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普渡众生

18、回家

　　2005 年

　　在世界的另一端, 一个穿着一裘黑衣的女孩儿正在登机. 她要回家了, 回家去面对她需要面对的.
　　这一次, 她是有目的而来的.
　　乔不会再逃跑了.

　　～

　　“她怎么可能4年前就知道我会怎样向你求婚?” 霆把乔给他的信递给了麦琪, 然后开始烦躁的在屋子里面踱步. 他不明白，完全摸不着头脑，乔怎么会知道，难道她竟能预言未来？
　　麦琪盯着信，她紧紧的皱着眉，“谁是他？‘不要因为你们的分手而责怪他，如果没有我的介入的话，事情是应该那样发生的’，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他’是谁，而且我希望我一辈子都不用知道他是谁，”霆停下来吻了吻麦琪的面颊，然后又继续他的踱步。
　　“停止，霆，你都快要把地毯捅破了。”她放下手里的信，“看，现在乔就要回来了，我们完全可以在她回来后解开这个谜底。现在我们所需要担忧的，只是森对此会怎么想。”
　　“上帝！”霆痛苦的呻吟一声，他在麦琪旁重重的坐下，“当他面对面的看见她时，大概也就是我们需要面对世界第三大战的时刻了。”
　　“完全正确，而且我会使他与乔见面，尽量让她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霆看着麦琪，她真是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们倒是很有可能把对方杀掉！这根本行不通，不要做这种尝试，麦琪。”
　　麦期往霆身边靠了靠，“我必须这么做，他仍然爱着她，我知道这点，你也知道。只要森冷静的去想一想，他也会认识到这点。当他看见她的时候，大概是不会很冷静的，所以我们才要创造出一个环境，使他们俩完全与外界隔离。那样他们就只能与对方相互作用，希望乔能够使森彻底释放出他的怒气。之后，他们就会冰释前嫌，重归于好。那样的话我的妹妹才可以再回到我身边。”
　　霆婉转的说，“这听起来实在是很不错，但是很可惜，它不会行的通。”
　　麦琪瞪着这个愚蠢的，却是她全心全意爱恋的男人，“哦，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他耐心的解释着，就像麦琪永远也不可能明白他的理论那样，“他一旦看见她便会毫不犹豫的走开。他根本不会与她乖乖的待在一间屋子里，他们能说些什么呢？再说如果你强迫他的话，大概他会变得更加冷冰冰的不尽人意，”霆看起来十分沮丧，“你不会想和他瞎搅和。”
　　“我不会？”麦琪看着霆，甜甜的笑了。
　　霆轻轻叹息。他就知道，知道她一定会采取什么措施。而他诚心希望，不管麦琪有了什么计划，其中都没有他的事儿。他很喜欢自己脑袋现在待着的地方，并不想让它挪窝儿。

　　~

　　乔真的是累了，她刚刚从长途飞机上下来，她只是想好好的睡一觉．但是同时她的心又开始不安分的狂跳着．她想踏上一辆的士，直接跑到森的家里，告诉他自己回来了，而且是为他回来了．
　　但是她没有．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会看见他一个人，还是会撞见他和那些跟他纠缠不清的女人在一起卿卿我我．她知道他所有的绯闻，尽管他表现出的放荡不羁真的让她痛心，但是她还是会为争取他而打一仗的．
　　他曾经为她亲手摘了一屋子的花，如果这样的爱都会如此轻易地被忘记，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记忆的呢？
　　森只是一个人而已，人都是有感情的．他可以被教会如何去再爱一次，而乔则会帮助他重新学习一切．她当然也害怕失败，但是她现在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像过去一样轻易的放弃机会了．
　　这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但是她会让森重新发现自己仍爱着她，说到底，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情是简单的呢？
　　乔疲惫的呼出一口气，她走出了机场，拖着自己的大行李箱，伸手招了一辆的士．
　　这是她的错，如果她提前告诉麦琪的话，自己就不会这样不堪了．但是乔害怕见到麦琪，她会要求乔做一箱一箱的解释，而她现在还没准备好这一切．
　　天啊，她是终于、真得要回家了．

