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之轨迹同人归（cp：艾丝蒂尔&约修亚）》relief

4、第三章 空欢喜

　　（一）

　　在倾听名为【玲】的小女孩笑吟吟讲述她故意躲起来并乐此不疲捉弄雷蒙德管家的理由时，艾丝蒂尔起初是没有动容的。
　　毕竟穿着可爱小洋装的紫发少女笑起来是那样开心：“因为，人家听说姐姐们要来，于是就想大家一起玩嘛～为了能和姐姐们玩得开心，玲可是很费脑筋地去躲了哦～”
　　调皮贪玩原是小孩子的天性。
　　有过切身体会的艾丝蒂尔并不会责怪玲自作主张的躲猫猫举动，素来拿小孩子没有办法的她反倒是被玲饶了进去——终是雪拉坚定的代替她将最重要的事情问了出来：“比•起•这•个，小玲你的爸爸妈妈到底是去哪里了？”

　　那一瞬间……只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回想起在玛西亚孤儿院孩子们天真的仰头向她询问：“约修亚哥哥去哪里了？”
　　毕竟玲与她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我也不知道。

　　“玲跟着爸爸妈妈一起来这里玩……”
　　“吃完中午饭后，爸爸就很认真地对玲说：‘爸爸妈妈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必须和玲分别一阵子；不过你放心，事情一完，我们就会回来接你的。在爸爸妈妈回来之前，玲会当个乖孩子吗？’”
　　多么蹩脚的理由呀——
　　艾丝蒂尔注视着玲依然保持着灿烂微笑的可爱小脸，时空错乱的瞬间，她却从那恣意的笑容里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艾丝蒂尔。”
　　“爸爸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必须和你们分别一阵子；不过你放心，等到事情结束，爸爸会立刻回来陪你钓鱼的。在爸爸回来之前，艾丝蒂尔要当个乖孩子听妈妈的话，耐心的等着爸爸哟~”
　　……骗人的。
　　她并没有等来父亲温暖的拥抱。取而代之的，只有帝国军无情的炮火。
　　那一日倒塌的钟楼之下，母亲只能以自己孱弱的身体竭力去保护心爱的女儿；重重爆炸声的淹没之下，除了垂危之下还在轻轻哼唱着歌谣安抚她的母亲，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嚎啕与呼唤：爸爸……爸爸？
　　庇佑着我成长却又选择离开我们的爸爸。
　　深爱着母亲却又没能保护她的爸爸。

　　那已经是非常久远的往事了。
　　战火终于熄灭的十年前，幼小的她呆呆驻足在床前摇晃着母亲已经失去温度的遗体；对于过分年幼的艾丝蒂尔而言，那时的她连“死亡”的具体概念都没能成型。
　　无法理解，却也无法接受。
　　什么叫做……妈妈不会醒来了？什么叫做……妈妈不会回来了？
　　拼命摇晃着母亲那冰冷的手，她多么希望母亲能够如往日一般微笑着再度将她拥抱。

　　——没关系的……艾丝蒂尔。爸爸临走之前不是说了会尽快赶回来的吗？艾丝蒂尔一定要乖乖听话，这样最为奖励，女神也一定会让爸爸早点回来陪伴艾丝蒂尔的~
　　这一定是女神降下的惩罚。
　　对这个不听话到处乱跑还自以为是的爬上钟楼去看【父亲的敌人】的自己所做出的严厉惩罚……
　　女神终于将父亲送回了她的身边。
　　而作为代价，女神永远的将母亲从她身边带走了。

　　“爸爸我讨厌你！”
　　“爸爸我最讨厌你了！”
　　“最讨厌你了！最讨厌你了！你这个差劲的人！你这个……”
　　面对着久违了却又满目苍然的父亲，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爸爸我恨你！爸爸我恨你！我不会再向女神祈祷让爸爸回来了，所以把妈妈还给我……你走你走！你走了女神一定会把妈妈还给我的！你走啊——”

　　一直都温柔又耐心的呵护着自己的父亲骤然扬手，狠狠的甩了她一记耳光。
　　“！——”
　　小小的艾丝蒂尔从不曾受到这样粗暴的对待。卡西乌斯显然没能及时收住力道，幼小的女儿被父亲当初打的跌坐在地；也曾听见外间传来仓惶的脚步声，可是斯蒂娜终究被丈夫拦住没有推开那扇门。
　　因为，艾丝蒂尔并没有哭。
　　因为她的父亲在同一个时刻终于卸下了伪装，紧跟着她跪坐在地，再次伸手紧紧拥抱了她。
　　“……艾丝……蒂尔。”
　　这算什么……啊？
　　“……我的……艾丝蒂尔。”
　　这到底算是什么……啊？
　　艾丝蒂尔陷入了小小的困惑之中。
　　在她的心目中，父亲那如同群山一般坚实可靠的背影骤然崩塌了；原来父亲也会觉得恐惧，原来……父亲也会因为失去深爱的人与事而感到痛苦。
　　颤抖的父亲不住呼唤着她的名字。艾丝蒂尔，艾丝蒂尔.布莱特。名字是星光，姓氏是阳光——夺目又耀眼的艾丝蒂尔，无时无刻不在照耀着别人的自己。

