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远的很远》淡小可

2、3-4

　　3

　　开学就开始忙了，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班里事事儿尤其多，新生们又都是一个个热情洋溢的，对什么都新鲜，对什么都想去尝试，班里气氛很不错。

　　林生也渐渐融到里面去了，可还是老跟着云云。似乎是认定云云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了。

　　但云云可没有林生那么多好兴致，开始还以为新学校，新同学多好多好，可一个星期下来，他就觉得无聊透顶了！

　　用他的话说，就一群表孩子！做个值日都欢天喜地的，等个厕所都能在一边儿玩出花儿来，真踢蹬了！！（就是“真改脾气了！”“真惊着了！”的意思）

　　这也不能怪云云，他虽然从小娇生惯养，可思想一点也不幼稚，别看他一张脸显得稚气可爱，其实见多了社会上的事事。

　　先不说自家三个姐姐的对他的影响，就是常常呆在张伟的茶楼里，也接触了不少人，云云从小就和比自己年龄大好多的人来往，大家也都没当是外人，有时候说话也都不怎么注意，荤的淡的也不忌讳，所以云云比同龄的孩子早熟多了。

　　现在面对这么一班白痴，云云好一阵子没适应过来！就跟大学生在小学生堆里一个意思。

　　林生是那种不会特别烦你，但总跟在身边的角色，云云也不愿意和那些小孩儿来往，就渐渐和林生熟悉起来。比起他们，林生又懂事又乖巧。

　　等熟悉了以后云云才发现林生原来读过好多书。许多名著，许多小说，云云有事没事儿就听林生跟他讲他看过的书。

　　那都是些他没接触过的东西，林生讲得很好，不急不慢，云云这人还喜欢打岔，他也不急，让云云完全陷进去了！两个人有时候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后来和林生办了图书证，每天放学都去图书馆自习，林生给他介绍什么书什么内容，云云就借着看。

　　那些日子云云特别喜欢和林生玩一个叫“抹黑”的游戏。就是两个人在晚上出来，找个没有路灯特别黑的地方，一个人打手电筒，另一个人把眼睛蒙起来，由打着手电筒的人领着蒙眼睛的人走。这个地方一定要找不好走的，比如有楼梯啊，有坑啊什么的。云云他们就上还没建设好的东小区那边。那边有一个大水池，上面有桥，一般是林生领着云云过去，然后云云再牵着林生回家。

　　因为地方黑，又不熟悉，眼睛也看不见，所以这个时候只能相信对方。按照对方的指示和引导，慢慢走。虽然知道该怎么走，可脚步总也迈不大。
　　但时间一长，两个人越来越默契。总是顺顺利利的走完全程。而且时间越来越短。他们还嫌路段不够曲折，正寻思着找更难走的地方。

　　有一次，走到一处最黑的地方，云云突然甩开了林生的手躲了起来。林生急了，连忙撤下蒙眼睛的布条，可周围漆黑，加上眼睛被绑的一时间不适应，什么都看不见。

　　云云其实就蹲在他后面，听见林生嘶哑一声：“赵云！”云云立刻懵了。林生从来不叫他全名的，以前无论自己怎么恶作剧，怎么欺负他，林生都好脾气的叫着“云云，你坏蛋！”可刚才，林生那种咬牙切齿，幽幽怨怨的声音，真像是地狱来的鬼魂。

　　云云赶忙的连滚带爬的扑上去紧紧抓住林生的双臂，“林生，我在呢我在呢！对不起，吓着你了吧……”

　　“赵云！以后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林生沉郁的开口。

　　“是是……对不起，以后不敢了！你……你生气了吗？”云云小心的问道。天太黑，他根本看不清林生的脸，可一双闪闪发光的双眼却似乎格外明亮，被这样瞪着，云云真的是心虚了，后悔了。

　　“我刚才有一瞬，真的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我赵云不要什么也不能不要你！我发誓！”云云抱紧了他，紧紧的，好像弥补什么一样，直到林生推开他之前都没有放手。云云才恍然，我在干什么啊！抱着人家不放！又不是个女的！两个人尴尴尬尬的支吾半天，然后各回各家，相安无事。

　　从那以后，两个人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照样出来玩儿，不过，云云再也不乱开这种玩笑了，他知道林生怕黑。

　　林生他爸每星期上两个夜班，这事儿让云云知道了，立刻就搬过去了。说是林生一个人在家不安全，怕他寂寞，反正他想找个理由糊弄一百个也有了。

　　到了周末，两个人就去张伟的饭馆吃饭。张伟在商业街那边生意可好了，又连着开了饭馆，洗浴中心。后来又兴起了网吧，云云进出张伟的这些店就跟自己家似的，还常常带着林生。

　　赵燕喜欢林生这孩子，人听话，也文静，不跟店里打工的那些个小伙计一样，成天牛比叨叨的。赵燕帮张伟经营一个菜馆儿，只要云云带着林生来了，就非带留下吃饭，还专去市场上买新鲜的，林生总低着头一口一个“燕姐，你别忙活了！”然后跟在后面帮忙拎菜。