　　~

　　麦琪被不停的门铃声吵醒了，她低低的咒骂了一声，慢吞吞的伸展，微微清醒了一下头脑．会是谁呢？麦琪无精打采得向大门走去．
　　开门的同时，她的下巴几乎要掉下来了．
　　“乔？”她惊呼着，然后她醒悟过来，“乔！”
　　乔被麦琪紧紧的抱住了，她的姐姐显得这样兴奋，“我不敢相信你回来了！”
　　乔轻轻的笑笑，“你还是相信的好，我确实回来了．”
　　麦琪急急忙忙的安排她坐下，又去为她倒饮料，留着乔一个人干发呆．
　　她完全没想象到这种情景．现在她坐在麦琪舒适的起居室里，未来于她来说是混浊的，还带着过去的羞耻，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但是她还来不及多想，麦琪便拿着一瓶冰茶回来了．
　　麦琪等了很久才说话。之前她一直在欣赏----乔不安分的在椅子里蠕动着的样子让麦琪觉得非常的享受．这是她４年前丢弃他们而应得的报应．更不负责任的是，乔这些年来与他们像是完全断绝了音讯，连一声平安也没有报过．好了，现在她想知道乔这几年来的情况，和她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你为什么会回来？”
　　乔试着平静自己，“我，我－”
　　麦琪没等她说完，“你不可能是想念我和妈妈爸爸，因为你离开后连一封信也没有写过．你可能是为了我和霆的婚礼，但是那大概还是因为你想再见一次森．哦，对了，我忘记你已经从他身边跑开，你一定不想再见他，那么，你到底是为什么回来呢？”
　　麦琪在起初的舒心后，到底又想起了乔的一项项十恶不赦的罪状，怒火不由得在她心中攀升．
　　乔穿着一身的黑衣，头发精巧的在颈背上挽了一个髻．她看起来非常瘦小，但是她的眼睛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让她看起来远比２２岁要成熟．她虽然看起来疲惫不堪，但是很明显的，她不再是那个害羞的小女孩子，而是一个经历过磨难的女人．在她苍白的面孔背后，隐藏着的是无穷无尽的力量．
　　“对不起，麦琪．我当时是没有选择的，我只能离开．我不指望你会理解这一点，但我真的很抱歉自己让你们担心了这么久．如果我给你写了信的话，大概你就会展开疯狂的搜索而把我重新压解回来，但是我不能留在这儿．我知道你恨愤怒，麦琪，可一切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事情比那要复杂的多．不过现在我回来了，只有这点是值得讨论的，不是吗？”乔看着麦琪的眼睛，她显然已经有了准备。
　　麦琪是对的，乔真的变了很多．但是这并不能使麦琪感觉好些，事实上她的怒火像是被进一步点燃一样，乔竟然这样冷漠地告诉她以前的事做不得数！
　　“对我来说这件事是不可能轻易忘掉的，乔！”麦琪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她冲乔大喊起来，“你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离开！整整四年，没有信，没有电话，什么都没有。然后希望回来时还能被我们双手迎接。你不能就这样回来并且希望我们大家仍能够像以前一样对待你，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因为有些事，或者说所有的事情都不同了！”
　　“我不期望你们会像以前那样对待我，把我当做一个干什么都需要保护的小女孩。我也不期望你们会展开双手来迎接我并拍拍我的背告诉我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不期望你会把我请进屋子，让我坐下并给我倒水，然后要求一个解释。我以为你会在我面前重重地把门摔上，但是你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再问我四年前发生了什么，因为就算我把真相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为什么回来了，”乔真正开心地笑了，“我是为你和霆回来的，也是为我自己。我要再找回森”。

