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ner》Mammon万事屋

4、苏醒

　　He is more a close friend than a boyfriend to me.

　　——题记

　　“不要！”

　　“别过来！”

　　“啊啊——啊！”

　　“救命！”

　　“求求你们放我走！”

　　“弟兄们瞧瞧这贱货，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小子，今个儿爷告儿你，进了这扇门，没付上赎身费，就没出去的道理。”

　　“哈哈哈——哈！六子说得好！”

　　“让这新雏好好学学这儿的规矩……”

　　比深夜还要黑暗的噩梦里，是各种尖叫是各种妖魔鬼怪是没有尽头的折磨！

　　陈兰兰的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那个地方似乎又被撕裂了一遍又一遍，似有刀割似有棍杵。

　　忽地，耳边传来一阵响似一阵的键盘声，噼里啪啦，急促富有节奏，愈敲愈强，带着一股不把键盘敲坏誓不罢休的劲道。

　　这声音像是盘古拿着手中巨斧劈开天地混沌一般，将眼前亘古不变的黑暗撕开一个鲜亮的口子，将天光透了进来。他思考了很久，终于辨认来这救他于水火的声音是带着长指甲的手指敲击键盘的打字声，这般富有特色的声音是属于经久未见的那个人。

　　他听到自己嘴里呼出一口气的声音，像是对于过去那段黑暗的释然和欣喜，他逃出来了。终于从那个地狱爬上了人间。

　　接着，他听到的键盘声在一个清脆的“啪——”声后嘎然而止，显然笔记本电脑被合上了。再然后是棉拖擦着地板的“沙沙”声，声音的主人在他躺着的床头椅子上坐下，椅子的咯吱声似乎小小地惊吓了她一下，她微微弹起身子，又再缓缓落座。

　　陈兰兰能感觉到她悄然握住他的一只手，用她一双柔荑包裹住他的手掌。他能感到她对着他的手掌轻轻吹气，似乎是在检视他手掌心的伤口和旧伤疤。

　　他的神志已然清醒，但他不想睁开眼睛，他害怕睁眼后自己依旧身处地狱的第十八层，也害怕看到的不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他怕极了，怕得想拒绝身体上所有感官神经对他大脑发出的信息。

　　须臾，他察觉握着他手的人，将头凑近他，吐纳呼吸间他像是也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她在用灼灼的目光凝神盯着他看，就像是艺术评论家仔细地品鉴一幅被誉为稀世珍宝的画作。

　　然后，他就听到了那个女声说，“我知道你醒了。你一装睡，睫毛就颤得厉害。”口气笃定得让陈兰兰以为自己从未离开过。

　　但他还是没睁开眼睛，片刻的静默后，他听到女人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一年没见，连你是睡着还醒着都分不清了。”自嘲的口吻，像是一把柠檬汁淋在陈兰兰的心头，一股酸酸涩涩的闷劲勒得他难受。

　　接着，他又听到女人说：“你可真没出息，这一年吃了不少苦吧。还把自己卷进什么麻烦事了？”

　　“……”

　　“不过没关系，既然我来了，自然不会再让你吃亏的。天塌了我也帮你顶着补了。”

　　“……”

　　“救你的警察姓方，估计他一会儿就会来了，这些日子，他天天从他片区赶过来，检查你是不是醒了，能给他录口供了。”

　　“……”

　　“也不晓得他查的是个什么案子，整天就见他一个三级警司跑来跑去。”

　　“……”

　　“不过，我让人查了一下，他发现你的那个地方，是个被废弃很久的酒吧。”

　　絮絮叨叨的声音忽地停了下来，女人将他的手放下塞进薄被里，掖了掖被角，站了起来，陈兰兰听到一阵脚步声，随即便是敲门声和开门声，以及皮鞋落在房间地板上的声音。

　　悉悉索索的声音是把花卉插在花瓶里的声音吗？陈兰兰努力地辨别着。

　　“谢谢方警官。”

