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已惘然》普渡众生

21、隐居

　　常小慧始终没有讲完她与元昊的故事，那毕竟是她心上的一道伤疤，每当想起来都会难过得全身发抖，何况心平气和的叙述出来给李从谨听？
　　那副痛不欲生、涕泪交流的丑态，她自己一个人看过就够了，何必再现给他人？
　　虽说经过一段时间共患难的相处，她与李从谨心灵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不少，然而要让她向他暴露出自己最脆弱最难堪的一面来，她还是不愿意的。
　　李从谨见状也不好逼迫她。他明白，这种事是急不得的，而且目前他唯一胜过元昊的资本，就是他充足的耐心。他给大学时的好朋友丰田亨一打了个电话，打算带常小慧去丰田亨一名下的一处田园山庄待上一阵。
　　这处产业与丰田家族扯不上关系，倒是丰田亨一本人新婚时为他的妻子建造的别业。地处和歌山县的深山老林中，离丰田汽车本部所在的名古屋市不算远，从此开车前往日本旧时的两座都城—京都与奈良—也非常方便。
　　当年李从谨与常小慧的第二次巧合碰面，就是托了丰田与他妻子的福气。所以他此次选择前来日本故地重游，未必没有重温旧梦的意思。
　　李从谨与常小慧搭乘从北京直飞大阪关西机场的航班，然后又分别坐了约一个小时的电车和汽车，才算大功告成。
　　到达目的地时，饶是夏日天黑的晚，也已是夕阳西下、倦鸟归巢的傍晚时分。山间人烟稀少，大自然以外的声响几不可闻。远雾重重，映着天边紫红色的云霞，分外凄美。
　　“美不胜收，”常小慧由衷赞叹道。
　　李从谨正埋首租来的越野车后备箱，与若干笨重的行李战斗，闻言后欣欣然抬头道，“你不嫌闷就好。”
　　常小慧微微一笑，也不多辩，从李从谨手上接过自己的画板与若干文具，就地摆起摊子来。
　　他们赶了一天路，中午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李从谨见她一副跃跃欲试、准备大展身手的模样，不由得诧异问道，“你不饿？”
　　常小慧冲他俏皮地一笑，“饿啊。可不是还有你嘛！你办事一向井井有条，晚饭该怎么做想必你也早有计划了吧？”
　　李从谨气结，这懒人儿如此明目张胆地剥削他的劳动成果，而且一点坐享其成的羞愧也无，真是—郁闷！然而一想到这是她康复以来第一次这么轻松地向他撒娇，他又忍不住偷笑，任由心头那一丝丝甜意泛涌至脸上。
　　他支好烤肉的架子，点着木炭，再从随身携带的保鲜箱中取出新鲜的肉与蔬菜，有条不紊地烧烤起来。
　　香味迅速传遍了整个山头，有不少小鸟都忍不住诱惑从窝里探出身子来，犹豫着要不要前去香味的源头，讨好一番两个守护着美食的人类。
　　李从谨将烤好的蔬菜与牛肉用小盘盛了，整整齐齐地插好牙签，放在常小慧身旁。
　　他无意间望了一眼前方的画布，当下全身一颤，百感交集。只见清冷的崇山峻岭之间，一缕炊烟袅袅升起，不甘寂寞地奔向晚霞密布的天空。夕阳最后的余晖穿过层层森林，照在一对男女身上，他们各忙各的，手中动作不停，隐约可见两人脸上的笑意。
　　李从谨不由得摒住呼吸，尽量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在他试着轻手轻脚地回归原位的时候，一阵酥麻的感觉侵袭了他。从头到脚都软绵绵地使不出力气，似被幸福的雷电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