　　~

　　霆数着森今晚喝掉的龙舌兰酒，然后他再看看森依旧清醒的脸，知道不管刚刚喝掉多少还是不够的。于是他举手叫来了吧台侍者，又点了一轮。
　　他已经感觉到酒精在他身体里面兴风作浪了，知道自己明天一定会头痛的起不了床。他只希望麦琪会明白他这样做的苦心。
　　“你这样一个劲的把酒精灌进我的嗓子，安的到底是什么心？”森的声音把霆从沉思中唤醒。
　　霆几乎大大的呻吟了一声，他以为自己做的并不着痕迹，但是显然他错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一个马上就要结婚的男人。我只是想在单身汉日子正式结束前再好好享受一下。你应该感谢我陪你在这儿呆着，要不然你今晚大概会独自在家一直照顾几瓶威士忌和剧本。承认吧，是我从无聊中把你拯救出来。”
　　森翻个白眼，才不相信霆的解释，“是啊，你这样的努力，得到的结果却只是把我从一位美丽女人的床帷中拯救出来。你知道我在星期六不工作。现在，不要再在我面前耍花枪，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把你从爱滋病的势力中解救出来？”
　　森狠狠地瞪了霆一眼，并不欣赏他的幽默感，“所以你只是想跟老朋友聊聊？”
　　“事实上我确实有事要告诉你。”
　　森斜斜地看着霆，他脸上露出胜利的表情，霆则完全忽略了森的讽刺，“是跟乔有关的。”
　　森的幽默感马上消失了，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霆抓住了森的手，“听我说，她要回来了。”
　　森慢慢地转过身来，霆直到看到他的眼睛才松开自己的手，里面像是有熊熊大火燃烧着。
　　霆退后一步，森灼伤了他。
　　“我没把拳头种在你鼻子里的唯一原因是我还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我可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再次成功把握这样的忍耐精神。你最好还是不要测试我们的友谊。”森温和地警告着他。
　　“为了上天，森，你的反应真的需要这样激烈吗？你说过她对你不算什么，可为什么你现在会变得这样不可理喻，当我只是说起她要回来？”
　　森完完全全的转过身来，他的拳头打在霆的鼻子上。
　　霆连连退后了几步，痛苦的握着他的鼻子，“耶稣！你打破了我的鼻子！”他透过一片血雾看着森。“你是不是疯了？”
　　森耸耸肩，“我警告过你，”然后径直走了，只留下霆在身后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森对自己刚才的作为更是感到十分震惊。他没有打霆的意思，但是显然在他自己还没有察觉之前怒火就已经控制了他，而当他恢复理智时才发现伤害已经造成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名字仍让他沸腾，但是这确实发生了。他对她要回来的新闻只感到愤怒，心中的苦涩也似乎要在此时伺机而出，这令他窒息。但似乎还有点儿别的什么，像是……悔恨。
　　我没有任何需要悔恨的事！他坚定的告诉自己，我不是那个逃跑的人，她才是！ 如果有人要为任何事后悔的话，那应该是她！我没有做错过。
　　但是霆说的话却还是触痛了他，为什么他会为她的归来而感到这样气愤呢？如果他真的不在乎她的话，无论她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应该不关他的事。如果他真的不在乎她的话，那么他就不会时时挂念着她是否过得幸福。
　　每当这些问题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他都非常地痛恨自己，但是这不是一件他可以控制的事情。她的身影像是在他心中扎了根，一直挥之不去。
　　每个他带回家的女人，不管她们是什么人种，什么身高，都同样地让他想起乔。每当他闭上眼睛时，他怀抱里的女人全都变成了乔。每次他在外国宣传时，他总是不自觉地在人群中寻找着乔，希望能找到她看着自己，像他要她一样的渴望着他。然而每当他认识到自己的所想后，便会深深地厌恶自己。他对她的刻骨铭心的思念已经成为了一种疾病，缠绕着他，不得安宁。
　　尽管他身体内的一小部分是这样的想念着她，但是更多的是不能原谅她对他所做的一切。他给了她自己拥有的一切，但当她逃离香港时她把这些又全都丢回到他的脸上。森如何想念她都已不再重要，因为他只相信给人一次机会，乔已经得到了她的。森不会让自己再被她伤害一次。
　　这就是为什么，他固执地告诉自己，她回不回来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对我来说，她已经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