静而冷淡,“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朔夜仍是拥住他,说“我不离开你…”
深沉得让人看不清的情绪,聖律伸手抱紧他。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是手脚冰冷。朔夜揉搓着手指帮助回暖,聖律看了,一双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在掌心,并不温暖多少的包容。朔夜苦涩的笑了,却也没有抽回,“到头来,还是只剩下我们两个…”
聖律握着他的手,冷冷的哼了声,“从前她们还在的时候,也没见你有多高兴。现在她们不在了,也没见你有多难过,话倒是都让你给说了。”
朔夜不以为然,“那是因为永永远远早就没有了。就像,有一天,没有了你,也就没有了我,还不是一样什么都不剩。”
聖律沉默著看着他,手指开始渐渐有了温度,沉闷的情绪又都翻涌了上来,纠结成团。
朔夜也是看着他,知悉他心中风过如浪,也是不言不语。
“聖律?…”纯子走上前来,不露声色的看着两人,如此亲密的场景,让人完全捉摸不透的双生子。“聖律,齐木被带回来了,先生说她是你的人,交由你来做主。”
在那间巨大的密室,奇异的景象以近乎触目惊心的方式映入眼帘,一层厚厚的透明水晶铺盖的地板下,传来竟是汩汩流动的水声。天然的石壁上,纯金的花盏里盛着莹莹光亮,一个接一个延伸下去。密室最中心的位置被一块巨型石台所占据,形状如花堆云,颜色由深入浅,纯白、粉白、浅白、淡白、半透明、中间纯透明的花心中竟又涵蕴了淡黄色的金丝万缕,相互交溶。
上杉氏欷在石台上半坐起身子,玩弄着一颗通透散发莹亮的珠子,随又毫不在乎的扔了出去,看也不看面前站立着的人群。
纯子和聖律、朔夜三人走了进来。朔夜离着远远的就不再过去了,纯子再向前走了几步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聖律一个人一直走到上杉氏欷的面前才停下,看了看同样是站着最近的齐木,虽然一直隐忍着可仍是止不住肩膀微微发颤。
上杉氏欷这才看了聖律一眼,又向远处看了看,“朔夜也来了,过来,孩子。”
朔夜有些犹豫,还是听了话,向他们走去,甚至越过了聖律,一直走到巨型石台,找了一角,舒适的坐下。
上杉氏欷见他这样,也不责怪,竟淡淡笑了笑,“朔夜什么时候跟他感情又这样好了?”
朔夜知他指的是聖律,侧过头来仰看着上杉氏欷,说,“我是来给齐木说情的。”
上杉氏欷朝着聖律,“你听到了。”
聖律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她将闻人出卖给相叶,就不该想有人求情。”
上杉氏欷低低笑道,“你知道她为什么敢出卖闻人给相叶?…她也不过是见别人欺负闻人,而我却是不闻不问,所以也跟着暗害她。她没有这个心,她照顾了闻人八年,并没有怠慢,因为是你让她去照顾闻人的。…同样,他也是因为你才去出卖闻人的。因为,…她爱上你了。她是出于女人的嫉妒才不得不想借相叶的手。…可是,聖律,你又不爱闻人,她为什么要嫉妒呢?…还是说,聖律你也爱上闻人了!”
聖律直直问道,“爱上又怎样?…我一点也没有违背我当初的决定。”
上杉氏欷仍是笑着,连笑声也变得蛊惑人心起来,“看来是她赌错了,满盘皆输。即使没有闻人,齐木你本来也就不可能得到聖律,所以就算聖律对闻人产生了什么感情,对你而言一样是没有任何改变。只是你没办法忍受,比如聖律对闻人的温柔,比如聖律对闻人的倾情,哈……。你在赌,如果聖律真的爱上闻人,那么你暗害闻人,就赢得了聖律的恨,这同样可以让他一辈子记着你。就算是爱,也不过如是……无法忘怀,刻骨铭心的人…”
齐木终于明白为什么上杉珍蓝会疯,为这个男人而疯,惧怕有多少爱意就有多少,愈是怕他怕得要死愈是爱他至死方休…
让天使都堕落的人类…
“齐木,这样想,这样做一点错也没有。”上杉氏欷低邪笑道,“我就想要世上有一个人,生生世世只能爱我一个,我视她如尘土,她为我思念成疾,为我卑躬屈膝,为我撩发若狂。我可有错?”
