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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无名无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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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之前是因为头部受了重创,大量失血,才导致了昏迷。”是一把中年男人的低音,大概是陈述过太多生死病痛,悲绵离别。他的声音一腔一调,都显得极其平稳,仿如教科书一般的语气让人连多余伤痛也无法言表。
接着,他似乎是看到了还躺在病床上的我,然后一下子收声。
要是可以,我倒很想咧开白森森的牙,冲他笑一下,夸赞一下他的医术高明。顺便问问他到底给我用了什么药,为什么我的身子僵到了现在?
可惜,我只能这么直挺挺的躺着,直挺挺的面朝天花板。连动动手指头也不能。耳边只有“滴……滴”这种不知名的仪器的声音。
都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了,着实是,我现在也没有时间概念,全身上下僵的像块石板。我有点害怕的想:我该不会是死了吧!
总不会吧!我还有意识呢,我还能思考呢!你给我来一针,我还能跳起来朝天大唱“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那总要有个时间,都多少天了,她到底什么时候才醒!”
这位仁兄真是帮了我大忙,对啊,快帮我问清楚,我什么时候醒?
医生你怎么不说话了!
“莫先生,你先不要着急。”因为看不见,我的听觉开始灵敏起来。我怎么听着,这人的安慰里有股差强人意的味道?
“莫先生,不要打扰病人,我们先出去。”
我正牟足了劲想听呢,什么叫不要打扰!
可惜,他们听不见我的话外音。就这么扔下我走了。留给我一串“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然后,又是长达……不知道几个小时的安静。我开始运用脑子里所有还能运动的系统,仔细思考了一下人生中的重大问题:我怎么到这来了?
还得以这副德行干躺在病床上,我是摊上大事了吗?
被人追债,当街暴打?还是桃花纷争,双双骨折到医院?
我这老实巴交的一个人,究竟是惹出了什么事来?
我努力运动了一下,使足了吃奶的劲。结果还是徒然,连根头发丝都没撼动。
是不是麻药打多了!
我又想去咬舌尖,给自己一点刺激,但又发现连动动舌头这种简单到令人发指的动作也运行不了。
好吧。我确信,他一定给我打了吨位数的麻药。
太无聊,连眼皮也动不了。只能继续当个石板人,听着仪器的机械声。
可怜,我连丁点睡意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听起来似乎比刚才急促了些。
看来他们是研究出什么结果了。
我只能静静等待着宣判,我想我的表情肯定不会比被下了病危通知单的重症病人好看多少。
那脚步声终于停下了。我等了又等,发挥我所有仅剩的知觉和第六感,我也能感受身边有个人的存在。可是怎么静成这样?
除了呼吸声,真是……令人尴尬的沉默啊!
“然然……”终于听到人话了。
这声音……我记得,是刚才那位好心仁兄的声音。听刚才那一声声喊他“先生”的,他应该不是医生吧?
不过这声音,真是……语声铿锵。跟灌了82年的拉菲似的。就两个字:有味。
“然然……”他又唤了一声,甚是锋锐。还离的越来越近了。骤然,手上一暖。我的手被抬起,然后被另一双手包住。
可悲啊,我竟沦落到连手指都无力。只有唯一的外在感觉被扩大了十几倍。那双手真是温暖之极,是我到现在所感觉到的最暖和的体温。
我还没享受够,那双手却开始颤抖了起来。幅度还越来越大,一扯我,我才感觉到脸上还被蒙了个东西。一时也感觉不出大小,就跟个罩子似的。
“然然……”
怎么还是这句,怎么连声音也颤抖起来了?
接着,我感觉手被举了起来,正贴着一片光滑的皮肤。
“你为什么要跑?”他在说什么?
“我没想对你做什么的,真的没有!”
仁兄,你先把话说清楚好吗?是不是跟我躺在这有关?
难道我真是因为被追债?
“你为什么还不醒,你知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了?”
我要是能知道就好了,躺的我骨头都僵了。
可惜,他给我的就只有这些只言片语。我努力想了又想,根本拼凑不出其他重要的信息。
我还在琢磨不定的时候,床塌却猛然一抖。我还没回过神,就听到床头柜上一声炸响。震的我不灭的灵魂抖了三抖。
像是用拳头打的。不得了,这个人好象有暴力倾向!
可惜我不能脚踩肥皂溜之大吉,我甚至连眼皮都动不了。只能独自面对这个□□。
怎么想,我都是完完全全处于劣势。可恨啊!真是,浪费了一把这么好听的声音。
我还在默默思索着要怎么做挣扎才好,半边身子却骤然一空,背离了床,我就被卡在了一双长臂里!
仁兄,你这个姿势是谈不拢了吗?
哪料得那双长臂还越搂越紧,我感觉我的脖子都要被拧下来了。
这臂力,仁兄你是练举重的吗?
我觉得脸上的罩子已经移位了,硬邦邦,冷冰冰的搁在眼睛上很不舒服。那仁兄的呼吸也都一并喷在我的脖子上,一冷一热的,我真想先打个哆嗦再说。
“我没想吓你,但你为什么看到我就跑!如果不是我碰到,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不对劲!这仁兄的语气越来越激动,手臂也越来越用力。简直是要把我往死里勒啊!
“你快点醒过来,你给我解释!”
他是用吼的,光是听声音我都能想象到他那张无比狰狞的脸。
我没觉得疼,但手臂和肩膀上的紧缚感实在不容忽视。仁兄要是再大力一点,我的肩膀和身体就要分家了。
他用力贴着我,呼吸全喷在了我的脸上和脖子上。他的声音很压抑,很低沉,还有很多,我怎么也听不出的情绪。
但是他千万别在我耳边吼了,否则等我醒了就得成残障人士了。
“然然……”他突然把头埋在我的脖子里,身体微颤,活像受了多大的打击似的。
“莫先生,莫先生你冷静一点,你这样会影响病人的。”
天外飞来一个女声,终于把仁兄的理智拉回了笼。他的手还死死卡着我,但那股戾气很明显已经消失了大半。
“莫先生,你让病人躺下。”甜美的嗓音让我身心都愉悦了起来。一双完全区别于仁兄的滑嫩双手扶住了我。同样是按我的肩膀,她的动作就温柔许多。
声音好听,动作温柔。仁兄,你可以退下了。
仁兄这下沉默了很久,只是手掌还固执的包着我的手。指腹一下又一下的擦过我的皮肤。实在是……说不出的怪异。
我在心里已经默数到了二百五,仁兄终于松开了手。竟是那种悲伤的腔调,“然然,你快点醒过来。你醒了,我什么都依你。”
你别总是叫我“然然”啊,你先告诉我我叫什么啊!
等等,我叫什么名字?
我突然觉得脑子一痛,还有很多地方,密密麻麻的开始痛。我感觉自己像是在灰蒙蒙的天气里摔了一跤,我努力着站起来,我也好不容易才能站起来,却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四周都是雾气,雾气里全是一圈连着一圈的铁栏杆。我抓着栏杆拼命的摇动,却连任何一点生命的痕迹也看不到。
完了,我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