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时行》艾酒

2、第二章

　　王泽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小孩拿着根树枝戳自己的脸，这小孩头上长着一对圆圆小小的棕色耳朵，他一见王泽睁开了眼睛忙抖着屁股从他身上爬下去，王泽一把抓住这熊孩子的小短腿把他扔到一边，熊孩子摔了个屁股墩，哭丧着脸跑远了，躲到前面的树后面探了半个脑袋看王泽，被王泽看了一眼又扭着屁股往前跑。
　　王泽没工夫理这熊孩子，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然后拉起衣服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非常好，非常完整，并不是什么具有视觉冲击力的画面，该有的肌肉一块不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饿得有点瘪。
　　王泽把衣服理好，转头往四周打量，周围长着很多树，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矮一点的有各种充满想象力大胆配色的灌木，再往下就是草本植物了，王泽琢磨了一下这既不像天堂也不是地府，他往前走了两步，树枝上攀着一种叫不上的名字的藤类植物，高高低低地坠着一串一串的嫩黄色浆果，看得王泽又渴又饿。
　　问题来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出去的大森林里看见浆果，该不该吃？王泽思考了一下，在尊严与生存中选择了死亡，他伸手抓向那串浆果，就快碰到的时候从后面猛地伸出一根拐杖钩住了他的手腕，这拐杖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枝干虬结，王泽被这根拐杖带的往后退了几步，回头一看，是个炸着胡子的老头，这老头头上梳着个冲天髻，用一根红绳绑着，看起来非常搞笑，个子矮胖矮胖的，像个侏儒。王泽刚要说话，这老头直拿眼睛瞪他，一转身钻进旁边的树洞，露出一只干瘪的小手冲他招了招，示意王泽进去。
　　王泽心里好奇得不行，硬生生挤进那个小树洞，刚进去就瞄见一道黑影擦着他刚刚站的那串浆果底下急速略了过去，速度太快，王泽没看清那是个什么，被它卷起的风擦着王泽的衣角，王泽的视线追随着那个东西，正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碰了碰自己的脚踝，他低头一看，那小老头拿拐杖的弯曲部分钩住自己，王泽心里大叫不好，还没来得及反应被那小老头用力一勾，整个人躺倒在地，他的脊背硌在突起的树根上，差点背过气去，整个人一路连翻带滚跌下树洞，啪得一声落在一堆稻草上。
　　王泽摔得七荤八素，他站起来晃了晃脑袋，看那小老头变成了两个在他面前晃悠，头都晕了。
　　那小老头一个抬眼看他，一个去边上捧了什么东西过来堆在他脚边。
　　王泽：“……”怎么回事？脑袋摔坏了出幻觉了？
　　王泽揉了揉眼睛，吓得一个机灵，这小老头真的变两个了。
　　两个小老头坐在王泽面前眼巴巴地瞅着他，其中一个看王泽不动，又把那一堆什么东西往他面前推了推。
　　这是给自己的？
　　王泽迟疑了一下，把那袋子拎过来，解开上面绕着的细麻绳往里面一看，嚯，一袋子树叶。
　　王泽有点无语，当着两个眼巴巴瞅着他的小老头又不好说什么，冲那俩露出个还算温和的笑脸，他把手伸进袋子里想看看这是什么叶子，这一搅合却看见里面似乎还有一张纸，王泽捏着那个白边，从一袋叶子里抽出个信封，信封上还盖着个火封，王泽看了几眼没看出上面写的什么，只隐约看出个什么奇怪的形状，他打开信封，里面却是空的，王泽心里有些奇怪，把信封整个拆开，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依旧没看出什么花样来，他有些无奈，只得把信封叠好塞进自己的口袋，那两个小老头看他收了信露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走到对面在墙上轻轻敲了敲，那大树的气根慢慢张开，露出大概让一人侧身通过的宽度。
　　王泽觉得莫名其妙的，先是被长相怪异的侏儒老头拖进树洞又莫名其妙的收了一包树叶和一份没有内容的信封，然后又被请出了树洞。
　　树洞外面是一个湖，这个湖非常漂亮，里面大概是含的铜离子比较多，整个湖水呈现出一种清透的蓝色，湖边长着一种纤长柔软的草，踩在上面又柔又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知名的花香，空气清新得让王泽简直想把自己的肺呼出来，他脱了鞋子在草地上跑了两圈，看着前面的芦苇荡里透出些烟，又飘来炙烤食物的香气，他吞了口口水往那里走，抬手拨开挡住视线的芦苇丛，眼前的一幕叫他非常吃惊。
　　这是一片非常开阔的草地，很多人密密匝匝聚集在上面忙碌着什么，只是这些“人”与他认知里的人有些不大一样，具体说哪里不一样王泽又说不太上来，都是俩眼睛一鼻子，可给人的气质感觉上又有些不同。
