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嘉年》左篱

19、第 19 章

　　“董卓身边的谋主是李儒李文优，此人曾于先帝在位时任郎中令。当初董卓谋废弘农王立当今圣上，绝大部分都是由他来谋划的。”

　　雒阳城内，荀攸一边看着卷轴，一边对荀彧说道：“而且，此人不仅长于谋算，更善于谄媚邀宠，所以才能成为董卓身边最亲近之人，甚至超过董卓的义子吕布。”

　　“至于小叔所说的曹操，攸也已经吩咐人去查了。明面上的信息一目了然，但再深了，就很难查下去。”

　　荀彧微微蹙眉。荀家的力量，调查曹操不应该无法深入。

　　荀攸为荀彧解惑道：“阻拦我们查下去的，是袁家的力量，或者更明确一些，是袁绍的力量。”

　　曹操与袁绍袁术的交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但袁绍似乎并没有替曹操遮掩的必要。不过，既然查不到，那也不必强求。百闻不如一见，有的时候亲自见了面，哪怕未曾说上一句话，也比卷轴中的文字有价值得多。

　　就比如说在那宴席上的匆匆一眼。荀彧断定，曹操此人绝不会是董卓的走狗。那份气魄，那份胆识，假以时日，定有一番大作为。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对荀彧荀攸也不例外。只是如今佞臣当道，朝廷中衰，想要兴复汉室，与其陷于内朝，不如投身于一有扶汉之心的忠臣，借他之手平定乱世。

　　他与曹操从未深交。但仅凭那一眼，他便下意识觉得，曹孟德，正是他汲汲追寻之人。

　　“此外，攸这次还意外注意到一个人。”荀攸耐心的等着荀彧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才又继续道，“此人名叫贾诩，如今在董卓的女婿牛辅军中任职。”

　　“这人又有何特别之处？”

　　“从表面上看，此人只是董卓军中一个平平无奇的军师。然实际上，牛辅能统领近一半西凉军，成为董卓面前的大红人，不仅是因为他是董卓的女婿，更有这贾诩的功劳。借他的奇策，牛辅军屡次大败敌军，战无不胜。”

　　若是旁人听了荀攸的话，一定会觉得他有所夸张，但荀彧深知荀攸的性子，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这个贾诩，智谋过人还是后话，更重要的是他有此才智，却鲜为人知晓。韬光养晦，锋芒不露，贾诩始终躲在暗处，静静的推动一切的发展。

　　世人都知要避开剧毒之物。可若鸩酒清如泉水，蛇蝎素若山石，又该怎么躲，怎么避。

　　“三天后，是董卓进宫拜见圣上的日子。”贾诩的事情不是当务之急，两人只是一提便放下，荀彧转而提起正事，“董卓拜见完圣上后，会前往濯龙池让宫女服侍他，在那里会至少呆上两个时辰。那时候他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侍卫都会退出去。如果你要动手，这是最好的时机。”

　　“……小叔，就没有其他的机会吗？”

　　“目前来看，那个时候去，成功可能性最大，危险性也最低。”荀彧平静的说道，而后转头看向荀攸，见他一脸的不自然，不由奇怪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荀攸赶忙摇摇头，暗自感叹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想的那么多。

　　但若是行刺的时候那些宫女和董卓……

　　咳咳。在荀彧奇怪的目光中，荀攸轻咳两声，恢复了镇定，只是如玉的面庞上泛起的些许颜色，经久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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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落的宅子里，郭嘉懒懒的坐在树下。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手中的竹简，哈气一个接着一个，眼睛通红还噙着些泪水，一看就知道极度缺乏睡眠。夕雾恰巧此时走了进来，无奈的叹口气，把郭嘉手中的竹简抽出来放到案上：“少爷，你要实在是困，就先回去休息吧，该安排的早就安排好了。”

　　“嗯……”郭嘉半梦半醒的应了一声，半响又突然惊醒。他揉了揉眼睛，坐起些身子，问夕雾道：“公达和文若计划是哪天动手？”

　　“三天后，董卓入宫面圣之时。”

　　“哦。”郭嘉点点头，又拿起刚才正在看的竹简，看着看着，突然轻笑道：“阿雾，你说，董卓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夕雾一愣，有些不确定的回答，“大概就是……奸臣逆贼之类的？这几日我在外面办事，看许多百姓对西凉兵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可还是有许多士兵在闹事，好像就是董卓纵容的。”

　　“是啊，奸臣逆贼。”郭嘉轻叹着重复道，望着竹简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可仅是百姓现下的想法，谁又能判断董卓究竟是何人呢？”

　　“可是，少爷，判断一个人，不看民心民意，那又应该看什么呢？”

　　“我就是一猜，你不必那么认真。”郭嘉笑着摆摆手，将竹简放下，“董卓是什么人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比起我们，朝廷中那些高风亮节的忠臣义士，才该为这些事忧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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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德，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你再说一遍？！”王允看着这深夜来到自己府上的人，苍老的面容上写满了震惊。

