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隔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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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象是打碎后重新贴补的瓷瓶，虽然不好看，但也不是一开始就如此不和睦的。至少，吴斯起和吴斯眠的关系是这样。
斯起还记得是个冬天，他还穿着最讨厌的红色毛衣，配着他爸硬要给他换上的白裤子，还可笑的穿了双皮鞋，被迫装出一副热情好客的样子站在家门口等着迎接“新的妈妈”带着他“未来的哥哥”入住。
之前的一个礼拜，他曾以六岁的高龄尝试过离家出走，以死相逼，以及绝食的方式企图让离开的妈妈回来。但是，实现这个奢侈愿望的道路就像他爸愤怒时皱起的川字型眉头，坎坎坷坷，无法平坦。
于是，嘴撅的再高，小拳头握的再紧，他还是要在爸爸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的安慰中以好客的姿态欢迎即将贴补在吴家这个半碎瓷瓶上的两个瓷片。
其实，心里也是有期待的。毕竟，即将到来的“哥哥”也许会陪他玩机器人，看奥特曼，还有做算术题。而小孩子的心性也终归是会忘记不快乐的。
吴斯眠比他大了九岁，在进入这个家时改了新的名字，只为了变得更像一个亲哥哥。但当时，吴斯眠的性格就象是温柔的梅花鹿，而他，是只稚气的小狮子。从踏进门的一刻，吴斯眠就用最亲切的眼神，最温和的声音和他打招呼。之后，陪他玩机器人，看奥特曼，做算术题，用包容和耐心融化他心里最后的坚冰。两人间的默契在一言一语中积累，甚至比亲兄弟还要深厚。
而那条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是如何分裂的，斯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如同洗了很久热水澡的人，突然从头顶倾泻下一盆冰水。任凭斯起怎么追问昔日哥哥的耐心和温柔，得到的都只有沉默和冷淡。
然后，吴斯眠更加的优秀，不断的出书，获奖，有名。跟斯起的关系，就象是奋力远航的船只和永远停驻的港口一样，渐渐疏远。
“为什么突然找我？”这是斯起落座后的第一句话。
“哥哥找弟弟，很正常啊。”对面的吴斯眠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之后回答。
“到底正不正常我们心里都知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你想不想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疏远你。”
“不想。”
“呵，我的弟弟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个性。但我要说的也许关系到你正费解的东西，你还愿不愿意听呢。”吴斯眠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速很慢，还特地在费解两个字上提高了音调，就象是载着筹码的天平一端，确信无疑的会取得压倒性胜利。
斯起的脑海里又闪过肖父衰老的样子和早上学校里肖锐单纯的笑容。很明显，肖锐还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一脸欢快的和他讨论着下午再去买一辆车子，顺便吃顿好的压压惊的宏伟计划。而他在一边，就象是得了失语症的患者，想附和的说声好都说不出来。
“你说吧。”天平空空的一端刷的一下被抬起。
“好。还记得我外公吗，他和你见过，就在生日的时候。”吴斯眠握着茶杯的手突然间用力，筋脉突兀着，指尖发白。
“记得。”斯起不明白，为什么吴斯眠要问到这个。因为从生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吴斯眠的外公，然后也就没有了丝毫的音讯。
“吃完生日蛋糕之后，他陪你到院子里玩。那时候你特别调皮，非要爬树，还要爬院子里最大的一棵香樟树。你跑得快，没等他阻止，一下子就爬到了半中央。外公没办法，只能伸着胳膊半托着你，让你别摔下来。但他毕竟年纪大了，一会儿就累了。你又不肯下来，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让你抓紧。结果，他刚一松胳膊，你就掉了下来。”
“我好像有印象....”斯起依稀记得那次一直在爸爸口中被冠以“有惊无险”的经历。
“你没事，但他不久就死了。”咔嚓一声，吴斯眠手中的白瓷杯应声而碎，在玻璃桌面上无辜的晃悠着身体。施力者却一副风轻云淡，释然已久的模样。
“死了...怎么会”斯起还记得，那会儿吴斯眠的外公虽然满头白发，但看起来很身子骨很硬朗。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外公他本身就有慢性病，后来突然的恶化了，没多久就死了。当然，我说的是大家以为的死亡原因。至于真正的原因，应该只有我知道。”吴斯眠把茶杯的碎片轻轻地放在卫生纸上，移到了一旁，又重新握了一个茶杯在手上。
