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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章 三分之二的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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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我的故事,我的追求,我的梦想,我的未来。
当我站在杨俊的面前时,他笑的温文尔雅,没有惊讶也没有奇怪,就像早就料到了我们的到来一般。
眼前的杨俊,全然不像旧时的他。不单单是更加深刻成熟的五官,此时的他浑身散发的气质,也完全没有了曾经的青涩,反倒像个翩翩公子,淡然如水。
“请问你是?”杨俊很有礼貌,尽管此时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却不知为何,觉得他离我很遥远很遥远。
“珠宝公司的。”我笑了笑,朝他点了点头,“可以和你聊聊吗?”
“进来吧,”杨俊向后退了一步,给我让出了一条道,“尽量小点声,我妈还在房里休息。”
我点点头,走进了杨俊的家。
装修的很有品味,很符合现在的杨俊。这是我对杨俊家的第一印象。
“喝点什么?”杨俊拿出了一个玻璃杯。
“甜点的。”我并没有客气。
杨俊给我倒了一杯橙汁,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
“你们珠宝公司专收年轻人的吗?我可先说好,毕业前我是不会答应合作的。”杨俊说。
“我并没有来和你谈合作,珠宝公司的兴败对我的影响本来就不大。”我笑着摆了摆手,“我就是来看看故人。”
“故人?”杨俊有些奇怪,“我和你认识吗?还是……你认识我妈?”
“故人看起来过得很好。”我避开杨俊的话题继续说,“挺欣慰的。”
“说起来,你的眼神举止,甚至喜欢甜的癖好,确实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杨俊说,“可是我可以肯定你们不是一个人……她没你漂亮。”
“姑且当作是夸赞吧。”我苦笑,没有人会相信眼前的黎明就是子夜。
“其实我是过来听故事的,”我继续说,“你的画风格的变化,很有故事。”
“你是记者吗,”杨俊笑了笑,“不过看起来你对画还是有点研究的样子。”
我不说话。
看懂你的画并不是一定因为我有多懂画,也许是因为我明白你。
我不敢说因为我懂杨俊,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温柔亲近,却刻意在和你保持距离的人,我对他的了解,也仅限六年级那一年。
这样的他怎么会愿意轻易说出自己的故事。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像是自言自语地,我一字一句地念出了这句随意找一个小学生都可以背出来的诗。
“怎么了?”杨俊的反应没有任何异样。
也对,“流九”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想到这句诗,更何况如今杨俊有了自己的画集,变得小有名气,知道他的人越来越多,想得到这句诗的也不在少数。我又凭什么能让他想起曾经。
“我的故事也没什么好说的,”杨俊摸了摸鼻子,“比起那些有故事的企业家、成功者。”
“我不想听多轰轰烈烈难以忘怀的,我只想听到最真实的。”我干脆破罐子破摔,就当做自己是一个记者,正在采访杨俊的故事。
“小时候过得很开心,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做着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杨俊说。
这我知道,那段时间我就在你的身边。
“那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画画,和那个小姑娘一起逃课,在天台,没人抓的到我们。她看书,我画画。日子很惬意。”杨俊喝了一口水,继续说,“哦,对了,那个小姑娘就是我觉得和你很像的那个。”
那个就是我啊,而你却不知道。
“快要毕业的时候,我和包括那个小姑娘在内的三个人一起努力,到毕业的时候,每个人都考的很好。”
“可就是毕业,把我们冲散了啊。”
“另外一个小姑娘家里出了事,不见了。我因为家里的原因也离开了那座城市……”
杨俊说的时候,好像小时候那些事又在我的脑海里过了一遍。
时间会把人冲散。
“画画一直都是我的梦想,可是……”杨俊抬起了自己的手,那只手在轻微的晃抖。
“你的手……”我惊讶的问,一个画画的人,最不能出差错的就是自己的手。