　　她看不见父亲的表情，也没有注意去看。因为她知道，如父亲一般坚强的人，哪怕是面对着永恒的离别，也注定不会流泪的。
　　所以她不能原谅的，其实都只是这样的小事而已。
　　不曾考虑她感受的约修亚，不会为母亲流泪的父亲，以及，逃避着痛苦不肯直面真实的自己。

　　（二）

　　分明是天性开朗的女孩子，人小鬼大的玲实则是一个很敏锐的人。
　　哪怕只是不经意的只言片语，玲总能够顺利从中挖掘出某些特别的细节加以强调：“……刚才你进屋子时吃惊的原因，能告诉我吗？”
　　“……”
　　就是说……灵魂深处也被窥探着一般。
　　艾丝蒂尔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在一个小女孩面前无所遁形。不应该的，不可能的，明明是这样天真又快乐的孩子，为什么要以这样诡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嘲弄……亦或者说是……怜悯？

　　“艾丝蒂尔，刚才你一副悲伤的模样呢，所以玲好在意哦。”
　　——姐姐你真是个可悲的人呢……几乎全天下的人都在怜悯着这个被狠狠抛下的你……
　　“啊……恩……是吗。之前我和一个人也来这房间里住过，所以稍微想起了一点他的事情……”
　　艾丝蒂尔谨慎的把握着用词，孰料与她对坐的小恶魔只是笑眯眯的望着她，一张口便补上了重重的一刀：“哇啊～！那么说，肯定是恋人啦～！？”

　　“……”
　　“……艾丝蒂尔？”
　　“不是的。”
　　那是多么狼狈令她心碎的告白哟——我喜欢着那样的约修亚，最喜欢那样的约修亚。她流着眼泪大喊出声，换来的只有一个伴随着催眠药的吻。以这样残忍的方式与她告别的约修亚，怎么可能会成为她的恋人？
　　“是同我一起生活的、弟弟一般的人呢，但是现在无法在一起了……”
　　她踌躇了片刻，没有欺瞒，却也没有说出真相。何况纵使是她想要倾诉心中的痛苦，又要她从何开口说起那不堪的往事呢？
　　——我喜欢的那个人。
　　——忽视了我的感受选择离开了我。

　　“因为见不到他，所以艾丝蒂尔在伤心吗？”
　　“……”
　　“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所以艾丝蒂尔一直都这样悲伤吗？”
　　“——不是的！”

　　反驳之声相较于之前更为强烈。
　　收起微笑的玲继续直视着她的眼睛。绯红色的眼眸里始终都流淌着灰败的情绪，可是仍有那一星半点的光芒残存——找到他，见到他，这就是她的目标与动力。哪怕明知自己无能为力，哪怕明知约修亚已经不再留有任何的眷恋，这仅存的信念依然在支持着她：向前跑吧艾丝蒂尔，只有勉强自己继续前进，才有与他再度相遇的希望。
　　“……我没事的。……不管需要经过多久时间，付出多少努力，我都绝对会把他找到他，再把他带回来的。”
　　艾丝蒂尔已经习惯了以自欺欺人的宣言来不断麻痹自己，顺便也麻痹身边的所有人。
　　“我只是在想，他现在肯定又在勉强自己做着什么困难的事情吧……可是……我却无法帮到他的忙……所以有些难过而已。”

　　“……是吗。”
　　向来穷追猛打问到底的玲破天荒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如果有机会的话，玲也好想见一见他呢。”附赠了一个小天使的笑容，玲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么好好加油吧……艾丝蒂尔。”
　　谁来告诉她——这种被一个小孩子给看的通透后反过来安慰一通的奇妙感觉是什么？
　　仅仅是一瞬的纠结之后，艾丝蒂尔很快便绽开了释然的笑容：“啊哈哈，抱歉抱歉，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些有的没的——今天很累了，来来，早早上床休息吧～！”
　　玲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三）

　　艾丝蒂尔其实都知道的。
　　莽撞，固执，只会没头没脑不经过思考也不记后果的继续向前冲……她身上有着三天三夜也细数不尽的诸多缺点，一个16岁的孩子根本无法顺利胜任准游击士的工作。
　　对于工作细节的把握，全面的思考之下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可她连游击士手册也只能如鬼画符一般寥寥添上几笔；弥补了她的不足，替她筹谋替她思考也不得不替她收尾善后了无数次的人，是那个耐心陪伴着她，注视着她成长的约修亚。