　　曹操面色肃然，再次坚定道：“董卓一日不除，大汉一日不安。唯有除掉董卓，才能救天下于危难。”

　　“可是，这件事风险太大，若是不能一举成功，那你……”

　　“我已经在董卓身边多日，他十分信任我。”曹操沉着的分析道，“进出董府，也只有我不会被检查是否佩有兵器，可以拿着这把七星刀近董卓的身。我只要趁他熟睡之时，以七星刀穿破其软甲，便可顺利取董卓的命。”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后退几步向王允长揖道，“还望王司徒肯将七星宝刀割爱于我，操一定不辱使命。”

　　诡异的静谧在不大的偏室中蔓延，许久之后，王允终于重重的点点头。又过了半个时辰，曹操压紧斗笠遮住面容，从王府后门登上马车离开。

　　“孟德。”在后门马车上等着曹操的是夏侯惇。说起来，曹家和夏侯家颇有些渊源，这也是为什么在外行走时，曹操会取“夏侯”为姓。

　　“这把匕首当真不错，可惜明天就得送给董卓了。”曹操把玩着自己好说歹说才从王允那里拿到的七星刀，不无遗憾的说道。

　　“孟德，你考虑清楚了吗？这王允——”

　　“我知道。”止住夏侯惇的话，曹操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王允从不信我能刺杀的了董卓，不过是因为我这个宦官之后也好，乱国的董卓也罢，都是他们看不惯的人。谁赢谁输，成功与否，他们坐山观虎斗，吃不了亏。”

　　不过，既然我已经知道你们的打算，又怎肯真让你们称心如意？

　　曹操凤眸微转，对夏侯惇道，“接应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在你出来之后。会有一人伪装成你的模样骑马冲出广阳门吸引追兵注意力，待两日后风声过了，你再从上东门离开，前往陈留。戏志先生已经安排好一切，不会出差错。”

　　“你和志才办事，我当然放心。”曹操点头赞赏道。

　　“少爷。”同一时刻，在城西旧宅里，夕雾同样在和郭嘉说着接应的计划，“荀公子无论得手与否，都会有人为他备好仆从的衣服，带他出宫来到这里。同时，会有蟏蛸卫装扮成荀公子的模样，由广阳门骑马冲出。待两日后风声过去，我们接上荀彧公子，一起从上东门离开雒阳。”

　　“嗯。”郭嘉点点头。这计划说起来简单，但真究其中的细节，光是想在皇宫安插人手，就费了他们不少事。好在现在一切都很顺利，倒是让郭嘉颇为欣慰。

　　“还有少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处理完正事，夕雾不再板着脸，娇俏的样子与她同龄的小姑娘无异。她笑眯眯的从袖中拿出一张帛简。

　　“不是说不要用帛简吗？这个很贵的。”郭嘉一边接过，一边皱眉道。

　　夕雾微是无语，但还是道：“少爷你还是先看看吧，是华大夫的信。”看完信，估计少爷也不会再像个守财奴一样心疼这点钱了。

　　果不其然，当郭嘉看完帛简上的内容后，瞬间被欣喜淹没：“我以后当真不用喝那些药了？”

　　“当然，信上不都写了嘛。”夕雾笑着道，“不过，华大夫还专门给我寄了封信，嘱咐我说虽然少爷你现在身体好了，但毕竟底子弱，还是要格外注意。而且要尽快回阳翟一趟，让华大夫再给少爷好好诊一次脉。”

　　“那些就无所谓了，你看着办就好。”郭嘉表现的十分洒脱。对于他而言，只要能摆脱那些苦的让他生不如死的药，其他的都算不了什么。

　　而且，更重要的是，既然华佗笃定他不必再喝药，那就说明他的身体是真的好多了。他不求长命百岁，但也希望能无病无灾，逍遥上个七八十年。

　　“那就这么定了，待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们就回阳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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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国，曹操已经从王允府上离开了。”幽暗的室内，只有一盏宫灯亮着微弱的光芒，摇曳的烛火让董卓的面容更加阴森可怖。他一挥手，跪在他面前的暗卫便如鬼影一般消失无踪。

　　荀家，曹操，王允，吕布，貂蝉……

　　“呵呵。”这个如今手握着天下最大的权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以手撑头，低沉的笑声在屋室内回响。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说谁也不在乎他究竟在想什么。在有些人眼里，他们只要向这个男人敬献美女与金银珠宝，就能换得自己想要的高官厚爵；在有些人眼里，他只是个凶狠残暴嗜杀成性的乱臣贼子，这样的猪狗不如的人，只该千刀万剐。

　　一开始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高处不胜寒之处，一身墨袍仿佛被黑夜吞噬。

　　“相国。”却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李儒唤了他一声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手搭在这个被视作嗜杀成性之人的肩上。隔着布料传过去几分手掌的温热，驱散了些许寒夜的微凉。

　　后来，在史书上，与董卓一同被痛骂为国贼的，还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