“离开那座城市以后,我的父母开始吵架不合,从早到晚……我是被他们误伤的。”杨俊叙述时的神情并没有任何激动的感觉,好像不是在说自己,只是随意地在阐述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那时的确很受打击,父母也很愧疚,但是我想,不能因为这样就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啊。”
杨俊起身走进了房间,招呼我过去。
应该是杨俊自己的画室,凌乱,与这个家格格不入的凌乱。墙边放着许多的画,各色各样,各种颜色。
“这些都是我的尝试,即使是这样颤抖的手,也可以有自己的特色。”
“那段时间很阴郁,却莫名其妙地发现了一些门道。你看,这些画,在画法上,都是快速的勾勒,没有精雕细琢,也没有需要下力气的笔画。我的手既然会颤抖,那就画出自己颤抖的风格好了。”
“所以最后我成功了,被你们看上了。”杨俊又喝了一口水,以示阐述的结束。
“说的真是轻松,好像不是你的故事一样。”我打趣道。
“很多事情发生的时候的确感觉挺难熬的,可是过后又觉得其实也就那样,再过段时间甚至会开始怀疑,自己身上真的发生过这么艰难的事情了吗。”
“受教了。”我笑着说,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橙汁。
“你的故事很励志,我所受启发繁多,我得赶紧回去好好的思考人生了。”说完,我对杨俊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真的,除了长得不一样,你和我那个朋友太像了。”杨俊突然说。
因为真正把我当做很好的朋友,所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即使这些年里很多人很多事让我的行为习惯发生了变化,他还是能在我的身上找到我的影子。
秦朗他们呢?是不是也曾“错”把我当做子夜过?
……
颠颠撞撞地又是一年。
无论曾经如何幻想,要是自己能回到过去重来就好了。如果是那样,就不用再拼命地学习曾经学过的知识。如果是这样,自己就会避免那时因为年少而犯过的错误。
可如今自己真正年轻了两岁,可以重读曾经的知识,重温曾经的年龄。
却和那时幻想的大不一样。
我浑浑噩噩地,占据着黎明的身体,度过了本该辛苦读书的高三。没有挑灯夜读,也没有刷着一本本厚厚的题集。正常地上学,放学,看望霖霖和小树,去珠宝公司,偶尔拜访拜访杨俊。最后平静地走进高考考场,在或是欢笑,或是悲戚的人群中走出考场。
子夜没有活到高考的年龄,却在作为黎明高考的时候,完全没有了应有的兴奋和紧张感。
霖霖到头来还是没有度过这一关,或者说,在医生眼里,以她的身体状况,能熬下整整一年也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在我高考完后的一个星期,她便与世长辞了。
匆促简单的葬礼,只有小树和霖霖的父母哭出了声音。
一个女人的一生,最重要的三种人无非就是父母、孩子、丈夫。霖霖拥有着三分之二的爱,也不算太过悲惨。
小树不过是个走路还跌跌撞撞的孩子,刚刚懂得了什么是母亲,怎么表达对母亲的爱。母亲就这样走了。
霖霖的丈夫抱着小树,一遍一遍地说着:“小树乖,不哭。小树乖,不哭。”
眼里的神色却越发不耐烦,直到他终于在忍耐不了,突然对小树吼了起来:
“我叫你不要哭了!想要妈妈我再给你找一个就是了!”
小树真的被吓得止住了哭声,紧紧地咬着嘴唇不敢再发出声音。
尽管男人说的是气话,也难免让人感到无比的心疼和气愤,成年人都忍不了的事情,一个三岁不到的孩子怎么能忍住的了丧母之痛。
葬礼开始的时候我便始终一言不发地站在没人注意的地方,直到此时我才走上前去,丝毫不客气地从男人手里接过了小树,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男人对我有印象。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男人说。
“我并不像某些连自己同床妻子死去都不感到伤心的人那样无情。”说完,不等男人说话,我就抱着小树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似乎于小树而言,我比父亲要更值得信任,小树紧咬着的嘴唇也松了一些,又开始轻轻地抽泣了起来。但能感觉得到,他还在害怕着不远处站着的父亲,不敢哭出声被他听到。
我毫不客气地白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个男人,紧紧地抱着小树。
“哭出来吧,小姨保护你,不怕。”
话刚音落,小树就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了。
伤心的时候,安慰“不哭”往往虚假,真的为他好,就要告诉他:
我是可靠的,我会保护你的,所以,在我面前,请大胆地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