　　“陈先生还没有醒来吗？”一个声音清朗的男声在说话。

　　“还没醒来过。这些日子劳您来回奔波，实在是过意不去，方警官也留了个联系方式，兰兰醒了我再通知您吧？”

　　“不妨事的，凌小姐不必在意。再说，我也是顺道的。倒是凌小姐这些日子辛苦了，把家当都搬来了大半吧。”

　　陈兰兰听到这里不由蹙起眉头，这人和七年很熟么？这么不合时宜的玩笑也开得？

　　凌七年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匆匆瞥向病床，嘴里却是没停，“我也算是从事自由职业的，在哪儿都能上班。”

　　然后她就看到陈兰兰睁大着一双水漉漉的眼睛看着两人。

　　凌七年在一瞬间像是失去了反应能力，呆愣愣地与陈兰兰四目相逢，好一会儿才惊喜地扑了过去，搂上陈兰兰的肩膀，将头埋进他脖颈里，喜极而泣，“臭小子，你吓坏我了。”

　　方城一边压抑着自己急切的心情一边含笑看着两人，站在一边儿没出声。

　　凌七年好一会儿才想起这病房里还有方城这一号人物在，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用微微发红的脸颊对着方程，嗫嚅着，“方警官，你来得真巧。”然后就有些手足无措地腾出了一小片空间，似是想让方城过来，又像是怕自己搂坏了陈兰兰这个病患。

　　她似乎瞬间又失去了这一年里积攒下的交际技巧，陈兰兰像是一个专属开关一样，把那个呆傻低情商的她给开启了。

　　方城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会儿，才说道：“先让医生来看看吧。”

　　凌七年这才想起来，按响了床边的呼叫按钮。

　　这是圣兰朵医院的VIP私人病房，带着一间病人家属的专门休息室，两间的门开在陈兰兰睡的病床墙角方向，他一抬头就能看到洞开的木门，那里摆着一个小坐凳，坐凳边上是个小矮几，矮几上放着一台戴尔的笔记本电脑，显然他之前听到的打字声就是源于此。

　　凌七年为了方便随时随地能发现陈兰兰的变化，不但把工作带来这里完成，还特意做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佝偻着身子用笔记本。这让这间家属休息室的开辟显得有些多余浪费。

　　医生很快就敲门进来，看到身着制服的方城明显怔了一下，但旋即疾步走到病床前，指示护士给陈兰兰量血压做其他检查。

　　方城看到医生的铭牌上写着“陆一清”，便开口道：“陆医生，您看病人现在适合回答警方的问询吗？”

　　开口的是问句，但显然这是个陈述句。

　　医生望向凌七年，见凌七年微微颔首，便答道：“时间不要超过5分钟。”就带着护士离开了。

　　凌七年像是又恢复了平时清冷圆滑的模式，似乎是不经意一般问道：“方警官，我听说一般警察问询是需要两名警员在场的，今天只有方警官一人不太方便吧？”

　　方城显然没料到，得了医生的应允，还会冒出来一个颇有常识的凌七年挡在他面前，不由道，“凌小姐不要介意，查案分秒必争，若是非要等另一名警员在场才开始记录线索，怕是片区里一半的破案率就得蒸发了。”

　　“哦，原来如此。方警官请让我也在这里，见识一下警方的问询吧。”凌七年的眼神里透露着有些不太放心的意思。

　　方城无奈，只得同意。

　　陈兰兰舔舔双唇，唇瓣润泽丰盈，显然在住院其间，有人经常用沾水的棉花擦拭。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口渴，大约所有卧床多日的病患在醒来时，都会想喝水。

　　他刚一转头看向床头柜，凌七年就已经从柜子上取了水壶用纸杯接了杯温开水，递过来。

　　这样的默契让他有种错觉，好像那失去的一年时间没有改变她与他之间的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