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时行》艾酒

3、第三章

　　行完了礼周围的人站姿随意了些，万人又站到那个马车旁边说什么，周围非常吵闹王泽根本听不清，只看见万人皱着眉，他说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往人群里扫了几眼，做了个用力吸鼻子的动作。
　　王泽站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还没小时候看村子里跳大神热闹，他穿过人群，边上不知什么时候架好了好几张长桌，桌上摆着很多吃的，好些东西王泽都没见过，一时非常稀奇，他在桌边绕了一圈也没找到收钱的人，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还在万人那里，流连于美食的只有王泽一个傻蛋，王傻蛋从桌上拿了个盘子，这盘子触手温润，像是玉石的质感，偏偏又没有玉石那么笨重，托在手里轻飘飘的，桌子中间放了一排细长叶子的植物，叶子裹着细长的茎，在末梢抽出细碎的小花，王泽伸手拨了一下它的叶子，那植物的茎秆轻微抖动了一下，细碎的小花像是受到什么感应似的莹莹地亮了起来，一棵接着一棵，将整个桌子都照亮了。
　　王泽心里赞叹，真是比蜡烛还好用，安全环保无污染，他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每样菜都夹了一些放进自己的盘子里，千层面似的横横竖竖累起来老高，颤巍巍地捧着走远了。
　　珍爱食物远离人群，这是王泽从小得来的血泪教训，类似于在教室打开一包薯片的感觉，更何况王泽当年是当着班主任的面打开了一包薯片，这么多人愣是没有一个告诉他班主任就站在他后面冷冷地看着他，亏他还觉得周围这么多小恶狼今天怎么都大发慈悲不来分一口了，自个儿嘎吱嘎吱吃得贼带劲儿……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王泽绕开几丛芦苇翘着腿开始吃那盘子里的东西，十分钟后盘子里只剩下些骨头，王泽吮了吮指尖，又把口袋里的信封抽出来，莹润的月光洒下来，虽不像白天那么亮堂但依旧能看得清，王泽把那张纸反过来正过去，始终没看出什么名堂，正要放弃的时候他发现在某个特殊的角度信封上映着月光闪出些奶白色的光芒，王泽怀疑自己眼花了，他又变了好几个角度重新找那道光，试来试去总不得法，总是一闪而过。
　　“你那张纸用手拿着是不行的，要借助风。”
　　王泽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腾地一下坐起身来，非常戒备地把信封揣进口袋抬头看眼前的人，这人在王泽面前蹲下，缓缓抬起眼来，他的眼眸又深又沉，明明是初见繁花绽华树的惊艳，偏又沉淀出古井藏暗波的静默，王泽一时有些痴了，像是被吸进去一般，半天回不了神，那人抬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啪得一声，他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以前没用的，一时忘了。”
　　王泽回过神来，他还没明白自己刚刚是魔怔了还是被眼前这个漂亮的陌生人用什么奇怪的法子催眠了，心里更加戒备，默默地往后挪了一点。
　　这人并不太在意，他冲王泽伸出手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夏，夏子阳。”
　　王泽在他手上轻握了一下：“王泽。”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握上夏子阳的手的时候他觉得掌心一凉，像是把手伸进流淌的小溪的那种感觉，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顺着他的经脉血管攀上他的手臂，他看不见，但他就是知道它们在那，这种感觉非常不好，让他心里有些焦躁。
　　夏子阳拢了拢自己半长的头发，笑着问他：“要我帮你看看吗？我曾经有个朋友很喜欢这种小玩意，我对这种解谜游戏有点心得。”
　　王泽摇头：“不了，谢谢你。”
　　夏子阳并不勉强，他点点头，轻声说：“无意冒犯，不过你看起来可不像这里的人，你打算住哪？”他垂着眼睛打量了王泽一眼，翘着嘴角问他，“我在这里正好有一套闲置的房子，你要是没地方去我可以先借你暂住几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王泽皱了皱眉：“你借我暂住几天？那我付你多少房租？”
　　夏子阳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房租好说。”他站起身冲王泽伸出手，“天也不早了，我带你去。”
