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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呆萌相公史记•一 帝女不和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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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宫门次第打开,一顶蓝缎镶金的宫廷御车缓缓驶出,走在前面的八匹马驹触感温滑毛色雪白,皆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神骏。
“停车。”
刚刚驶出宫门不远,金贵豪华的鎏金御车内便传出了一道清柔动听的女声,听其音色,还可以判断出这是一个十来岁的年轻女子。
机灵的车夫赶紧停下马车,跑到一旁恭敬地低下头,静静等候车内人的吩咐。
紧紧跟随在车旁的侍女侍卫中走出三位,快步跑到御车前,一女掀起蓝缎金帘,一女搀扶着车中女子,那名侍卫早已匍匐在地,等待女子踩过他的铁背走下马车。
年轻的女子蒙着细白的面纱,昂首抬颌,目光平视,如同一只高贵的天鹅般,从容优雅地走下宫廷御车。初春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一袭明媚的火红镶金芙蓉罗裙便立时惊艳了世人的双眼。
“长公主吉祥。”百姓们纷纷下跪,表情平和得似乎已经习惯。
因着那名贵罗裙上绣着的金芙蓉,旁人就知晓了她的身份。季宋本朝,唯有一人被圣上赐予了衣上绣金芙蓉的特权,那人便是季宋最受圣上宠爱的季宋长公主——赵芙若。
“起来吧。”她的嗓音清和而柔亮,令人想起初春的鸟叫和暖风从风铃拂过发出的轻吟。
赵芙若看见周围跪满了人数众多的百姓,微蹙了蹙黛眉,轻声却极有气势地道:“开路,去蝶衣坊。”
还未等侍卫上前开路,百姓们乍听闻这位高贵的长公主发话,就已经连忙退到一旁,自动让出了一条直通蝶衣坊的宽阔道路。
什么?你说蝶衣坊在哪?自然是在街道的尽头。而这条街道,就足足有十里,因此季宋京都大街也有“天下第一街”的称号。
赵芙若抬步慢走,莲步轻移,两名贴身侍女随行在侧,一众侍卫形成两个半圆把她保护在内,车夫小心地驾驶着宫廷御车跟随在后。
咱们这位财大气粗的季宋长公主便借着去蝶衣坊的名义,闲闲地逛起街来。有哪些想要的,只要随口一说,抑或随手一指,便会有侍女上前买下。
人们不知道长公主每年有多少的奉禄,但是他们都知道长公主每月至少要逛街六次,平均每五日一次,每次至少也要花上五千两白银。说到钱,也不得不说一户普通人家的花销,一年十银都还有富余。而咱们这位季宋长公主却财大气粗得不行,一月至少花费三万两白银,所以老百姓们都喜欢在这一天摆摊,每到这一天的季宋京都大街也会因此变得比平时热闹许多。
赵芙若一路上走走停停,花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才终于顺利走进了此行的目的地——蝶衣坊。
蝶衣坊在京城说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早在当今皇帝登基那年,蝶衣坊就被钦点为宫廷御坊,每年专门替皇宫内的皇帝妃子皇子公主绣制衣物。有宫廷御坊的名头之后,蝶衣坊平时的客人也都是些达官贵人皇子公主,那蝶衣坊的主人早就赚了个盆满钵盈。
然而奇的是,当世间却没有一人见过那位神秘主人的面,现今圣上老早就下旨叫其来看看了,可是每到最后关头,众人满心期待之时,那神秘主人却常有意外发生来不了。不是家中老母病重,就是货品被山贼所劫……种种原因多得令人叹为观止。
皇帝自然不会为了这些“合情合理”的原因就判他有罪,因为皇帝陛下本身就极喜欢蝶衣坊的衣物,除了祭天祭祖等重大仪式所穿的龙袍还是交给宫内的尚衣坊绣制外,其余都交给了蝶衣坊负责,可见他有多么青睐蝶衣坊。到得后来,皇帝也放弃了再召蝶衣坊的主人面圣的想法,那人要想不见,数百上千个理由都罗列得出,想必他是有难言之隐罢。
蝶衣坊是一栋五层的木质楼阁,带有独立的院子。此处的一楼不摆衣物,只摆有十几张精致华贵的桌椅,分别用绘着无数华衣公子和裙装美人的屏风隔开来。一旦有客人光临,坊里的姑娘伙计都会请客人在这里坐上一坐。客人们鼻尖嗅着草木清香,都无一例外地乖乖坐下,只为品一口坊主人从天南海北筛选出来的香茗。过足口瘾之后,尊贵的客人们才会开始细细看起绘在屏风上的服饰来,只要有满意的,就会找来姑娘伙计大肆选购,最后报上服装尺寸并且约定交易时间,客人们就可以神情愉悦地离开了。
如果闺阁女子想自己缝制衣裙,或者公子小姐们想要买一身独属于自己的衣装,便可以上二楼看看。二楼的视野比一楼开阔许多,整层楼可以一览无余。这里平均分为左右两个区域:左手边按材质摆满了上千匹的布料,一看便可知这些布匹的名贵;右手边展出的却是缝制好的成品,并精心搭配好饰物,这些都是由最灵巧的绣女缝制、坊主人搭配出来的作品,不论是衣装的样式还是衣装的配法,全天下只此一件,不想和他人撞服的皇子公主们最喜欢来此购买成品服。
