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竹斋夜话》怪竹斋主人

13、第十三章

　　这大半夜的，商场大门都关了，谁还在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卫生间里照镜子呢？费志远渐渐清醒起来，睡迟钝的脑子飞速运作，商场的人都下班了，老郑是今晚唯一的保安，他穿的是保安的衬衫，其他人就只有自己和蒋盛楠了，而自己出来时，蒋盛楠还在打着呼噜！更何况，蒋盛楠今天穿的明明是一件深蓝色麻质休闲衬衫，他并没有穿什么西装。没错！今晚在这里的除了自己和他们俩，应该再没有别人了！那么……那么……这个穿衬衫的男人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费志远想着想着已然冷汗津津，脑子里嗡嗡作响，连气都喘不匀了，他拼命地抑制自己的慌乱，蹑手蹑脚往前走，生怕惊动了那个东西。这几步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费志远颤抖着挪到那个男人身后。还差两步！就差两步就能拐个弯到门口了！费志远屏住呼吸，整个人紧张到了极点。就在这时，西装男的身体忽然动了动，他没有转身，却只见他的脑袋猛地向后转了个180度！面向了正在背后挪步子的费志远！
　　“哎哟妈呀！”费志远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整个人都吓懵了！那与其说是脸，更像是一摊挂在骨头架子上的炖肉，稀烂不堪！鼻子已经完全没有了，眼珠子湿漉漉地耷拉在眼眶外，将掉未掉。他颧骨处的皮肤似乎擦掉了一大块，裸露出森然的白骨，嘴角开裂，齿牙外翻，整个面容恐怖至极。他瞧着费志远，发出咯咯硌的声音，似乎在笑又像是哭。
　　费志远惊骇已极，在巨大的恐惧中他反而爆发出不顾一切的力量，他蹭地从地上弹起，冲着那个面目狰狞的脑袋就是重重一拳，西装鬼突然受到袭击，脑袋一仰咔哒一声就从脖子上往后掉到了台盆里。费志远夺路而逃，几个箭步冲到厕所门口。可是，原来应该是出入口的地方，却已经，再也看不到门了，除了冰冷的墙壁，还是冰冷的墙壁，没有任何出口。
　　完了完了！死了死了！费志远在一阵绝望中忽然想起这会不会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墙只是幻觉，这里应该就是出口！不管了！不管了！横竖要死，老子拼了！费志远把心一横，照着那堵墙就猛撞过去！“砰！”的一声，费志远疼得大叫起来：“卧槽！为什么真的是墙！！！”
　　他的脑门上迅速鼓起一个大包，费志远痛得眼冒金星，妈的！他想，没让鬼害死，倒差点自己碰死自己！他绝望透顶，觉得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倒霉过。可是，他还来不及吐槽完毕，西装鬼就已经抱着脑袋追来了。
　　西装鬼摇摇晃晃，脖子以上的东西被他十分爱惜地抱在怀里，脖子以下的部分西装笔挺，整整齐齐，连皮鞋都是锃亮的！费志远眼见他就要靠过来，自己又是个走投无路的处境，连声尖叫：“蒋盛楠！救命！蒋盛楠！你快出来救我啊！老郑！老郑！你的老伙伴要弄死我啊！老郑！蒋盛楠！救命啊啊啊！”
　　费志远的嗓门似乎大得有些过份，连西装鬼都听不下去了，原本抱着脑袋的手把脑袋捂得更紧了，仿佛不堪其扰。他已走到费志远面前，费志远双膝一软，沿着墙滑到地上，西装鬼见他蹲了便也蹲下来，宝贝似得把自己那颗稀烂的脑袋塞到费志远怀里。
　　“啊啊！不要不要！你别把头给我啊！大哥！多少钱你报个数，回家我就烧给你！我还给你请和尚念经好不好啊！你喜欢耶稣我就找牧师，你喜欢太上老君我就请道士！法事的钱算我的！算我孝敬你的！你放过我吧！我还年轻！我上有老下无小！我还不能死啊！死了我家断子绝孙了啊！您高抬贵手，好鬼有好报啊啊！”
　　费志远喊得鬼哭狼号，他怀里的脑袋上仅剩的那点肉都皱到了一处，也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原本没法看的脸越发没法看了。
　　西装鬼被费志远吵得忍无可忍，伸手捂向费志远的嘴。费志远只觉得一只冰凉透心的鬼手摸上自己的脸，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待那西装鬼收回手去，指指自己空荡荡的脖子，示意他按回脑袋时，费志远已经瘫软在地，淌着唾沫，彻底吓昏过去，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