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ner》Mammon万事屋

27、属于别人的真实

　　I myself send my heart to the hell.

　　——题记

　　我一直认为海岛上的那些人，那些黑暗生意的缔结者从事者是被搁置在陆地这个结构化机制之外的。然而，任物质昌盛、科技发达、文明进步，我在陆地上沐浴着阳光，脚踏着实地，时光悠悠过去七年，我受制于那座海岛势力之下的处境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我依旧时时刻刻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他们就像这个世界天涯海角无处不在的恶意，当我以为早已习惯时，还是会浑身颤抖地与他们的迎头冲击对峙。

　　我不想回忆在海岛上的日子，也许用“苦”、“痛”、“恐怖”、“可怕”这样的字眼不能描摹其千万分之一，但其实我想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七年的时光如斯美妙，我像是拥有了社会上每一个男人都想拥有的一切——事业有成、佳人相伴，或许正因为这样日子过得太好，所以即使在独自沉睡的夜晚，我也不曾再被噩梦侵袭。凌七年曾对我这么描述她看到的变化——我的嘴角、表情、眼神、举止正确凿鲜明地柔和下去。外表的衍变总是一定程度上反射了内心的价值观的更新换代。

　　真像一个玩文字的姑娘会说出来的话，善于观察生活，擅长组织排列文字。我真喜欢她这么说话的样子，像在读一首艰深难懂的诗。

　　她都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她这么容易就摆脱了她讨厌的凌氏集团，她以自己的想法在解构俗世规则和方式，不关心与我一同注册为法人的那家工作室到底是怎么在丛林法则盛行的商界安然扎根的。她过着一个宅女略带封闭的生活，过滤着一切她不想了解的信息、概念、观点。

　　我一直很疑惑海岛的人为什么会安排一个暗桩在一个看上去普通平凡到没有任何一点神秘之处的姑娘身边。即便凌七年的存在引出了T城最大的势力之一——凌氏，在我眼中，她依旧是那个游不过大海的姑娘，偶尔端庄严肃，但大多数时候都过于单纯，明明脆弱却非要假装强韧。

　　她购置的Penthouse里，我没住多久，便想着法子折腾她又买了楼下的一间屋子给我单独住。我想对此她其实挺受伤的，但是谁让我基本上日夜都得接待那些与海岛有或多或少联系的人物呢？

　　也不知道有没有和我赌气的成分在里面，在那之后，她很快遇上她眼中的白马王子——Lance。除了说话有点拿腔拿调，Lance是一个家世出挑、样貌看上去有些完美过了头的男人。我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中国人还是老外。

　　对了，她还因此发现自己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综合症，俗称PTSD，症状是性冷感。为此，我压抑着自己的庆幸和欢喜，还假意给她介绍了我认识的心理专家。我想我才是那个需要长期接受心理治疗的人，当身边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罹患心理疾病的人时，此人还正为无法与Mr.right享受鱼水之欢而悲戚，我居然会高兴得睡不着觉。

　　朗朗乾坤并没能驱散我身上的阴影。而我身上呈现出的变化显然也让陆地上的海岛代理人们稍稍地骚动了几次，我费尽心力让他们认为我依旧在执行给予我的任务。渐渐地，我也意识到对凌七年的控制监视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T城这么大的一个内陆城市，虽然不靠海，距离海岸线却也不远，为了扩大海岛的分销渠道，寻找当地的势力做分销代理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海岛销售的货物见不得光。

　　凌氏在T城的声名算不得上佳，却着实是财力雄厚，背后人脉盘根错节的豪门望族。如果凌氏能与海岛合作，那么吃下T城这块市场是迟早的事情。

　　我现在所谓的监视任务，多半还是为了通过这位疑似正牌凌家千金的姑娘拉凌氏上船。

　　七年时间里，虽然我做出一切逃避海岛的行为都显得狂妄幼稚，但我却依然前赴后继。尤其是四年前的那一次，当凌七年的身边出现了一个让我倍感讨厌的女人时，我当即决定利用她来转移海岛代理人的注意力。

　　这个女人叫苏月夕，不过是这个喧嚣沸腾的摩登城市中一处影视城里的驻扎群演。每天像只工蜂一般精力充沛地飘荡在各个片场，内里贫乏空洞，让人一眼能看出她打的小算盘。

　　苏月夕会跟着凌七年来工作室，是超乎我意料的事情，毕竟凌七年虽然看上去整个人温柔随和，但实际上为人处事都很清冷，她会有礼貌地寒暄，却绝不会将真正的关怀放诸陌生人身上。到底是因为那会儿，我被某个客人折腾惨了，整整半个月没能爬下床，只好拜托我的好Partner代替我去处理一桩生意，没想到才几天功夫就有人这么快就在外面拈花惹草了。