满室站立着的人群整齐地低跪了下去,不敢直视。唯独聖律仍是笔直站立着,偏又是那么近的距离。
齐木颤栗着直直跌坐在冰凉的水晶地板上,指着上杉氏欷泣笑了起来,“你说,…说我这样想,这样做一点错也没有,偏又让人四处找我抓我。你说,…说我是出于嫉妒,我又怎么甘心一边嫉妒,一边照顾了她八年。你说,…就算聖律对闻人产生了什么感情…,如果真有什么感情,闻人怎么会死…。就算我没有陷害她,没有把她送给相叶,她也,她也…一样……一样…逃不掉。”
“我不在乎你因为一已私欲而陷闻人于不义。但,我绝不容忍任何人违逆我!你一个低等身份也敢欺主!我是否宠溺闻人,她都是你的主人。我所定下的阶级,谁人敢逆!就是逆我!”
感受到上杉氏欷凌厉的目光,齐木又是心中一悚。
早知也是有这一天,真的来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无边的恐惧。
她非是不了解这个组织,她也听过一些极刑,那是一种恨不该生,求不得死的精神状态,身心都经受着无边痛楚的煎熬,每每都是还差一点就可以解脱,却保住你还总吊有一口气。
齐木想想就要疯,虽然在竭力抑制著,但是在情绪上,还是无可避免地受到了感染。
“她怎么了?”滴水穿石般空灵的声音,带着很舒缓的调子。
上杉氏欷遥远的看向她。实在是被吸引了般,人们身随心动的小心回头望去。
“她好像很难过?”轻到就连点在水面上都不会有涟漪般的施施然至远处走来
人们无法隐藏下、来不及掩饰的惊豔与倾慕
不由自主的跟着她侧目、追望
她一直走到上杉氏欷面前,才停下,只是看瘫在地上的齐木一眼,回过头来注视着上杉氏欷,眼波转动时,无限寂寞,轻轻开了口,“她好像很怕你?”
上杉氏欷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她自然很怕我。你呢?害怕我吗?”
她想了想,竟然挨着齐木坐了下来,身体还微微倾靠着她,只是这样轻轻一贴一靠,就是惊的齐木再是不敢动弹。她抬头看到了聖律,随又侧过头去同样也看到了朔夜。最后移了目光仍是注视着上杉氏欷,说“我不知道…,她看是怕极了你,可他们却不怕你。”
上杉氏欷轻声说道,“她怕我是因为她做错了事。而他们从未觉得有做错过事,自然是不怕我。”
她点了点头,问道,“那是谁说她做错事了?那让他不要这样说了。她是不是就不算做错事了?”
上杉氏欷笑了起来,“可以这样说。”
她略略思索,“那你带我去找他吧,我不想她害怕…”
上杉氏欷不予回答,转了话题,问“你认识她?”
她偏过头去,又看了看,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我看到她怕成这样,觉得心里不舒服。”
上杉氏欷点了点头,轻声问道,“那你认识我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垂目细细想来,先是摇了摇头,后又摇了摇头,明眸闪烁之间是有些为难,“我不知道…”
她向他伸了手,“先拉我起来吧,我一路走了很久。”
上杉氏欷真的起身,从巨石上走了下来。那伸出的一只手,五指自然的垂落,指节处有着淡淡的纹,整只手如美玉精雕细琢般,就是身后那块奇石也难有的白,修长的手指微微张开来,只是指甲处粉色更细更淡。轻轻一握,便是又冰又冷,却柔软的连心都碎了。
那双流光隐烁的眸紧紧注视着他,不是赞叹,只是用淡淡的口吻说出看到的事实,“你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