然而剩下的三层楼用来做什么,众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至今为止,也的确有一人上过这第二层楼以上的地方,大家兴致勃勃地一打听,却都不敢去问了,因为那人啊,是当今皇帝陛下。
赵芙若让所有人在坊外等待,自己走进了一楼的“以茗会美阁”,但是她既没有坐下来品茗,也没有上二楼的“无双天下”,而是直接穿过后院的九曲回廊,消失在尽头的一片桃林之中。
此时正是初春,枝头上盈满了粉嫩的桃花,错错落落间竟好似正下着一场桃花雪。微凉的春风拂过少女白皙的面颊,带起一阵暖融的清香,令人有些微醺。
她步伐微急,但却不显凌乱。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她便来到了一座竹楼前。
不过最显眼的,却是独自坐在梨树下的一名白衣少年。他微抬眼,一双清隽的眸子柔亮如星,让她忍不住呼吸一滞。
“听说你今日要离开?”看见少年的身影,赵芙若微微松了一口气,坐到他身旁,就着陶瓷壶嘴饮了一口茶,却又皱着眉吐了吐舌头道:“怎么是酒?你怎么喝起酒来了?你不知道养伤期间忌酒么?”
看着她瞪圆的杏目,少年突然暖暖一笑,唇角勾起了一抹优美的弧度,“你呀,总是不等我说完。我就要走了,这酒自然是用来践行的。”
少女轻哼一声,嘀咕道:“你来的时候不仅不告诉我,还浑身是伤,现在要走的时候也这般匆忙。你当我是你娘,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不用交银子啊……”
少年只是伸出温暖的手掌,抚了抚少女的发顶,微微笑着,却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少女才轻声说道:“我明日要去淮楚,看看那里是否如你所说般美丽。我想看看那里青翠辽广的草原,想听听那里自由欢快的风,想见识称霸天空的苍鹰,想体验打马自由驰骋的感觉……谦阳,你要陪我一起去吗?”她低垂着眼帘,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打下一片阴影,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看见少女用手指紧揪着自己的衣裙,这是她紧张时才有的小动作,谦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轻声劝道:“若儿,你能把行程推迟吗?虽然我说过要陪你去,可是我今天必须要走,下一次……不,十日后,十日后我就陪你去如何?”
赵芙若低着头不说话,其实她心中有些难受,她不想让他离开。
“若儿?”见她不想吭声,谦阳柔声问道:“如果你实在等不及,那我今日先走,你明日备齐了物品再出发,我在淮楚的京城等你如何?”
听了他的话后,少女还是那个不冷不热的态度,谦阳有些头疼,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正在少年一筹莫展之际,少女突然抬首,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模样笑说道:“其实……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走哦。”
见她笑得俏皮,只因为小小逗弄了他一下,谦阳不由一怔,随即轻掐她的脸蛋笑骂道:“若儿你这个鬼灵精,总是这般不让人省事。”指尖的柔滑触感依旧让他心神微颤。
她省事的地方他还没看到呢!赵芙若委屈地撇了撇嘴,却是说道:“按你说的,我明天再出发好了,我可不想一路上都被你管着,想干的不给干,那多不痛快啊。”
谦阳听了并没有生气,虽然若儿的语气听上去并不怎么友好,但他知道若儿是为了他考虑。
“若儿,我等你。”少年起身,轻搂着坐在椅上的少女,低头在她的发顶印下温柔一吻。
少女似无知觉般望东望西,粉唇里还不断低喃道:“咦,那桃花怎么是粉色的……”她尽量自然地说着话,凝脂般的脸颊上却早已染上一抹淡淡的桃粉,像极了水彩在宣纸上涂抹,渐渐晕染开两朵暖和色泽的粉云。
春日这般暖意融融,雪白的蝶儿轻盈地点上如瀑的乌发。少年少女在满树梨花下相依相偎,犹有一丝稚嫩的面孔上带着羞涩温柔的笑意,冲淡了心中的离愁别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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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芙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透过大开的雕花木窗看着外面的日光,渐渐找回了一丝清明,然而她的杏目却蓦然大睁。
这、这分明已经午时了!