　　我不想掩饰我对于这位新晋员工的不喜，也不屑掩饰，即便是海岛的禁脔，但在这片陆地的这个名叫“七兰工作室”的角落，我是金字塔顶端的帝王。

　　但是苏月夕这个女人总是那么不开眼，将每一次与我亲爱的partner之间的殊遇都精心设计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那赤裸裸的眼神和对于物质的渴望，正蚕食着我的耐心。

　　终于在这个女人说动凌七年专门为她投资一部超过工作室资金压力承担额度的影视剧时，即使工作室的财力有很大一部分是由凌氏偷偷注资的，但这么挥霍去豪赌一场不知输赢的生意，还是超出了凌氏那位大少爷的底线，而同时被凌霄传召的我脑子里有一根弦也被崩断了。

　　既然凌霄亲自过问了这件事，我也不好太过敷衍。我将凌七年亲手为苏月夕写下的剧本，不，也许只能称之为剧本的原作小说带给了凌霄。

　　不得不说，其实凌七年的文字有一股妙不可言的灵气，即使是单薄的剧情也能写出一股子丰厚的深邃感，整个故事被构筑得优雅而富于情调，只是不太切合当下娱乐圈流行的风潮。

　　在我的有意引导下，整个工作室平时的工作重点就是推介凌七年自己的出版作品，其文字功底虽然称不上绝艳惊华堪称大师，但吸引一批死忠粉丝还是绰绰有余的，维持工作室运转的流动资金也大多是来源于这一方面的收入。

　　凌霄似乎也被打印出来的铅字惊艳了一下，扫了几眼之后，居然还不肯放手，完全无视了他桌上几乎要堆积成山的待批阅文件。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仰靠在老板椅上，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命题。

　　我坐在会客的沙发上，也在品茗凝神思索如何打消凌七年这个有些疯狂的念头。

　　忽然间，凌霄像是掘到了什么深埋的宝藏一般，猛地站起，凑到我面前，他眼球里的血丝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他扬了扬手上的打印纸，挑了挑眉头，问我：“你不喜欢七年这次看上的那姑娘吧？”

　　虽是疑问，口气却很笃定。

　　我放松一下子紧绷的□□，默默点了点头。他看我的眼神有些轻蔑，这种轻蔑我在很多人的眼中都看到过，我已经懒得追究，我知道他接下去要说的内容恐怕会让我欢欣鼓舞。

　　“在这种圈子里混的女人，哪怕自身条件有多差都会想方设法地借机上位，这倒是无可厚非，只是把念头打到凌氏千金身上就有些过了。”我斟酌着字句说。

　　“既然如此，我手下的皇冠娱乐还有一个未来的影后，就当成我凌氏给海岛岛主大人的见面礼好了。”

　　“工作室的注资可一直是从凌少爷你的皇冠娱乐走的帐。”

　　“那就看你怎么说服我那个死脑筋的妹子了。只要这件事成了，我还能让你永远拜托海岛上的那群鼠辈。”

　　意识到凌霄的言外之意，我心头不禁雀跃，但他很快就让我的喜悦荡然无存。

　　“我知道你和海岛的代理人有自己的联络方式，你怎么告诉他们这件事，你想怎么废物利用，我都不感兴趣。我只要凌氏的千金身边这种投机取巧之辈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好。”

　　“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后，我要岛主把凌七年身边所有居心叵测的人都给撤了。你明白了吗？”

　　我知道他所谓的“居心叵测之人”里肯定有我一份。我轻轻谓叹一声，答应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我的确不能在凌七年身边长留，于我于她都不是什么好事。

　　……

　　我照着计划，用凌氏额外拨出的款项，配合凌七年捧红了苏月夕，但我很快就让因为一夜蹿红而乐得飘飘然的苏月夕乐极生悲了。我在网络剧播出前夕，就利用工作室的权限给苏月夕开了一个假微博，依靠着系统认证的漏洞以七兰工作室艺人的名义给这个微博加上的V认证。

　　我亲自负责了这个微博的更新。我将一个小明星一夜爆红的心理摸得很透彻，将二线明星哗众取宠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底下的评论没有一条是质疑这个微博帐号的真实性的。

　　耐着性子数着日子待到圈内苏月夕忘恩负义转投皇冠娱乐的消息四起之时，我终于更新上了那条致命的微博——“捡高枝爬，各凭本事。”让苏月夕一屁股把忘恩负义见利忘义的罪名给坐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