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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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桓正修雅是个很能处理事情的人，化解问题，大事化小的手段更是信手拈来。
琼兰如连环般的遭遇这些事情时，同在身边的他便将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累赘似的麻烦就被桓正修雅轻轻化解为一件一件的事情。
琼兰波澜不惊是因为自我内心的强大，和一种全然不惧事的脾性，桓正修雅或有担心，他确是自有风范在身，所以两人都没有表露在外的不安。
两人安安然然的过了几日，每日会在一起练剑，品品茶，有时桓正修雅过于疲劳时，一同小酌一两杯，不多饮，琼兰还是不会醉的。桓正修雅不在时，琼兰就在院中打坐，修炼坐忘经，却感觉修行时气感滞涩，进境艰难。
琼兰觉得在论剑海有鲤鱼和桓正修雅的陪伴情绪平和许多，却还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身体问题。
也许根本就解决不了，这个灰败的想法他只是在心头过了过，没有告诉桓正修雅这些事情。
若是说了，怕是如今的好气氛，就没了。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他早就失和了，不论内中如何，外在的身躯却还是由界面上的红蓝条主导着，好像没问题的样子。
琼兰抬眼看向正在看书的桓正修雅，阳光很好，桓正修雅见人在看他，微笑道：“琼兰的心，不够静。”
琼兰仍由桓正修雅误会，嗯了一声，收回视线，神情却是一贯的冷然，道：“那依修雅，我该怎么办呢？”
恒正修雅轻轻吟了一声，道：“读书如何？”话罢，将手下的书翻了一页，是一位落魄才子的诗作。
如今琼兰被论剑海革名，很多东西琼兰是不能看的，这书不是论剑海收藏，与剑术也不沾关系，桓正修雅虽然随口说出这话，但心底还是将琼兰与论剑海分得极清。
琼兰见是诗，他不爱看这个，但心中明白，也不说破，点了点头。桓正修雅的分寸很准，他抚了抚桓正修雅的发丝，琼兰并不懂什么亲昵的手段，但是他觉得这样就很好。
看了两眼，两人就找了张纸上写字起来。
琼兰取笔在纸上落下锋芒暗存的几个字，出生入死。
桓正修雅不解，出生入死是指什么？正要思量，就听见琼兰开口了。
“人始于生，终于死，而我的尽头在哪里？”
原来是这个出生入死，桓正修雅以为琼兰在说人的一生命运难测，感叹自己的生死，却不知琼兰只是在说身上的系统罢了。
桓正修雅看见风扬动拂尘上柔顺的白丝，白发垂至腰间，精致的眉宇间总是带着超凡拔俗的冰冷。
他想，他对琼兰的印象已经完全从剑转向了道。
嗯，琼兰是个道者。
他微微扬唇，声线温淳：“难怪琼兰不欲入我论剑海，道途通坦，贺无怀之事不过是旁枝，留不住啊，留不住。”
桓正修雅这话也是在化解自己的心结，琼兰对论剑海不怎么欣赏的态度，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平，却没有不满，只是有种自我努力并未得到认可的感觉罢了。
此刻能拿出来玩笑，可见也放下了，也顺便让琼兰勿需介怀贺无怀，他虽然阻隔了两人见面机会，但是琼兰那天世事处置之法拖沓的言论，他也听出了杀意。
不管，谁死谁生，桓正修雅皆不乐意见到。
“非也，修雅，我以前没有纯然悟道之心，现在，有了修道的环境，想要锻炼心境，却是资质驽钝。”琼兰没有自贬自谦，只是说着看法，这回只是将冷冷评析的态度放在了自己身上。
“琼兰是真驽钝，还是假驽钝呢”，桓正修雅似乎是无心的一句，他拿起笔临摹这四个字，心境不同，笔触也不同，口中也没有停下，坐得端着，落笔也是，继续说道：“琼兰说出这话，明显是知道如何改变自我了，若真得一心去探寻真理，怎么会感受不到纯真的道意呢。”
琼兰那双幽深的黑眸终究有了几分波澜，他寒声道：“你可知，和其光，同其尘。”
这话出自道德经，他小时候抄过许多遍，他并不看重，虽然纯阳宫是道人门派，但是他一心于武功修炼，所以只是记得，如今需要更深层的进步时，便又需要这些以前读过的道书了。
“我不愿意。”
琼兰吐出这四个字，这话实在有些大逆不道。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挫去锐气，解除纷扰，平和光耀，混同于尘世，他做不到，或者是他还不够懂，年轻气盛时的他做不到，现在的他仍然做不到。
以前是心中知道，不愿做，如今是心中知道，却难做到，这便是他说自己资质驽钝的原因了。
或许，老天给予他的折磨都是应该的，是他执迷。
但，现在他有桓正修雅。
听得这话，倒叫桓正修雅最后一个死字没有写好。
桓正修雅想了想，淡淡否认：“琼兰分明喜静，此话，唔，还不够诚。”
不够诚，不是不诚。
他心知琼兰这话确实很值得相信的，但是人总会有改变，他说琼兰喜静也不是胡诌，现在琼兰的心态并不稳定，有那么点茫然。
而他，想做那个让琼兰稳定下来的人。