　　这天赵燕的菜馆儿出奇的忙，云云和林生呆在里面一个包间里面写作业。别看林生读过不少书，但那些都是他感兴趣的，像现在学的这些，他就不行了，成绩艰难的维持在中游。

　　云云虽然聪明，可是不好学，加上自己傲得要命，看谁谁不顺眼，连对老师也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上课更是私地下看漫画。一开始不知道有租的，就整套整套的买，那些日本漫画一套少则三四五六本，多则十几本，云云就跟张伟要钱，说是买辅导书，又跟他妈要钱，说是中午学校的饭不好吃，去饭馆吃。这点儿他可没撒谎，中午云云就是在饭馆吃的，不过是他姐的饭馆罢了……

　　云云的漫画看完了就借给林生看，林生就把他爸给他买的辅导书借给云云，让云云拿去给张伟交差。俩小子做得天衣无缝，欢天喜地。直到后来有租的，两个人更是快把人家店门给踩烂了。不过，云云喜欢看新书，觉得好的，还是会买。买了就放林生家，他不敢拿回去，他爸是个老正经，要是给瞧见了，准儿一把火给他烧了！

　　林生是单亲家庭，跟着爸爸过。云云可喜欢他爸了，和林生一样，特温柔一人，林生的家基本上就是他俩的小基地。

　　林生写完作业以后出来上厕所，看见外面忙得快炸了锅了。一桌客人拍着桌子嚷嚷：“我们要的啤酒怎么还没来啊！”

　　林生想也没想就走过去，“请问，你们点的什么。”

　　客人没好气地说：“两斤崂啤！都问了几遍了？！怎么还没上啊！”

　　林生点点头，“请您稍等，我马上给您拿。”

　　然后林生跑到柜台，“燕姐，2号桌的两斤崂啤。”

　　赵燕一抬头，乐了，“你怎么出来了？作业写完了？这儿不用你忙活。让云云带你看录像去！”

　　林生摇摇头，“燕姐，我想帮你，不会给你添乱的。”

　　赵燕笑得更欢了，这孩子真招人疼！

　　云云在包间里面抄完了林生的作业，左等右等不见他回来，心想就这么大点地儿，不能是迷路了吧……

　　走出来一看，林生正围着围裙给客人点菜呢！云云就有点不高兴，上柜台找他姐去了，“你怎么让人家给你当跑腿的啊！他是来干活的嘛！”

　　赵燕正算帐呢，看见云云绷着脸过来“兴师问罪”，抬手就捏上他的脸，“你个小没良心的还没人家林生懂事！他是看店里忙就过来帮把手，你看你就舍不得了？！”

　　“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云云红着脸走开，也拿了个围裙套上，帮着端菜。

　　林生转头看见云云在端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大少爷也能伺候别人？！

　　晚上赵燕一人给了五十块，云云也不含糊，顺手就一块接过来了。林生连连推让：“燕姐，这钱我不能要！不能要！”

　　云云也不管那么多，拉着林生就出来了，“云云，这钱你帮我还给燕姐吧，我天天吃你们的，怎么好意思还拿钱呢。”

　　“一码归一码，你跟着我吃饭，都是自己家里人要什么钱？今天这算是我们的合理劳动报酬！你不要我要！正好买书。”

　　林生拗不过他，他是从来不会和云云争论什么的，“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也能出来帮忙。嘿嘿……”

　　“怎么啦？你能干我就干不得啦？”

　　“不是不是，我是觉得，……你带围裙的样子很可爱！”

　　“可爱？！”

　　“是啊，很可爱！”

　　“你再说一遍？”云云坏笑着眯起眼睛。

　　林生知道说错话了，连忙推着自行车往前跑，云云把自己的自行车往边上一扔，追过去就跳到林生背上勒着他的脖子，“你说谁可爱？嗯？谁可爱？”

　　“别闹啦！下来！”

　　“不下来！你不是说我可爱吗？背我回家！”云云耍赖，又一跳，两条腿盘住林生，林生那小身板儿可受不了这个力量，喊着：“你下来……啊！”

　　林生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云云肚子上，云云正好成了他垫背的，自行车哗啦一下摔在一旁。

　　“啊！！”云云一声惨叫，林生连忙爬起来，看见云云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脸都吓白了，“云云，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把你压疼了吧……对不起对不起……”

　　“压死我了……”云云低声说。

　　“那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林生急得直冒汗，想把云云抱起来，可云云不起来，就在地上哼哼。

　　“疼死了！”

　　“云云……对不起对不起……”林生跪在一边，眼泪吧嗒吧嗒就下来了。

　　云云本来就想逗逗他，一看林生哭了，知道再玩下去就不好收场了，连忙一个“死鱼打挺”从地上起来，“好了好了，我没事了没事了！你看你看！”