　　这样随意乱来的个性，从那个少年在五年前被带入布莱特家的大门时就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吧？无视他的伤痕累累使出飞踢，既然无法劝阻就用暴（分）力的手段让他闭嘴……约修亚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默默关照着这个给他添了无数麻烦的艾丝蒂尔呢？

　　艾丝蒂尔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隐约明白的。
　　钓鱼，捉虫子，手机运动鞋——完全脱离寻常女孩子的童年，虽然是受到了那个不良中年的影响不错；可是在她钓鱼时不慎落水发起高烧，立在床前的斯蒂娜阿姨终于忍不住对着卡西乌斯破口大骂他对不起莱娜的在天之灵时，烧的浑浑噩噩的艾丝蒂尔实则并不如他们以为的那般彻底失去意识。
　　可是艾丝蒂尔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在风寒初愈的第二天便再度跳入了艾利兹街道的小河里。不是为了向旁人忏悔，只是为了向自己证明而已——她可以做到，所以她不是累赘。

　　做不出美味的料理也背不下冗长的圣典，往往还要连累着伊莉莎和提欧一起遭殃；一遍又一遍的被大人们教育着“做事要小心不要再闯祸”的时候，艾丝蒂尔总是气鼓鼓的蒙上了耳朵。
　　啰嗦……
　　耳朵都要被说的起茧子了……
　　我做的到，只要不断努力尝试着去做，我就一定会做得到！

　　即使失败，也会很快的打起精神重头再来。
　　终有一日，所有人都在称赞着她的决心与坚强，将她比作可以照耀人间的太阳之女时，连她自己也险些忘却了原本的理由……
　　我不是……为了照耀别人而存在的。
　　我只是……为了不输给那无能又软弱的自己——

　　那是她犯下的过错，不可以弥补。所以根本没有退路的她，就只能逼迫着自己一味向前看了。
　　我不会放弃约修亚，因为我不能停下来。
　　我不会放弃约修亚，因为我只能向前跑。
　　不能输，艾丝蒂尔……你绝对不能输。正因为过去不可救赎，所以能够抓紧的就只有未来；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所以你不能停下来，哪怕只是自欺欺人，哪怕只是饮鸩止渴，你也不能停下来回头看。
　　一旦妥协，坠入深渊的你就再不可能爬出来……

　　“约修亚你那种性格我可是最了解不过了——”
　　夕阳下的瓦雷利亚湖，她微笑着迎上少年的琥珀色双眸时，最擅长观察约修亚的她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不安与动摇。
　　在那朝夕相处的数千个日夜里，她被冠以“粗枝大叶没脑乱来”的头衔，成功的一次次点醒了沉溺于过去因而胡思乱想不断自责的约修亚。
　　可悲的是，经历过同样的数千个日夜，心细如发被老爸委以重任照料自己的少年，却没能体察到她真正的心声。

　　——有谁能够听见？
　　——有谁……能够原谅我。

　　（四）

　　她不愿想起，却又多少次缠绕反复的回忆与噩梦——
　　“约修……亚……”
　　困倦如海潮般席卷而来，吞噬着她脆弱的意识；即使如此，她还是极力伸出手去呼唤他的名字。
　　“约，约修——”

　　亚宁堡的长城顶端，夕阳下背光而立的背影令她产生了奇妙的眩惑感。
　　夕阳，冰淇淋，伸出手来拥抱着自己的冰冷小女孩——多么诡异却又能错乱时空同时出现的奇妙组合。艾丝蒂尔恍然还能够记得她发饰上翠耀石的碧绿色泽，原本是能够让人看起来惬意舒适的绿，在她看来却如同黑暗中魔兽闪烁着幽光的眼珠，无声散发着疏离的寒意。
　　她怔忡了数秒，方才对上了葱头神父关切的眼神：“怎么了艾丝蒂……”

　　“……”
　　无视了他乡遇故人的小小喜悦，艾丝蒂尔仓惶的举目四望——空荡荡的长城之上，再没有半个熟悉的人影。
　　他并没有来。

　　“哎呀～，真是好久没见你啦。能在这儿重新会面，我们可真是有缘千里——”
　　“……！”
　　这里不是深海，也不是荒原；不是空中花园那个清冷的夜晚，也不是蔡斯夕阳下捏着冰淇淋颤抖时的静谧空间——
　　艾丝蒂尔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顾凯文神父诧异的表情，她兀自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以驱散那些纠缠的幻影：“你有没有在这里看到其它人？”
　　“诶？……其他人？难道艾丝蒂尔你也是来这里等人的吗？”

　　再次忽视掉凯文无辜的眼神，艾丝蒂尔近乎绝望的最后一次环顾了亚宁堡古朴庄严的城墙。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奇迹，也没有希望。

　　（五）

　　……坏掉了。
　　……你也，坏掉了。