琼兰哪里知道桓正修雅用茫然这样可怜又可爱的词汇形容他，收敛了言语里的锐意，一本正经道：“世上哪有非黑即白，这么分明，人心也不过如此，但我确实常常有矛盾的想法。”
想要辛苦的残存，又深深厌恶这个世界。
他现在活着的日子本就是意外得来的，他没有把今日当作最后一日来过的悲观，但他渐渐的也想清楚了。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那琼兰可要对我多一些信心才是。”桓正修雅润了墨，换了张纸，心中却笑自己是块粗笨的磐石。
有剑卫禀事，琼兰回避离去，桓正修雅看向琼兰背影，听着那些琐碎的事情，觉得像草叶上拂过的微尘不需要在意。他心中问自己，他当年是怎么评价琼兰来着。
如一柄锋利的绝世好剑，沾染多少人血，沧桑又冷漠。
贺无怀被桓正修雅多次劝导，已经有了退意，一剑逍遥这段时间在论剑海醉心剑术，与自己沟通甚少，他还要兼顾倦收天那边情况，所以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
道真那边接到消息，已经对琼兰颇多非议了，已经下定决心革除琼兰长老之席位，在图慕虚名，钓名欺世，作伪求取评剑会席位，给北芳秀倦收天光辉的名声上也蒙瑕。
只是南北道真共主原无乡现为了受伤在外的倦收天出行葬天关一会黑后，因此这两人尚且不知这些消息，更不知去接琼兰回道门受讨伐的难事，众人已经属意于倦收天。
式洞机还在天疆逗留也不曾在众人面前出现，大家权当道磐因友人如此行事而沉默，不肯雪上加霜，心中赞许人品，更加认定琼兰人品的劣下。
上次琼兰在南宗救下的同时又交恶了的判事双揆更是推波助澜。
琼兰虽为北宗之人，但除了央千澈没有人再出来维护一二，也有人基于北宗立场争辩，但最后反而叫本在南北之争中落了下风的北宗又受针对，争辩的人也不出声了。
虽然是个虚名，从琼兰头上拿去他也痛快，特别是琼兰名声在人云亦云中越演越烈，行事颇像邪道，言辞狂悖这样的言论都传了出来。虽然还只是在道真流传，还未宣扬于江湖，但他很是期待那一天。
似乎假想了一下，贺无怀忍不住畅怀的笑了两声，恶毒极了。
他也不知为何对倦收天和琼兰的憎恶扭曲至此，固然是野心在背后推动，可这结果就是令他痛快，而且，他还想要更加痛快。
这就是嫉妒，经久年岁，越发丑陋罢了。
贺无怀已经查探过，琼兰看似在论剑海过着软禁的生活，实则自由，桓正修雅似乎跟琼兰极为要好，心中鄙夷了桓正修雅的道貌岸然，更是不忿。
贺无怀心想，如今桓正修雅又能如何呢，只能坐看琼兰被正道驱逐。
贺无怀离去后，当夜黑海森狱玄阙就领兵到了论剑海门前，因为倦收天的名剑是出自论剑海，倦收天身为森狱大敌，因为风波也卷到了向来中立的论剑海。
桓正修雅一席话，就将双方势力对战甚至会更扩大的纷争，变成了他与玄阙的独自交战，无论胜负，都不会严重到何处去，也能保持论剑海立场，更是符合他说的那句以和为贵。
双方交斗起来时，桓正修雅出剑惊艳，气度从容，玄阙不是对手。而杏花天影里的琼兰去见了苏醒过来的魄如霜，对方还很虚弱，脸色苍白。
魄如霜见到琼兰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
竟然是不记得先前两人相杀的事情了，好似琼兰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琼兰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面上还是没甚表情，冷漠的问着那天的事情，果然魄如霜矢口否认，她连自己怎么重伤的都不知道。
魄如霜咳了两声，言说要喝些热茶，昏迷许久，唇上都起了些干皮，声音也哑哑的，皱眉的样子有些秀气娇弱。
琼兰也努力的回想，莫非真是他误会，可魄如霜那次对他的杀机是真实存在的。转身去倒茶，心中仍旧是警惕，却不知背后的魄如霜在等待时，双眼缓缓闭紧再睁开，便是一双木然无神的眸子。
琼兰将茶递给魄如霜，魄如霜却在接杯子时手上无力的样子，摔了茶杯，热茶滚溅在两人身上，被面都打湿了，杯子摔在地上，连粉碎的白色瓷渣都磕出来了。
琼兰还处于戒备状态，身子一晃直起来退了一步，握紧了拂尘，却见魄如霜低着头，好像是烫了手，看不清神情，低头摁着手上红肿的样子，显得不近人情的琼兰尤为过分。
琼兰道：“稍待，我去找人妥当安置你。”
转身欲离去，身后的魄如霜却急急起身挽留，身体尚虚的她有些不稳，差点摔倒，琼兰犹豫了一下去扶魄如霜。
殊不知，远在永生壁窟的步渊渟露出了得逞了微笑，闭着双眼的模样，显然是极为认真的在控制着魄如霜。
魄如霜被捏住臂膀，行为被掣肘，失了机会，又言说记忆有了差错，想与琼兰细聊，琼兰未应，只说让她等桓正修雅再说。
琼兰一连避开两场杀机，自己却不知，他将人扶到凳上，松手的那瞬间，两人靠得极近。魄如霜的举动让他不适，但他也没有说什么，一手还捏着魄如霜的胳膊，下意识感应了一下对方的脉搏，体虚极了，心中疑点重重。
就这么一晃神间，一双素手就摁在了琼兰胸膛上，生生震碎了琼兰的心脉。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