　　旁边一个烤肉的小伙子看王泽一直杵在那发愣抬手招呼他：“饿得两眼发直啦？来串烤肉呗？”
　　王泽摊了摊手：“谢了，可是我没钱。”王泽醒来的时候身上的钱包就不见了，不知道掉在哪了，他有些懊恼，也许是被刚见面的那个熊孩子拿走了也说不准。
　　烤肉的小伙子挑挑眉：“寻我开心呢是不是？你衣服上这是什么？”
　　王泽低下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自己身上，那里挂着一片叶子，正是刚刚那一袋叶子里的一片，他把那叶子从身上拿起来，不动声色的问：“这一片叶子能换几串烤肉？”
　　小伙子用一种惊悚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几串？能换好几车！你是真傻还是寻我开心呢？”
　　王泽心里一乐，没想到这叶子这么值钱，在一想到自己有那么一大袋子心里就更乐了，他在烤肉小伙子的摊子前坐下：“前两天生了场大病，脑子被烧得有点迷糊了，你给我说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这是哪，大家伙在做什么，说完了我把这叶子送你，怎么样？”
　　烤肉的小伙子也乐了，有点憨憨的笑了起来，他擦了擦脸给王泽倒上水端上烤肉：“我妈说了，无功不受禄，你吃多少我收你多少钱，多的你自己收着，我不要。”
　　这会儿也没什么生意，烤肉小伙子一边烤肉一边就跟王泽说了起来。
　　“你不记得你家在哪里了？哦哦你病了……这里是布尔塔森林，是第三层大陆，什么叫第三层？按高度来说跟第二层同高，但是比第四层高，比第一层和附属层低，上面住的都是平民啦，今天万人将军回家里过生日，万人将军你知道吗？破元战一人敌千军万马，你不知道？那闻天大人你知道吗？你还不知道？你脑子有病吧？”
　　王泽好说歹说总算将这个容易炸毛的小伙子安静下来，小伙子肉也不烤了，气呼呼地在他面前坐下：“闻天大人，第二层的统帅，在破元战里带兵推翻了第一层的统领，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头儿了。”
　　王泽打了个哈欠：“解放了你们是吧？哪年的事儿啊？”
　　“我太爷爷的太爷爷那会儿还小，亲眼见到的呢。”
　　王泽嘴角抽了抽：“那都一百多年了啊……他们还活着呢？”
　　小伙子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会不会算数？一千五百年而已，闻天大人与天地共享年岁，有什么不对吗？”
　　王泽的脸僵住了，一千五百年……而已……呵呵……
　　前面突然骚动了起来，烤肉的小伙子抬脚就往前奔：“是万人将军！他来了！”
　　周围的人像疯了似的使劲往前挤，王泽被推得一个踉跄，他对围观肌肉兄贵这种事不怎么感兴趣，奈何根本走不了，被人群簇拥着往前挤，挤着挤着竟然就跑到最前面去了。
　　眼前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个个看起来都是英姿飒爽，面上带着骄傲的表情，看起来像一群骄傲的孔雀，后面有个人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王泽从来不知道马能长这么大，这得有两米高吧？看这顺滑的鬃毛，看这光亮的鳞片。
　　啥玩意？这马怎么还长鳞片？
　　没工夫管这马，王泽继续抬头看马上的人，这人身上穿着软甲，披着银色的长披风，踏在马蹬子上的腿漂亮有力，他的半张脸被挡在兜帽里，只看得清鼻尖和唇线立体的嘴唇，下巴上的胡须剃得很干净，只留下一片淡青色，他抬起手冲人群示意，周围震耳欲聋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万人。
　　王泽忍不住捂住耳朵，心想着原来的统治者究竟是多丧心病狂才叫子民如此疯狂地爱戴这一位万人斩的将军。
　　万人拉住缰绳，他右手肘弯曲，手指顺着自己的心脏逆时针画了个半圆，他的声音洪厚如钟声，在这片空旷的场地上响彻：
　　焚于烈火，升其灵椁；止于黑夜，障其明灭；
　　护我佑我，赤色漫抹；战火硝烟，初心不歼。
　　呼唤着父辈的英名，他与我们同在，
　　愿你我共同见证死亡，
　　让我们举杯致意，
　　神与你们同在。
　　所有人伏低了身子，他们虔诚地亲吻脚下的土地，天色暗了下来，清冷的月光洒下来，万人摘下头上的兜帽，他有一张俊朗的脸，若不是左边太阳穴到耳垂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王泽根本看不出这个人会是个武将。
　　周围非常安静，王泽混在人群里低着头，他听见万人身后的马车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叩木板的声音，万人调转马头，马车里的人对他说了几句什么，万人垂着眼睛点头应了，他面对着眼前伏地的子民，翘了翘嘴角：“神怜我等，恭肃俞起。”
　　王泽瞥了一眼旁边的人，跟着他们又伏低身子非常恭敬地行了几个奇怪的礼，这才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