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诀》秦轩

5、尘渡诏缘

　　半月前，云宅
　　“不好啦，不好啦，小姐不见了。”……院里忙成一片。
　　正厅内，一丫鬟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的说着“昨日我也不知怎了，睡得很死，一觉醒来，只见……小姐的被褥整整洁洁的……却不见，小姐的人了。”那丫鬟一脸苦相，小姐突然不见，她竟然一点不知，肯定是小姐用了什么迷药。主座上的女子，英气十足，听到此话，微一沉思道:“红云马虎大意，先暂贬为三等奴仆，直到小姐回来，再酌情惩戒。赵妈妈，将小姐的房门锁上，不准任何人进，如果小姐回来了，让她亲自来我这儿领钥匙！”“是。”一个干练的婆子道。主位上的人挥挥手说:“你们都下去吧。”“是。”这一众仆人才缓了口气，快速撤了出去，这小姐自刚练轻功起，便大小事情不断，连累着贴身丫鬟不知遭了多少罪，想当初这小姐五岁，刚练轻功时，就去偷人家的钱袋，结果被人五花大绑绑回云府，身上大小伤痕无数，谁让她遇上的偏偏是那顶顶的纨绔子弟，虽说云府并不惧这皇家公子哥，可毕竟是表亲，又是自己这边理亏，只得咽下这口气，可这云将军也是生气极了！所以，小姐的贴身丫鬟，那天是惨不忍睹。一众仆人都心惊胆战，可小姐非但未长记性，还变本加厉，有一次她竟然揭了将军房上的瓦……可也真是奇怪，随着小姐年龄的增大，将军倒没旧时那般严厉了。
　　“缨，你不派人去寻一下云罗么？”一个长相秀美的男子问道。“不了，罗儿已经15岁了，云家的使命还要靠她来担着，趁我还在的时候，让她疯一疯，多见识见识也好，何况她轻功刚刚有些起色，兵法也刚刚学完，尚缺融会贯通，战争可以给她经验，可江湖却能给予她云府无法教会的东西，见见世面也不错，你说呢？安王？”“也是，可毕竟身在乱世，云罗又是个女子，皇兄他又……”听闻此言，那个被唤作缨的女子冷笑一声：“女子？你皇兄可有把我们云氏当成女子？他又怎样？你以为他凭着那几句宿命之言就不防备我了吗？你以为云罗在府里就安全吗？皇兄？安王叫的可真亲热。”安王神色歉疚，看着缨道：“是，你的性子本适合游于山间，当个自在人，可如今天却被锁在这笼中，但这不能怪皇兄，皇兄与你只是站的……”缨却开口打断他的话，闭目端坐，仿佛不关己事一样：“安王，不必再说了，我并不是因为困在云府而不满，我知道保家卫国是我云家的职责，可我守卫的是这个王朝的百姓，而不是……”这时缨忽睁双目，自嘲一般笑道：“罢了，我连自己女儿都顾不周全，还怎敢谈天下百姓？你皇兄派个轻功不如我的人在云罗身边监视，不就是为了告诉我，空有一身武艺又如何？常胜将军的后人又如何？都说云家上可打昏君又如何？其实我云家永远只是他天家的一只……”安王急忙打断他的话，仿佛是不忍听见缨这样自轻自贱，又仿佛是不忍听缨这样说自己的兄长：“缨，别说了，我……我皇兄只是……只是不放心。”这句话好似触到了缨的伤口，她反倒笑了起来，笑声中却满是凉意：“是，不放心，不放心我云家，所以把我配给他的嫡亲弟弟，大婚前改他弟弟的封号为安。不就是为了时刻提醒我安定些么？我可是片刻不敢忘呢！不敢忘那宿命。不放心我，却放心陵氏。”那叫做缨的女子，坚毅的脸上已流下了清泪，话说到最后声音竟是喑哑的。
　　那被缨称为安王的人，缓缓站了起来，踱步到缨的面前，用手指轻轻拭去了那两行泪，“缨，我知道，你一直都爱他，也只爱他。你我成亲后，你也只叫我安王，即使我们十几年来都已有了四个孩子，可你的心底也从未有我的任何地位，也许跟我在一起你真的很痛苦……”“你不要提他，你们天家的人都没资格提他，”安王苦涩道：“是，那件事是我们对不住他，我们都不配提他。”“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当初也……”“不要再提当初了，十几年过去了，我早已忘记了当初，我只知道我身边只有一个人，这辈子也只有这一个人，如果……如果你一辈子都走不出他的回忆，我就等你一世。”那女子听了这话竟不似平常女子般被感动，反而面色转冷，垂眸淡道:“安王，刚才是云缨失礼了，还望安王莫怪云缨。”“唉……”那俊秀男子又欲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下去，只道:“我先走了。”“安王，自便。”那男子缓缓踱步而出，只看背影就知道此人风姿秀雅。
　　云缨看着那背影，心底回想起十几年的风雨，心下凄然，你我本就是一纸诏书之缘，十几年也只有这个缘分，而今也就停在这儿吧，不要改变了。云罗已经十五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你皇兄不会因为她是你的女儿，而等下去。我不得不行宿命之路，可我不想我的女儿也如此，我要搏一把，还云家的自由，也还我女儿的自由，云家人就应该奔波于战场，就应该保住脚下的土地，应该保护手无寸铁的百姓，而不是被皇权困在高阁楼台中，欣赏歌舞升平天下盛世的假象。四十年来都被如此压制，周围蕃国蠢蠢欲动，云家人却无法保卫边疆，昔日云家祖祖辈辈镇守的边疆成了陵氏之地，若真有一日，真有一日能够重上战场，云家还能是云家么？……云缨越想越想骂自己无能，上古巫术又如何？不还有一种方法么？已经受牵制了一辈子，赌一场又如何？
　　眼看离那一天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那愈发浓郁的死亡气息，云缨好像已经真的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