　　林生一看云云蹭的就坐起来，愣了，然后眼泪掉的更凶了！“你……你骗我！”

　　“哎呀，不是和你开玩笑吗？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错了！好不好？别哭了啊，别哭了。”云云凑过去把林生揽过来，小心擦着眼泪，这泪水，冰凉，林生的脸又白又嫩，路灯底下，楚楚动人。云云看着看着，嘴就靠过去了。

　　林生迷蒙着，感觉脸上一阵热气，有头发扫在脸上，痒痒的，一抬头，正看见云云的耳朵通红。

　　4

　　附中的体育课都是在操场上，一般都是同年级的两个班在一块儿，学校也是怕高年级的能霸占操场，欺负低年级的。不过这个考虑显然多余，因为初中高中都在一起，所以有两个操场，而每个操场都是200米的圈儿，篮球架子四个，还有专门的足球场，两三个班是怎么地也打不起来的。

　　今天是星期二，又到了下午的体育课。在学校里，唯一让学生们高兴的恐怕就是体育课和美术课了。但是体育老师病了一个，所以上次的体育课无情的被政治老师剥夺了！

　　云云当时就沉着脸子，幸好政治老师是极少数能让云云看上眼的老师，否则云云肯定拉着林生翘课了！

　　现在学生们都议论纷纷，今天的体育课不会又不上了吧！

　　忽然体育课代表兴奋的跑过来宣布，“快下去站队！我们今天和初二的一起上！”

　　女生们顿时沸腾起来！能和高年级的男生一起上体育课简直比天上掉钱还奇迹！看高年级打篮球几乎是初高中女生的午休必备课！现在她们一个个拽着体育课代表问：“哪个班的哪个班的？二班还是六班？”

　　林生小声问：“什么二班六班，还不一样吗？能上体育课就好！”

　　云云也摇了摇头，这不能怪他们不懂女生之间的“行情”。初二二班和六班，初三五班的男生比其它班级明显优秀不少。这点表现在身高和长相上，当然，女生们也理所当然认为，只要长的帅的就是流川枫！管他投篮中不中的。几乎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个流川枫。

　　云云和林生一到中午就去赵燕那里吃饭，玩一会儿，快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两个人再骑自行车回来，基本上就和班级脱离了联系。班里同学也渐渐疏远他们。加上云云有事没事儿和老师顶嘴，经常翘课，还和高中的某些男生来往，对他也有点怕。其实那些高中男生都是他三姐赵园园“派来”传话或者捎东西的。他们有心和云云套近乎，可人家云云不带搭理他们就是了。

　　实际上体育课很简单，让同学们围着操场跑两圈，老师领着做做暖身操，每个班再发一个篮球一个足球一个排球，解散。

　　云云不带和自己班的男生打球，一个个横冲直撞的耍帅，没意思！解散以后，云云，林生就跟那些女生一样坐在一边晒太阳。

　　“哇！今天是和六班啊！”
　　“张明见太帅了！”
　　“天啊！他上篮了！”
　　“中了中了！”

　　云云掏掏耳朵，“吵死了！”
　　林生：“没办法，谁让她们看见偶像了？”
　　云云：“对了，你自行车是不是没气了？我看你中午骑得那么慢！”
　　林生：“好像是……”心里有点暖，没想到云云会注意这些小事情。
　　云云：“那放学我们走回去吧。反正下午体育课，早点走没事儿。啊，上次路过一个店……”
　　林生笑着，静静地看着云云被斑驳疏影衬的闪闪发光。

　　一个静如水，一个烈如火，林生以为像赵云这样飞扬洒脱的人自己是一辈子也不能和他好好相处的。

　　小学被同学欺负得很惨，他从来都是在外面哭完了才回家。他是单亲家庭，爸爸很疼他，如果被知道他在外面被欺负，一定不能好好工作。

　　林生从来都是自己涂药水，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哄自己睡觉。

　　也许是苦尽甘来，让他遇上了赵云。独自一人呆在沸沸扬扬的人群中忐忑，赵云白皙的后颈那样明显，是他！当林生发现赵云也和自己念了同样的初中时，莫名的激动与兴奋让他浑身发抖。

　　就像漫画里那样，周围吵杂的世界一下子消了音，你我之间，命中注定一般。

　　林生从来都是远远的看着他，他怡然自得，卓然而立，那种漫不经心和一脸淡漠让林生破天荒第一次主动和他攀谈。

　　可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他已经成了自己独一无二的朋友。是的，独一无二，赵云给自己的感觉，太汹涌，太强烈，那天赵云亲吻了自己的脸颊，虽然事后两个人还跟没事儿人一样，可林生知道，就算以后自己再遇上一百个人，一千个人，他赵云永远是心中的独一无二。

　　“嗯？”
　　林生回过神来，“怎么了？”
　　“那个女的……”云云若有所思。
　　“什么……什么女的？”林生赶紧问道。
　　“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看。”赵云站起来朝着不远处的一群初二女生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