　　王泽这会儿也没有别的选择，管他想要干什么，见招拆招吧，他抿了抿嘴唇，并没有去拉那只伸来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夏子阳没说什么，他把自己身上的兜帽脱下来递给王泽，王泽心里更加觉得莫名其妙的，忙摆手拒绝道：“我不冷的，真的，一点都不冷，我这会儿热的想跑湖里游两圈……唉唉好好你赢了，我自己穿我自己穿……”
　　夏子阳松了手，立在一边，王泽一边扣这兜帽上扣不完的扣子一边抬眼打量他，这会儿天有些黑了，不大看得清这人穿的什么颜色，只看得出他身长玉立，负手站在那，背后是远山延绵。
　　夏子阳往前走了两步转身示意王泽跟上，王泽往前小跑两步，芦苇丛像个迷宫，他透过草叶的间隙能看见刚刚来的那片空地上载歌载舞热闹非凡的场景，连转两个弯却又寂静的只听得见悉悉索索的虫鸣声。
　　“这里曾被毁灭过一次。”夏子阳边走边开口道，“在破元战里，所有的东西，所有生灵，全被烧尽，但是万人自己就是偏向火系的，是不是很讽刺？”
　　王泽本就是个喜欢满嘴跑火车的，一听夏子阳张嘴说话也乐得跟他套点消息：“不是说万人的老家在这里吗？那也难怪他要重建一下了。欸？你刚刚说火系，什么火系？”
　　“万人是武将，但武将也分纯物理系的和带自然力的。”
　　王泽点点头，说白了就是傻大个抡着斧子在前面开路献出生命，后面的高级将领一路狂轰滥炸。
　　“万人在那一战里拼死护住闻天，现在位极人臣了，即便是过个小生日闻天也很是给他面子，你之前看见的马车里的就是闻天，平时他都呆在第二层绝不会下来的。”
　　王泽越想越奇怪，忍不住问：“打住，你们到底是什么？”
　　“自然万物，有气则有形。”
　　“……我这么问吧，万人是什么？”
　　“应龙。”
　　王泽：“……”
　　应龙是一种生双翅的龙，鳞身脊棘，头大而长，颈细腹大，尾尖长，四肢强壮。王泽还记得自己上次在画册上看见这玩意的时候笑得前仰后合，这神兽长得宛如一只展开翅膀的扬子鳄。
　　没想到才这么一段时间就见到了活的……
　　王泽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夏子阳：“那你是什么？”
　　夏子阳眯着眼睛冲他笑：“你猜。”
　　猜你妹！
　　王泽跟夏子阳往前走到一个类似与马厩的地方，夏子阳从里面牵出一匹马，这马的马鬃顺滑柔亮，身上却像鱼似的长着鳞片，马尾扁平，四肢修长，它欢快地打了个响鼻凑过来试图咀嚼王泽的衣服。
　　“夏先生今天好兴致，既然来了怎么不与我打声招呼就要走？”
　　王泽一巴掌推开那张不断凑过来的长马脸，他抬起头，看见万人从柱子后面走出来，万人也看见了他，笑了一声：“我说夏先生怎么这么早就要离场，终于想开了找点乐子了？”
　　夏子阳伸手揽住王泽的腰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整个人透出股漫不经心的味道：“你的贺礼已经送到你那去了，替我给闻天问声好，我就不亲自去了。”
　　万人往这里走了两步：“嗨，客气了，夏先生露个脸已经是给我万人天大的面子了，闻天大人刚刚还跟我念叨你呢，也是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有空记得来叙叙旧。”他离王泽只有三步远，夏子阳往前跨了一步拉过那匹马的缰绳，将王泽挡在自己身后，阻断了万人的视线。
　　万人压低了声音：“第二层和第三层直接联通的事情……还请夏先生上点心。”
　　夏子阳瞥他一眼，不置可否，他一手按在马身侧翻身上马，半侧过身子向王泽伸出手：“上来。”
　　王泽握住他的手借力爬了上去……
　　万人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跳到一半脚在马身上一个打滑整个人趴在了马背上。
　　王泽感觉自己吃的晚饭都要被摔得吐出来了，他手忙脚乱的折腾了一阵，夏子阳把他翻了个身让他侧身坐着靠在自己怀里，他冲万人点了一下头：“累着了，你懂的。”
　　万人愣了一下，随即挑着眉笑起来，露出一个我懂我懂大家都懂的笑脸:“不耽搁夏先生了，明天再谈正事。”
　　夏子阳嗯了一声，两脚一夹马肚子，那马撒开四蹄跑了起来，可怜王泽第一次骑马就玩这么高难度的侧骑，他又不愿去抱夏子阳的腰，这马每愉快地迈出一小步，那都是王泽被摔个屁股墩的一大步，穿过一片丛林后王泽终于坐滑梯似的滚到地上去了。
　　王泽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疼得龇牙咧嘴的：“不行了不行了，说什么我也不骑这玩意了，还有多远，我们走过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