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键》沙暖融

3、拉尔的故事

　　金恩润果真带着袁灿灿来到了一家琴房。
　　老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叫拉尔。他的长发有些蜷曲，看起来像是一个混血。他并不多话，休息时间总是忧郁地望着窗外，偶尔冒出的几句蹩脚的普通话，也如跳跃的音符，混进了此起彼伏的琴声中。拉尔很少上大课，他所提供的，只是一个音乐氛围和偶尔的指点，剩下便是学员漫长的练习时间。
　　对于新学员袁灿灿，拉尔格外关照。每周末授完新课，拉尔都会严厉地监督袁灿灿练习，冷漠的光芒从他的眼睛深处射出，还有那生硬的语调，无一不让袁灿灿感到拘谨和害怕。
　　“他的精神不大健康。”金恩润告诉袁灿灿说。
　　“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袁灿灿想起让人窒息的下午就火冒三丈。
　　“因为他很厉害。”
　　“他一直都让你在那里练习，练习，练习。”
　　“钢琴就是要多练习啊。”
　　袁灿灿真想说一句“去死吧，我才不要学了！”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学琴的初衷，莞尔一笑：“多练习就多练习吧。”
　　金恩润微微一怔，嬉笑着说：“太阳从西边出来，连你都学会坚持了。”
　　袁灿灿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我可是有目的的。”
　　“该不会是看我弹得好，想要跟我找点共同语言吧。”
　　“你会弹？”袁灿灿难以置信地看着金恩润。
　　金恩润愣了。
　　“我小学弹过啊，而且我告诉过你……你不知道？”
　　“哦，我……”袁灿灿对于没有记住金恩润说过的话而难为情，“我忘了。”
　　“哦。”
　　渐渐地，袁灿灿发现拉尔也并非如自己一开始以为的那样不近人情。练琴之余，袁灿灿了解了不少拉尔的过去。他本是奥地利人，出生于一个音乐世家，小小年纪便拿了世界级的奖项。但他不喜欢参加比赛，长大后就一直在维也纳教钢琴。
　　直到三年前，他遇到了一个中国女孩——
　　“她在维也纳上学，父母都是有着良好教养的体面人，二十年前来到维也纳工作。三年前，她搬到我住的街区，我们经常能在路上碰面，一来二去，便互相熟识。她有些瘦削，却很漂亮，一头乌黑的头发彰显着东方女人的美丽。哦，那时我二十七岁，而她十四岁，但她发育的很良好，身体的曲线在校服下面若隐若现。我们很快成了知心的朋友，她欣赏我钢琴方面的造诣，而我则倾慕她明媚的心性。就这样相处一年以后，不瞒你说，这一年中我经历了多少斗争，我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对她的爱恋，然而却因为种种原因迟迟不敢向她表白我的心迹。当然，她想必也是如此，我能从她热烈的目光中感受到她的爱意，我知道她在期盼着我主动追求她。终于，一年以后的某个夏季的夜晚，我们相约出去散步时，我还是难以自持地吻了她。我们的感情发展的极为迅速，三个月之后，她哭着跟我说她怀孕了，我当时真是又惊又喜，然后她告诉我说，她的父母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就要回国了。就这样，我们被硬生生地分开，这段感情来的太突然，后果太严重，我甚至来不及好好享受，就走到了尽头。她再也没有联系过我，可我受不了这种相思的感觉，一年以后，我来到了中国，在这间小小的琴房里教琴。中国有一个词叫缘分，我想如果缘分未尽，我一定还会再遇到她。”拉尔显得有些疲惫，他看了一眼袁灿灿，“她大概和你同岁，今年也应该十七岁了。”
　　这句话说得袁灿灿一阵脸红。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竟然跟自己讲他的罗曼史，况且他还是自己的钢琴教师，袁灿灿感到既难为情又惊讶。相处的久了，袁灿灿发现拉尔其实很喜欢讲故事，和自己在一起时，他很健谈，大概是把袁灿灿当成了一个知心朋友，有时有些话说的并不妥当，袁灿灿也渐渐地习惯了，并且逐渐向他敞开了心扉。
　　她告诉了他自己来学琴的真正目的，张口闭口都是林霖有多棒。没想到，这激起了拉尔的兴趣。袁灿灿告诉他，林霖将要在夏天参加一个国家级的比赛，拉尔说，他一定会和林霖一决高下。袁灿灿有些担心，她真怕拉尔会抢了林霖的好名次，毕竟拉尔是获过大奖的钢琴家。但袁灿灿决定自己不能自欺欺人，即使林霖不如拉尔弹得好，他的魅力也绝对不会因此减少。
　　和拉尔成为朋友，还有一点好处，就是袁灿灿的琴艺在拉尔的悉心指导下突飞猛进。金恩润对于袁灿灿的反常行为感到非常奇怪，能持续地做某件事情绝对不是袁灿灿的作风。
　　“你和拉尔未免走的有些太近了吧。”送袁灿灿回家的路上，金恩润说，他的语气有些冰。
　　袁灿灿看了他一眼，扬起头：“怎么，吃醋了？”
　　金恩润的脸上顿时掠过一抹红色。
　　“哈哈，你脸红了！”袁灿灿推了金恩润一把，边把书包换了一只肩膀。
　　“喂，那是因为刚刚过红绿灯时小跑了两步！”金恩润狡辩道。
　　“切！”袁灿灿恢复了正形，“对了，咱们新年是不是有一个文艺汇演啊？”
　　“是有，你想参加？”
　　“练了这么长时间，当然要展示一下了。咱俩搭档吧，怎么样？”
　　“你还是自己弹吧，咱俩搭档只会显得你弹得没我好，仅此而已。”
　　“喂，摆什么臭架子啊你！”袁灿灿火了，从小到大，她的暴脾气永远只展示给金恩润一个人看，在其他人面前则表现出一副娇滴滴的淑女样子。虽然金恩润对她假装的温柔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却每次都能容忍她温柔的外表退去后张牙舞爪的内心。
　　“你以为全校就你一个男生会弹琴啊？就我这魅力，随便找几个男生陪着我弹都不是什么难事！”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算了，我自己自然会筹备好节目，你就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