“银儿!银儿!”赵芙若立刻从被窝里爬起来,大声疾呼道。一双杏目水雾氤氲,显示出主人心情的急迫。
一名梳着双环髻的青裙少女推门疾步走到床前,跪下恭敬道:“长公主,您有什么吩咐?”
赵芙若早就睡意全无,她冷冷地瞥了少女一眼,“玉儿,银儿呢?”
“回长公主,银儿吃坏了肚子,净手去了。”玉儿紧张地低下头,贴在地上的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
赵芙若淡淡地嗯了一声,起身,对她说道:“你服侍本公主洗漱更衣。”
玉儿连忙出去叫了几个丫鬟进来,自己则跪下给赵芙若穿靴,可是那手实在太抖,赵芙若察觉了,本想不理,却见她穿了几次都没穿好,只得无奈道:“你才进宫,想必听了不少关于本公主的流言。其实你不用紧张,本公主不是无理之人。”
玉儿呐呐地应了一声,心下微微放心,手脚也麻利了许多,银纹鹿皮靴很快便穿好了。
赵芙若乘上御车去到在京城郊外的别院,贴身侍女金儿已经在门外等候她多时,见她一张白皙清瘦的面庞没有丝毫浮躁之气,赵芙若暗暗点了点头。
“公主,一切已经准备好,您可以随时出行。”金儿先是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礼,随即口齿清晰道。
“以后出门在外唤我主子便可。”赵芙若向身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回宫去了,然后对金儿说道:“时辰不早了,现在就走吧。”金儿点了点头,跟在赵芙若身后进了别院。
不久之后,一辆装饰简洁的马车从别院后门驶出,向着淮楚的方向奔驰而去。
赵芙若觉得车子里闷,便让金儿掀起帘子,就着明亮的日光看起了书籍。不知过了多久,赵芙若眨了眨看得酸涩的眼睛,用手指轻轻揉了揉眼眶这才舒服点。
金儿在一旁适时提醒道:“主子,别再看了,看多书会坏眼睛。”
赵芙若轻应一声,有些不舍地抚了抚书页,才把书合上交给金儿放好。
在马车的摇晃下,赵芙若渐渐昏昏欲睡。这时远处突然有阵阵马蹄声传来,以雷霆之势打破了这方的宁静,赵芙若惊得立刻没有了睡意。
“金儿,外面什么事?”赵芙若蹙着黛眉,问听闻马蹄声后就出了马车去察看的金儿。
“公主……是宫里来人了。”回答的是玉儿,她的声音里有着一丝颤意。
队伍很快来到赵芙若的马车前,坐在车内的赵芙若先是听到一阵下跪声,然后一道尖酸细长的嗓子才喊道:“拜见长公主,请长公主下车接旨。”他念到这里尾音一翘,让人听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赵芙若没有下车,只是让金儿把车帘子挽了起来,她跪在车内听旨。
刘公公似乎有些忌惮她,没有强硬要求她下车接旨,看了她一眼后,口中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爱女,季宋长公主赵芙若,二八年华,聪心敏睿,贤淑乖巧,知书达理,容颜倾世,朕甚喜之,今特将之配与玖唐七皇子纳兰泽为正妃,择日完婚,钦此。”
公公念完圣旨许久了,却不见赵芙若来接旨,只得提醒道:“长公主,接旨吧,陛下说了,要在天黑前赶回宫里,不得有误。”
赵芙若不理他,眼眶微红,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土地。
听了刘公公前面的那些话,她还以为是父王发现她跑出去玩,特地派人来保护她的,没想到……却是强命她联姻!
父皇难道不知玖唐七皇子是个傻子?!
她要嫁给一个思维只有七岁孩童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