“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斯起明明已经猜到了，却还是不住的反问。让他好奇的不是别的，而是吴斯眠，到底知道些什么！又为什么会知道！
“你身体里的怪物啊，那家伙窜出来救了你，又顺便给外公下了【诅咒】。不过，大家不知道，他们只会觉得你福大命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没受伤，甚至连擦破皮都没有。”
“什...什么....我身体里....你再说一遍！”斯起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激动的问道。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吴斯眠居然说有一个怪物在他的身体里。居然....和昨天晚上的梦...一模一样！
吴斯眠轻笑着，象是带着某种炫耀的意味。“不敢相信吗？呵呵，我可是看它看得一清二楚。说来也好笑，我居然因为你的那次意外，发现了自己的能力。介绍一下好了，我的能力叫做【瞳透】，也就是可以看清一些人内心里潜藏的【煞影】。至于【煞影】，就是一种很恶心的寄居者，他们没有身体，只有灵魂和影子，可以说，在一般人的眼里它们是隐形的。只有拥有【瞳透】能力的人，才会看到它们。”
斯起的手又止不住的颤抖，“【煞影】....它们会做什么...”他不敢相信，难道自己的身体里养着一个“怪物”！
“坐下吧，这种东西说出来很费时间，你站着也让我没心情往下说。”吴斯眠依旧悠闲，看不出有丝毫愤怒或伤心的表情。“【煞影】是从你出生就存在在你身体里的。可以说，这算是一种异能。它的性质很难界定，说是好的，但又会诅咒人，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如果说是坏的，它又会保护你，在你危险的时候救你。”
“那它会无条件一直在我的身体里吗....”就算是怪物....也是需要生存养料的吧...
“他靠你的气力生存，可以说，你们是一体的。它之所以会救你，是因为你死了，他也会死。所以，你是它的【宿主】。当然，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它死，那就是-----让我把它吃掉”吴斯眠说道最后一句话时，有意无意的舔了一下嘴唇，让对面的人震惊的张开嘴。
“你说...你会吃掉它.....！”
“对。拥有【瞳透】这种技能的人，可以捉出人心里的【煞影】然后....吃掉。不过，我说的吃跟一般的吃，会有些不一样。至于离开【煞影】之后的人，会丧失属于人的七情六欲。”
“我宁可失去！也不要在身体里养一个怪物！”斯起的眼泪滴在透明的玻璃桌上。
“当然，公平的说，这个怪物是不好，但至少让你不会因为任何意外而死亡。不过，恐怕昨晚说撞到你的人，应该没多少时间了。”吴斯眠的瞳孔变成了血液一般的红色，一直盯着斯起胸口的位置。
“我要救他！你告诉我，怎么样可以救他。”
“救他....我帮不了你。不过....一定会有人帮你的，你等着就是了。而且，你体内的【煞影】只是很低等的程度而已，想要诅咒生效，怎么也需要半个多月。”
“你....为什么要突然告诉我这些？”斯起望着对面风轻云淡的吴斯眠，只觉得陌生。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我们都是一类人而已。” 当然，也可能是敌人。
“那....真....真的有人会来找我？”斯起总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恩，他们肯定会找到你。”吴斯眠起身到包间外叮嘱服务员可以上菜了。但眼睛一扫，瞥到楼梯口一个准备离开的身影。黑色的长款风衣也阻挡不住心脏里寄居的那一抹【煞影】。吴斯眠兀自笑笑，“恶心，但是速度挺快。”然后推门再次走进包间，换上了一脸笑容。
餐后，斯起不知怎么了，一直内疚的情感变成了此刻不得不说的歉意。“哥哥....关于外公的事，我真的抱歉。”
“没什么，那应该怪我自己难以释怀。不过，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走得太近。”吴斯眠拿起外套，戴上了墨镜，没说再见就离开了。至于那一句抱歉，就像停留在半空的气球，没有重量。吴斯眠记得，这是很多年之后斯起第一次叫自己哥哥，不过，等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也许会后悔今天的这一声称呼吧。
吴斯眠下楼，照常打开车门，准备启动。但在车钥匙插进去的一瞬间，那抹身影迅速地进入了斯起还没离开的餐厅。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隔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