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纪梦》安苏

4、要远行吗？

　　月光照入宿舍的窗子，我微微睁开眼，看表是凌晨三点，这个梦太短了，没有到天亮就醒了，我坐起身，在黑暗中回味素的容颜，一切都真实地不可思议，但梦就是梦，现实中不可能有像素一样的女孩，美丽的让人心疼，还有着银色的长发、精灵般的美貌和女神样的气质。我重新躺下，合上眼帘。
　　村子的中央是一个石台，这个石台就是墓地的入口，村子里的人死了之后都会火葬，骨灰就放在这个石台中。我打开了暗黑的石门，拾级而下，石级两侧的墙壁上满是壁龛，每个里面都坐着一具骷髅，那是历任村长，死后并不火葬，而是放在此间看路，这是给他们的荣耀。我在荧荧的鬼火映照下来到底层。面对一个黑色的祭坛，这个祭坛是个黑屋，打开装饰着花环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三口棺材，靠墙放着：一口完好；一口半开，里面的尸骸坐着，没全腐坏，一只眼睛半吊在眼眶外，脸上的肉没有了，脖子、肩和胸部都乱七八糟；还有一口棺材盖掉在地下，棺里装着乱糟糟的一些不知名的东西，里面的骸骨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靠墙站着，除了两个胳膊偶尔在往下掉一两块渣以外，几乎就是具白骨。地上横七竖八地散落着人的尸块，有的还是新的，这些是犯罪的村民的尸骸，没有祭女为他们判处死刑，他们的仇人就随心所欲地复仇了，但从现在开始就不会了。我走进一侧的石门，拐过一个长廊就是骨灰室，墙上有许多的洞，洞中的坛子装的就是往生的人们的最后残存。我肃立在这里，感觉很奇怪，有点想哭又想笑，早晚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吧，不必过早地羡慕啊。
　　安不知在什么时候进来了，他拿着一个花环，放在他母亲的坛子下面，静静地站着，素和安是亲姊弟，他们的母亲生下安就死了--很是可怜，素从一出世就被抱走了，连看上一眼都不能，而安刚离开她的身体，她就不行了，是个薄命的母亲啊。我看着安，他一定也在想着母亲还有姐姐的事情吧，但毕竟他还有父亲在身边照顾，素就只能一个人。
　　我走出墓地，感觉阳光有点刺眼，忽然看到大路的尽头跑来了村长，看起来很是焦急，他见到我似乎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汀小姐，巫女殿下到处在找您。”我点点头，向山那边走去。
　　纠纠缠缠的命运啊，你究竟要把人折磨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素的眼睛里闪着我从未见过的光芒，她欢声说着：“汀，我爱你。”是吗？我抱紧素，很紧很紧地抱着……
　　今天上午是无聊的专业课，我睁开眼，讲台上老师还在聒噪，我不愿听他讲课，但我也没想睡觉，甚至努力想醒也醒不了，这滋味极是难受。我伸了个懒腰，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正在看书，一定不是课本，听说他买了一套《追忆似水年华》，大概在看那个，我不是很喜欢那套书，因为与其看别人的故事，我宁可追忆我的过去，像是天之骄子一般自恋自傲着，尽管实际上很平凡。今天他换了件格子衣服，头发依然盖着眼睛，但似乎挺精神的，应该是睡了一上午睡饱了。
　　阳光从窗口铺进来，轻吻在我脚上，一个亮亮的不规则色块，但我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毕竟这比那些尸块强太多了--我还记得？！算了，反正是梦，我自我安慰着。
　　青--我在学校认的姐姐，坐在我身边，和别的女孩没心没肺的笑着，我掺了进去，家长里短的胡闹了一阵，忽然提到了梦的话题，我笑着说了我梦中的小山，我说那是荼靡山，她们大笑：“那不是学校后面的小山吗？”我吃了一惊，那山明明不叫荼靡的，我梦中的山是不知名呀，但她们很有兴致的谈起要去那里郊游的计划，青尤为起劲，还把这纳入了班级活动计划，这倒不难，她是团支书嘛。
　　没想到的是，一向散沙一样的班级这次竟以全票通过荼靡山郊游，这让我诧异非常，虽然我一再强调--我不知道为什么强调--去了就回不来了，大家依然很踊跃，有人还提议：“既然回不来了，不如大家就与自己牵挂的一切告别吧。”于是大家在山脚下四散去告别，我看了看表：早上八点。
　　青牵着我的手问我：“没有牵挂的人吗？”我的脑海中霎时闪现了父母和哥哥的身影，但随即消失了，我答道：“没有。”--有青就够了，带我到哪里也可以。
　　青暂时离开我，和锦下山，我看着蜿蜒上山的路，心中竟有熟识感，一排排的红砖平房在路西侧，东侧是拆房留下的地基，狭窄的水泥路四处通达，一堆破砖乱瓦堵住了一半路口，路口通向一条沥青大道，大道两侧都是商店，大道尽头就是进山的路，3路公交车在那转弯西行。
　　我坐在废弃的地基上，脱下外盖的衣服，里面是无肩无领几近半裸的洋装，深深的□□清晰可见，这时，青来了，叫我到山下的一家小店替她拿订好的手绢，我顺从的去了，尽管嘴上刻薄了她几句。
　　手绢很普通，土黄的底上用明黄的线压出几行字，什么字却看不清楚，出门时我看到涛--我的哥哥，他说：“青打电话让我来的。”我这才了解拿手绢的用意。涛是我中学时认的哥哥，因为当时与另一个男孩赌气，兼由那时认的姐姐介绍才认了他，他是个好人，常常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他说听说我们要告别才来的，想留些纪念，我说随便。
　　我由着他安排行程，与男孩一起，我常让他们做主，并不习惯表达自己的愿望。我们去了这个城市的标志广场，迎面碰到许多班上的女生，都是来这里拍照留念的。我们来到广场的标志下时，我忽然见到中学时的一个朋友--磊，未及招呼，我便跟涛走了，留下了惟一的合影。
　　坚持自己回山的我目送涛远去，心里回味着刚才见面时第一个大约也是最后一个拥抱，静静的走向会合地点，这是下午三点钟。
　　路口闹哄哄的，都是来送行的，大家兴高采烈的谈笑风生，我穿过一堆陌生的穿橙色队服的足球队员，与一个坐轮椅的男孩打了个照面，他长得很像我单恋的男孩。我心中一动，开始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忽然人群乱了起来，有人跑来喊：“学校的人找来了。”大家都往山上跑，我边跑边问那人怎么回事，原来是进山的门票账单拿到学校付账时，学校称拿不起这个钱，要追我们回去，我渐渐有些跑不动了，眼看大家愈跑愈远，只剩我和锦二人，恰好一路3路公交车要开了，眼看追兵迫近，锦纵身跳上车，我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车开了，车窗内，锦和她的男友手拉手站着，一脸诡异的笑。这时，车意外地停了，磊从车前探头：“还不上车？”我恍然大悟，跳上车子，车渐行渐远，坐在站牌旁的磊正与追来的教导主任纠缠。
　　车子在冷清的街道上向一片迷茫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